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艺术遇上众筹

王金坪

当艺术遇上众筹，会摩擦生热，但是这个热度仅仅是用来点燃花火，而并非取暖驱寒。

“艺术众筹更多是一个好玩的事情，而非一个商业模式，个性化的艺术没办法成为标准化产品。”垂直电商类艺术众筹网站我要艺术网创始人、CEO罗文表示，目前国内的艺术众筹更多定位于好玩且偏向于公益，让更多人感受艺术的魅力。

有业内人士表示，艺术众筹之所以能够存在更多是瞄准了艺术家的“痛点”：名和利。“流量为王”的平台将带来仅通过传统画廊不可能引来的受众量。在费用上，按照行规，艺术家与画廊的作品分成，一般为对半分，但是在互联网平台上甚至会做到三七开，而艺术家获得的是更多的七成。此外，相比传统渠道半年甚至一年的回款期，网络平台可以缩短到一个月甚至20个工作日。

2014年3月20日，艺术家何成瑶在众筹网启动她的最新行为艺术，“出售我的100小时”。何成瑶规定：当网友众筹总额达到50个小时以上，她将在网友指定购买的时间段里，一秒钟记录下一个点，以这些点画出一幅“时光秒轮图”样式的观念作品作为回报，最多销售100个小时。这在国内艺术界属于首创，在项目启动当天不到8小时内，成功众筹12万余元，远超过50个小时10万元的最低额度。

4月10日，由知名策展人、批评家、新艺经集团总架构师沈其斌策划的当代青年艺术家大相书法票据众筹项目——“纪念日：收藏你的情感票据”，在众筹网平台首页高调亮相。该项目众筹时间从4月10日到5月10日，为期一个月，由参与者提供一张个人消费票据，由大相以当代水墨的手法创作为书法票据作品，每幅作品价格1万元，限量30幅。仅4天时间，就收获11位支持者，获得支持资金11万元。支持度和众筹速度在众筹网众多项目中遥遥领先，艺术众筹的威力初步显现。

艺术众筹这把火在国外被点燃得更猛烈。2014年6月24日，上线一年就聚集了约25000名艺术家的垂直类艺术家众筹网站Patreon获得A轮融资，额度高达1500万美元。此轮融资由Index Ventures领投、多家机构跟投。平台的艺术家群体包括YouTube视频制作者、漫画艺术家以及播客。

众筹资深业内人士表示，一个艺术众筹项目想要在互联网平台上成功，主要取决于四个因素。第是项目的创意性，“这点十分重要，几乎在一个项目中占据60%～70%的决定因素。”第二是项目的发起人，“这是指该艺术家是否在业内具有较大的名气，前两点加在一起基本上就能为项目下一个判断”。第三则是项目在页面端的呈现方式，能否用最具互联网特色的语言将项目清晰、完整、有趣地阐述出来。第四是众筹过程中付款方式、流程以及周期。

但在艺术众筹运营的过程中碰到的最大难点来自两方面，一方面是如何运用互联网思维精准地表达项目发起人的艺术创意；另一方面是同传统艺术人的沟通难题。

好玩不代表好做。

随着艺术众筹的概念逐渐走入公众视野，项目在人前的光鲜也折射出项目背后的难题，投后管理成为焦点。当投资人收到的作品与预期所想不同如何应对？如何为作品定价？

首先，物流风险，用户在收到作品后或者认为这个作品不是他“想要的”，或者物品存在运输过程中被损坏的可能，而做众筹玩的就是定制、个体化，一旦损坏，无法像商品一样“补货”。

众筹平台更多是信息中介，更多体现在披露信息的责任上。但是平台应该掌握、披露多少信息并无严格规定，平台与投资人存在信息不对称的现实境况，道德风险亟须得到重视。在这个过程中，项目发起人对投资者的损害来自两方面。一是，恶意宣传，风险提示不足；另一方面则是项目发起人过度乐观。

艺术品金融巨大的套利空间更多来自于市场的非标准化定价。对此，更多的平台将其交给市场，在运营过程中，艺术家不断调整自己的作品价位，用投资者的手来为作品“定价”。

真伪问题是艺术品面临的最大难题。真伪问题更多指向古代艺术品，当代艺术品真伪问题相对较轻。本着“谁提出谁举证”的原则，一些众筹网站将真伪问题交给投资者所委托的第三方专业运营机构来评判。然而艺术行业根本就没有标准的“第三方专业运营机构”。

拍后不付款也是风险之一。在运营过程中，很多众筹部门都多次碰到过这样的情况，而这在艺术行业屡见不鲜。对此，平台的对策是制定“风险保证金”制度，投资者在拍下后先交付筹款总额的百分之一。

艺术众筹，融资新思路

在艺术评论家岳路平看来，众筹不是简单的筹钱，而是想象力的衍生，是艺术的一种传播途径，是艺术家自我展示的一次机会，也是具有颠覆性的艺术实验。岳路平强调，众筹改变了当代艺术格局。众筹颠覆了艺术的传统关系，实现了众人协作的艺术模式，形成一种收藏众筹、创作众包、艺术众享的模式。

例如，传统收藏是艺术家的作品经过创作、流通、宣传、展览、交易等渠道后，收藏者将其占有。而众筹则是在艺术家还只有一个观念时，收藏家就开始收藏其作品，而所谓的收藏家就是大众，这是对传统收藏行为的颠覆，也是对艺术创作与交易流程的颠覆与重构。艺术家的一个题材或者构思通过互联网来发布，这种方式颠覆了传统的艺术家工作室封闭式的艺术创作，使大众参与的力度更大。此外，传统的艺术评价取决于策展人和批评家的评论，随着众筹模式的发展，策展人和批评家的作用消失，过去所谓的学院式或者殿堂式的艺术方式也发生转变，艺术的好坏取决于大众的点评，实现了艺术大众化的目标。

实际上，艺术众筹也是一种“预消费”模式，以“团购+预购”的方式，向公众募集项目资金，在通过互联网进行募集时，大众同步了解到艺术家的创意和其他信息，进而获得资金支持。北京金马甲文化艺术品交易中心创始人赵文耀介绍，众筹将会作为交易所艺术品电商交易的发行方式之一，在他看来，众筹是互联网金融交易中一种颠覆传统的交易模式，艺术品更适合众筹。

上海泓盛拍卖电子商务事业部总监胡湖描述了他参加过的由艺术家宗剑发起的众筹项目，“项目的本质是让参与者花费100元或200元购买他的一小幅画作。”诸多艺术众筹项目，从本质上说就是希望让艺术营销大众化，让艺术更平民化、亲民化。移动互联网正改变着这个社会，当众筹模式与艺术圈深度结合，或许将对艺术圈的诸多固有模式造成颠覆性冲击。

沈其斌认为，艺术众筹是一种让艺术和大众建立联系的好方式，让艺术和大众无间隔、无距离地直接对接，让大众有机会分享艺术成果。他希望借助众筹模式，使当代艺术的收藏和推广更接地气，让更多人有参与收藏的机会。

缘何不乐观

被认为拥有巨大市场空间的艺术众筹同众多众筹形式一样，也要面临着法律的“临检”。

盘点目前国内众筹形式，共有三种，分别是股权众筹、债权众筹和商品众筹。前两种众筹方式都存在一定的红线问题。从目前的法律实践来看，红线之一为平台是否构成非法集资，红线之二为是否构成公开发行证券。作为众筹形式之一，艺术众筹要么作为中介，以信息平台形式撮合双方的艺术品交易；要么像之前的文交所操作那样，通过将艺术品进行份额拆分发行，实现某种意义上艺术品的证券化，但无论是哪种形式都有法律风险或至少存在合规问题。

目前，国内艺术品的流通共有拍卖、私下转让和在艺术品商店、机构、画廊出售三个渠道。由于流通渠道不畅，艺术品通过这三种途径的流通性均比较低。当低流通、高价值的艺术品面对现实困境时，更多人是寻找高流通的渠道，由于存有溢价空间，让艺术品金融化产生莫大动力。

艺术品的属性决定了其非标准化、相对低流动性和高投资门槛的特点，而这些特点都不利于进行金融运作。想要实现艺术品的金融化，就需要通过一些技术处理，例如拆分份额、引入担保、进行回购安排等，使艺术品摆脱前述特征，从而变为具备一定金融属性的投资类产品。这样做面临着法律风险、盈利模式等难题，同时，无论如何嫁接，最终要回归至艺术品的价值本身，真正的问题也便随之而来。

诸多业内人士也纷纷表示，在艺术品价值的评定上没有公开的渠道和标准。不同于贵金属，艺术品见仁见智，喜欢就是无价之宝，不喜欢就是废品。位业内人士表示，正是由于艺术品的评估机制空白，才带来艺术品金融存有巨大的套利空间。今年价值100万，明年很可能就值1000万。

面对更多作为回报类众筹或商品类众筹的艺术众筹平台，平台如何解决资金沉淀问题成为又一大焦点。假如平台收取10%的佣金费，是先扣除佣金再给到艺术家，还是投资者的费用直接给到艺术家，艺术家再返还给平台这笔佣金费？这是非常重要的关键环节。平台停留的资金如何处置？多位业内人士表示，这些细节很多平台尚没有想清楚，在平台搭建初期，资金额度不高时，风险尚比较小，但随着平台不断壮大的是风险暴露指数也将升级。

在售卖过程中，众筹平台面临两方面的“危险”。

第一，信息披露。平台有让购买者真实了解项目情况的义务，由于通过网络平台购买不能像实体店一样对产品看得见摸得着，因此，要尽可能让消费者了解到商品的完整信息，对风险充分、准确、完整的提示，而不要误导消费者。

第二，版权问题。艺术品一旦制作完成并向社会公开后，在没有申请专利的情况下，外观使用设计是否被恶意模仿，作品的画法、内容、构图在没有版权转让的前提下是否会被翻印和临摹，都是会存在风险的环节。

艺术众筹，为什么这么难？

众筹的商业模式，可简单的分为发现价值、资源匹配和获取价值3个阶段，是一种去渠道化的商业模式，艺术众筹以最直接的方式对接资源与消费。

但艺术评论家徐子林并不看好众筹画廊，他表示：“画廊经营很专业，不是租个场地雇个看店的就行。艺术家的个性使得有限合伏制最终成为大量决定都无法通过的糟糕模式。”对此，有业内不同观点表示，众筹项目采用有限合伙制的形式成立针对该投资项目的有限合伙制公司，由众筹发起公司公司担任普通合伙人。合伙人的资金将被统一管理运用，根据出资比例，合伙人可享受等比例的收益、承担同等比例的亏损。最关键的是，参与众筹的有限合伙人主要包括青年艺术家、艺术代理人或经纪人（含画廊）、艺术品藏家几类。投资人将能享受到画廊经营性股权收益等权益。对于参与的投资人来说，都有现实意义的利益。

随着互联网金融理念逐步深入市场，通过众筹模式开办咖啡店、众筹演出项目的成功案例早已屡见不鲜，但艺术众筹，仍让艺术界存在顾虑，难以迈出实质性的一步。

对于个性化艺术品的创作和定制是艺术品未来发展的一种趋势，也会得到艺术家和消费者的认可，但众筹一定会成为未来的主流，艺术品众筹并没有其他领域的兴奋度。

目前整个众筹行业的发展没有美国等西方国家成熟，艺术众等同样不乐观，在中国，众筹本身还是新兴事物，需要一定的培养时间。而对于艺术品消费而言，现在还是大众艺术品消费市场的培育阶段，作为艺术创作个体的艺术家，没有太多时间、精力和能力来培育和推动市场，募集者往往会担心自己赞助的资金能得到怎样的产品或服务。

要控制众筹的风险，需要保证三方面的安全：一是资金的安全和退出的安全，二是加强市场化的行为，使众筹在更加广泛的范围内推进。众筹不能离开市场，成为炒作的由头，而是要帮助艺术家创作，或者为实现特定人群的艺术品定制创造服务。

当前，处于发展初期的艺术众筹良莠不齐，大多数参与者只是抱着“玩票”的心态参与，由于缺乏相应的监管和约束，也不乏浑水摸鱼者。证监会在今年初曾规定：众筹对象是在非公开发行，人数控制在200人以内的大框架下开展，以此厘清众筹与非法集资的界限，参与众筹的投资者需通过实名验证，普通投资者单笔资金不超过2.5万元，合格投资者投资金额不超过50万元，融资总额规定在500万元至1000万元。然而，对于众筹项目只能在自己平台进行宣传，不能通过微博、微信等方式进行宣传的规定，会给互联网的众筹模式大打折扣，众筹最大的宣传途径就是网络，如果掐断的话，无疑等于截断了众筹的发展血脉。

一位艺术行业的业内人士在对艺术众筹时给出了这样的观点：众筹玩的只是一个概念，今天叫众筹，可能明天就不叫众筹了，被换成了其他“帽子”，最重要的还是艺术行业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