朱凌
工人标签
既有戏剧性又足够励志
在作家里,工人出身似乎是在提到路内时一定不能漏掉的一个标签。不知是不是从工人到作家的人生经历在外人看来既富有戏剧性,又足够励志,所以,就算路内已经烦了,但还是每每被问及那些往日的岁月。
当然,绕不开工厂那些往事,还有一个原因是,在工厂做工人的那些故事,被路内写进了自己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少年巴比伦》里。这部长篇最初的写作动力是“口述实录”,那时路内刚结婚,他给妻子口述了将近两年的工厂往事。妻子听了这些故事觉得很好玩,每次路内给她讲完之后,她会跟她的朋友讲。后来,朋友们见到路内的时候都会要求他讲讲工厂里的故事。
两个月,18万字,或许是因为积蓄了太久的缘故,《少年巴比伦》写得飞快。第二部长篇《追随她的旅程》是在妻子怀孕期间写完的,也很顺利地在半年的时间里完成了。写第三部长篇的时候,路内卡了壳,两年半都没有写完。那个时候他还在广告公司上班。“我想这样下去不行,还是别上班了。老板很客气,对我说,你别辞职,要写小说就先请假吧。”
第三部长篇交给出版社之后,路内还是辞了职。“我后来发现,写小说不只是写完就好,还要出去跑宣传,做签售。”路内说,“关键是,勤奋一点,好好写书是可以活得下去的。”
写剧本
不光是让自己满意就好
《少年巴比伦》早些年卖出了电影版权,拍摄工作是在去年夏天进行的。路内又一次去了工厂。虽然不是他当年工作的糖精厂,但也是一家化工厂,熟悉的环境扑面而来,恍若时光穿越。厂区内全面禁烟,并且打扫得非常干净,这些都是生产安全的必要保障,任凭岁月变迁,依然如故。不同的是,如今,工厂里没有了男浴池。男性职工也和女性职工一样用淋浴。而剧本中有一场戏要在男浴池中拍摄。于是,剧组在现场搭出了一个男浴池。
“当时,投资人过来聊天说,从没有见过一个剧组里居然没有一个抽烟的。我告诉他,这里不能抽烟,会有爆炸的危险。”路内说,“在拍摄时有一个小插曲,按照情节的要求,需要有烟雾,远处的工人们看到我们这里冒烟,立刻都围了过来,看看出了什么事情。”工人们的这份警觉,触动了路内那原本已经有些遥远的记忆。“那些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饰演女主角的演员李梦找到路内,年轻的她困惑于自己要如何入戏。路内指着厂区对李梦说:“你现在就在工厂里,这里所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离开,他们会一直干到退休,然后回家。这是个无聊也很无趣的世界,但在中国很多地方,人们就是这样度过自己的人生。”
最近,另一部由路内担任编剧的电影已经开拍,这部华谊的新品由关锦鹏担任监制,青年导演罗冬执导。这一次,故事发生在上世纪90年代的上海,主角是五星级涉外酒店的领班。
上世纪90年代的上海对于路内而言并不陌生。巧的是,他身边的亲友中就有在五星级涉外酒店工作的人。“那个时候,上海有好几家涉外酒店,一些学历不高的人进入了涉外酒店工作,他们每天面对的都是有钱的外国人。这中间就会发生许多有意思的事情。”
和前一次自己的小说改编成电影相比,这一次的“触电”带给路内的是截然不同的体验。路内说,写小说自由度比较大,写电影剧本挑战比较大,“写小说自己觉得满意就可以,写电影剧本,自己觉得好,但导演觉得不好拍,或者演员觉得不好演,都会成为需要修改的理由。”
过日子
想为女儿写一部“生于2008”
从《少年巴比伦》里的戴城,到《花街往事》中的花街,路内笔下描写的一直是城市中芸芸众生的生活,那也是他的生活。从小城苏州走出来,在上海安家落户的路内,如今的生活是白天睡觉,下午处理事务,然后等女儿放学回来陪她玩一会儿。晚上,女儿睡觉之后,开始写作。
女儿的到来,甚至让这个70后的男人改变了对《三毛流浪记》的看法——《三毛流浪记》可是他童年时的最爱。“前阵子我重新看了一遍黑白电影《三毛流浪记》,小时候觉得三毛的故事非常有趣,现在忽然有种看不下去的感觉,觉得里面怎么尽是一些虐待儿童的情节。妻子对我说,那是因为我现在当了爸爸,感觉不一样了。”
孩子的教育是城市中的人们永恒的话题。“私立学校课业负担太重了,我给女儿报的是公立学校。课外只是报名读一个英语班。我对女儿说,将来如果挣不到钱,我就多挣点钱,养活你。”
作为专业作家路内对于女儿的语文学习给出的“专业”要求是,别用小明、小红造句。用爸爸、妈妈,或者兔子、鸭子都可以,“一旦用小明、小红造句,叙事视角就偏离掉了——不是自己的视角了。那她可能永远都写不出真正感动自己的东西。”于是,女儿的作业本上就有了这样的造句:爸爸开完家长会得意洋洋地出来了。
路内说,自己一直想为2008年出生的女儿写篇小说,就叫《生于2008》,“这一年太多事了,过20年再去回望,我们可能会感觉到那一年的重要性。它似乎使整个中国的世道人心都发生了转折,至于更好还是更糟,可能要过10年20年才能看清楚。它很像是另一段历史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