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白白 时茜 文一 侯雯雯
究竟“移”出了什么问题
干净的空气,安全的食品,优质的教育,多国免签证……这些耳熟能详的移民宣传口号说的可能是美国、加拿大,也可能是澳洲、新西兰,甚至传统上属于非移民国家的欧盟各国现在也纷纷跻身,进入新富阶级开展新生活的目标地list中。
移民热潮就这样悄悄升级到2.0版本,又一次到来。无关阶层,无关经济政治文化背景,不同的人群通过学业、婚嫁、投资或者工作等途径,完成了移民。然而在国内亲友与之互动聊天时却发现:外国月亮并非想象中的圆,他们也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幸福。
让我带你感受自由
今年8月,小白拿到了美国的公民证。几年来在美国的日子,随着这张意料之外的公民证,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小节符,
如同大多数最后移民美国的人一样,小白去美国的原因并无什么特殊,学英语专业的她早早拿了专八证书,口语和书面表达都非常好,本科毕业后顺理成章去了美国念研究生。导师开了一间公司,她便和师姐师弟们一起去实习、就职。
留学签证换成了工作签证,在导师的帮助下,小白开始了绿卡排队——一个漫长的、充满变数的过程,顺利的话长辄十年,短也要五年以上。不顺利的话,如果是在雇用自由的州,老板可以直接停掉雇佣关系,绿卡的排队随之取消。
当时她并没有一门心思想留在美国,对绿卡的事也不是很上心,甚至对于自己到底要不要留在美国都还在犹豫,“在美国结交的朋友以美国人居多,大家的生活习惯、个性都有差距,最最主要的是,想家,想妈妈,想中国美食。所以我还是回国了。”
回国前小白设想得很美好:高学历海归,有过工作经验,能力全面,一定能混得很好。但事与愿违,偏偏是人生大多是时候的主旋律。
“要不说我自己作呢,非要回国,可其实在国外待了这么些年,加上我原本就不是混人际关系的料,我在国企里根本上就是步步维艰。办公室政治?对不起不会搞;说话的艺术?我的妈啊我一直就是个直肠子。那个时候我觉得,我被美国带‘坏’了。”
在家乡某国企呆了半年左右,各种不适应,各种不舒服,于是小白在跟美国导师联系后,终于再次辞别家乡,到了美国。“回国的半年,加上再来美国之后的半年,这一年发生的事可以写30万字的天涯撕逼热帖。”
回国前小白就在导师的公司里跟了一个项目,回国半年间正好项目暂停,于是回美国后她正好接着做。项目从始至终也没有转手他人,而按照合同,项目完成后,小白可以获得约15万美元的收入。项目完成后,老板却一分钱也不打算给她。她自然不乐意,跟老板理论,提出自己可以跳槽。
“但是老板竟然威胁我!如果我要离开公司,他就去停掉我的工作签证!而可恶的是,他有这个权利。如果他停掉我的签证,我就没法继续呆在美国,会被迅速遣送回国。”那时候小白有个正在交往的美国男友,于是她一五一十对他说了,“是为了给他提前打个预防针,如果被遣送回国,我俩肯定就分手了。”
了解小白的现状之后,男朋友消失了两天。第三天打来电话,约她去一家意大利餐厅吃饭,“那是超级贵超级贵的餐厅,我们约会那么久,从来没有去过那种level的地方。我转念一想,这大概就是散伙饭的意思吧。”当小白揣着分手的准备去了餐厅,面对的却是她万万没想到:求婚。
“他跪下,举起钻戒告诉我,美国是一个自由的国度,而我的老板却在剥夺我留在美国的自由。他希望能娶我,由他带我去感知这个国家的自由。他觉得自己是拯救我的骑士,是英雄。那一瞬间,我觉得他太帅了,于是哭着答应了他。是的,我辞了职,然后我们迅速结婚了。”
只是一个身份
lora在一众朋友中是最为闪闪亮的那个:复旦高材生,跟着被纽约大学聘请的导师去国外继续深造。学渣的渣各有不同,而学霸的霸都一样——她的善于学习善于考试并非仅仅表现在本专业。学化学相关专业的她,利用泡在实验室的剩余时间,考完了CFA,拿到了注册金融分析师的证书。
赢家人生不需要解释。在纽约大学提前完成博士学位之后,她同时获得了来自哈佛大学博士后的offer和来自高盛的offer。在实验室待了三年的她骄傲宣布,“实验室呆腻了,我要去华尔街!”
接下来的一年半里,我们就在lora“华尔街不是人呆的地方!”、“每天都穿职业装要死了”的咆哮声中度过,当然也有其他谈资:“我谈恋爱了,他是个美籍华裔”、“他和他妈妈都不肯回国,可是我肯定是要回国跟着我妈妈过的!”、“如果我们俩不合适,那肯定就是国籍不同造成的!”
就在我们分裂成让她“留在美国派”和“回国派”的时候,lora告诉我们,她结婚了,而她一直没有争取过的绿卡,就这么到手了。问及她要不要拿公民身份,好给妈妈递绿卡,她说:“绿卡比公民回国更方便些,而我,以后肯定会两边跑的。”
有好事者问lora,为何口口声声说着不留在美国的她最后口是心非地拿了绿卡,她这样回答,“拿绿卡不等于移民,我爱我老公,所以我必须要一个长期留在美国的身份,可我还是中国人。”
一切都按着安排计划来
Maggie是加拿大的早期中生代移民,先留学加拿大,按部就班完成学业,适应当地生活,最后选择移民。
刚到加拿大,虽然带着一定的积蓄,但Maggie自己在读书,他们又有生宝宝的计划,想要日子宽裕一些,两口子都开始打工。然而当时加拿大是不允许留学生打工的,需要另外申请工作签证。“即使现在,打工政策也比美国限制得要多得多。即使持有学习签证的全职学生就读6个月后,打工时长也不超过20小时,规定今年6月才生效。”
两人虽然都申请到助学贷款和奖学金,甚至还因为表现优秀得到了助教的工作机会,但就温哥华的消费来说还是捉襟见肘的。“当地人会经常扔一些没有坏但不需要的东西,比如电视、冰箱什么的,我们就去捡回来。起初心里也会不舒服,后来觉得也算环保。因为国外扔这种大件都是需要自己倒贴钱请人处理的,这样对双方都有益。”
“要改变生活,过日子的俭省只是暂时的,关键是要往高知上奔。”Maggie和老公咬紧牙拼命学,终于考取了博士。年轻再加上出色的表现,两人最终都留校任教。“那个年代,加拿大本地人还普遍热衷上大专、学手艺、早些工作挣钱,走升学路线的年青人不多,读完博士再留校任教的更是凤毛麟角。”终于有了稳定收入,福利优渥,终于可以把生孩子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生完宝宝,Maggie当起了全职妈妈,“这是当地社会最主流的做法,女人要回归家庭。同时要学着跟社区里的其他主妇社交,这样孩子才能更好地融入当地社会,有土生土长的感觉。不像我们这一代,文化上还是会有差异。”加拿大的小学一般下午两点多就放了,而低年级学生不能独自留校参加补习班之类的科目,即使在校也要有监护人陪同。虽然经济条件允许,但Maggie还是决定自己接送和照顾孩子。“这边人工是最贵的,而且总有那么点不放心。况且我还能多跟老师交流孩子的情况。在国外,几乎所有的家庭都把孩子的教育看成是最重要的。”
因为生活在加拿大,Maggie的儿子从小接受的就是双语教育。“比我和他爸爸社交或是工作要容易得多,他成年后找的第一份工作是做金融投资,应酬和谈判很多,他的法语帮了很多忙。”刚到加拿大一年的时候,Maggie英语勉强过关,同事们用法语聊天的时候她就有明显隔阂感,“人家会说一些法语词汇,哪怕用英语开玩笑加入法语的典故或是背景,大家哄堂大笑,我只能很尴尬地不知所措。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在我的孩子身上再发生。”
Maggie家的老二是在美国出生的,“那时候美国和加拿大的汇率差不低,我们算了下,一样的工资数拿美元比加元多出将近1/2,起初我们还是贪恋加拿大的氛围,熟悉的生活环境、优质空气,节奏没有美国那么快,人都很和善安逸。但想想两个孩子从小能接触到不同的教育环境,对他们成年后的人际交往和阅历都会是一笔财富。“Maggie决定帮助老公到美国的一所大学去做教授。
实际上两人仍旧是加拿大国籍,只是他们用汇率差价在加拿大买了房子作为投资。孩子们作为移民二代已经算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之后交往的男女朋友也都是当地人。“美国和加拿大本来也都是高移民率的国家,相比肤色而言,语言、文化、理和处事态度这些因素对于生活品质的影响要大得多。显然我的孩子们都顺利过度下来了。”Maggie长长舒了一口气。
从出国到回国,人都得经历事儿
“在美国,只要你不去想太多自尊心的事情,不工作也是能生活的。关键是你能否考虑未来时不茫然,没有无措感。你能吗?”
老刘回忆起孩子两岁时候的事。“因为自己和太太都没有工作,所以孩子出生到现在都在接受美国政府资助。他们会根据孩子不同的年龄段发相应的组合装,里面有鲜奶、果汁等等,数量不少。多出来的我还会送给朋友。”老刘脸上满是戏虐。
老刘和太太本来在国内生活得不错,“这两年空气污染得那么严重,喝口水都担心,压力真是大。”老刘把国内公司关掉,带了只要不挥霍也够在美国吃几年的“饭钱”出来了。
“我们没有工作,开着一辆老爷车,很拉风地四处逛,还开到了66号公路。年轻时候渴望的地方都入眼了,觉得没白活。在国内那么拼,不就是为了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吗,人生不能永远那么一本正经。这点我就喜欢老美,享受当下。”老刘的太太坐不住了,“那你倒是聊聊后来我们怎么过的!”
因为没有工作并且没有收入,他们最初想要落脚在纽约。“这里不光是传说中的大苹果,感觉高大上,而且医疗补助的门槛也不高。像我们这种情况,申请医疗补助只需要是纽约居民并且有纽约驾照,不管有没有存款、房子,拿的绿卡还是公民。”申请到之后老刘和太太都去美国医生那里做了全面的体检,包括后来太太怀孕,所有的孕期检查以及辅助药物也都是“白拿”的,用老刘的话说:虽然不好看,但日子总要过呀。
“那会儿在纽约,因为没有收入所以我们被划定为穷人。我第一次体会到‘穷人’这个金字招牌的力量。”孕中后期,考虑到孩子出生后的教育和生活气候、空气等因素,选择搬去了洛杉矶。“
“已经习惯了穷人的身份,到了第一件事就是去申请医疗卡,因为后期孕期检查也很重要。“老刘为太太申请到了专门针对孕妇的医疗补助,包括孕期检查、药物辅助,以及医院里面生小孩、住院的费用,还有住院时大人的吃喝、孩子的尿片奶粉,甚至作为陪护的老刘,吃喝也是全免的。
但有了孩子,生活状况、心态变得截然不同,“自己脸皮厚没问题,可是孩子一出生就是穷人,这要心理强大到什么程度才能适应?”宝宝一岁的时候,太太当起了全职主妇,老刘去找了份工作。
“那时候英语只是刚能沟通的程度,从房产中介做起,业余又去报了一个商业进修的晚班。一年后就得到一家销售公司的offer,从最普通的小白领做起,后来做到一个小leader。但是再往上走就难了。虽说总体上讲是公平的,但其实还是会有差别对待,尤其是这种小公司。我个人也不是实力特别强那种。”老刘回忆说,“美国的经济那时候就开始有问题了,而且我去的时间并不久,待遇也不高,每月税后3k左右吧。加上孩子还小,老婆不工作,即使我们省着用,也只是收支持平。但小孩一旦上学特别是私立学校的话,即便有存款也很难。”
这也是老刘选择今年回国重开公司的原因,“目前国内经济势头锋芒无二,老外们也都希望能进一步开拓中国市场。回来没什么丢人的,还是要务实。”孩子和太太在美国。问他和家人两地分居的生活是否能适应,“其实像我们这样为了生计又回国和家人两地分居的不在少数,好多人离婚收场,我和太太也认真讨论过这个问题。但为了孩子还是得拼一拼,实在两人缘分尽了,分就分,起码孩子能接受我们认为的更好的教育。至于我俩的事,也不必那么悲观,说不定历经磨难会发现更爱对方呢?反正人还是得经历事儿,得乐观。不管是有钱人还是穷人,在国内还是国外,都一样。”
争取想要的生活的能力
小美在英国文化协会的网站上,申请到去英国做一年交流教师。经过复杂的网申过程、面试,那一年有72个汉英教师入选,像抽彩票一样被分配到英国的学校教一年汉语。她运气很好地抽中了伦敦南四区的一个学校,在伦敦呆了一年。
小美和学校里的一个老师合租,室友是个gay,对于她尽快融入当地生活的建议是让她多去教堂。小美表示自己并不是教徒,室友耸耸肩说,无所谓,当地很多华人都不是教徒。
参加了几次教友们吃吃喝喝的聚会活动之后,小美才明白室友的意思,早年移民当地的人往往把教堂当做一个跟同胞们结识和抱团的平台,无论他们事实上是不是信教。
小美所结识的教友大多数比她年长,他们大多数是通过投资移民的方式来到英国,卧虎藏龙,似乎都有一些牛逼闪闪的过去,但过去的光耀仅仅像夕阳晚照,如果不是在跟同胞们的聚会中几杯酒下肚聊聊“想当年”,谁也看不出暮气沉沉的他们曾经有怎样的过往。
他们都比小美有钱,表面光鲜、奢华,但小美渐渐发现他们骨子里其实更羡慕她的年轻、活力、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尽管薪水低廉)。而他们——因为没有办法更好地融入当地,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专业技能,有的甚至连语言都成问题,如果拉不下面子做体力活或者开小餐馆做小生意,便只能靠存款维持原本的体面。
他们高不成低不就,闲来只有热衷于组织一些热热闹闹的同胞聚会打发时间,无论是基督教的节日还是中国传统节日,逮啥庆祝啥,初一十五任何由头都可以成为他们开party的理由,一起聊往昔然后聊国内新闻,再来就互相八卦,好像他们虽然将自己的肉身安置在了国外,而整个人生已经停滞在了昔日回忆之中。
如果不是必须,他们连语言都懒得去学,仅仅满足于和同胞们抱团取暖,彼此催眠。遇到需要和官方打交道的事情,他们都不太愿意去学习如何处理,而习惯于交给中介或者到处问别人怎么办。
小美渐渐有点排斥这些当地移民同胞们的热心和无能,随着一年的合约到期越来越近,他们问她要不要想办法续约留在英国,小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室友问她为什么,她说自己并不想像绝大多数移民一样苟且地呆在他国无所事事,“不想苟且地活着”,这是年轻人小美拒绝移民的原因,她当然也向往更优渥的生活环境,但更需要一份令人尊重的工作和真正有意义的生活。
从伦敦回国之后,小美申请了美国的“关键语言教师项目” (TCLP)去美国做一年交流教师,即将出发。她知道自己与那些年长移民们不同的地方在于,她非常明确自己要的是什么,也知道如何去得到。
第二部分:是国家的问题,还是你自己的问题
在出国移民这件事上,幸福的人们大致相同,不幸的生活各有各的不易。文化差异四个字基本是众所周知造成现状的根源:
“求学派”们大多是7080年代生人,他们怀抱理想或者顺势去到国外读书,留下来工作,经过多年打拼,逐渐融入到西方社会。但因为知识富足、背景却有差异性,他们难免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产生失落感。成为中产阶级的他们较少地会成为社会主流拥有话语权的人群(除了少数精英)。文化冲突和教育态度分歧是存在的隐患问题。
另外一类人,是“谋生派”,他们是以为了更好的生活而进行移民的群体:可能是为了空气、环境、食品安全而移民,也可能是为了下一辈生活形态而移民,还有可能是为了老年能够更安全地生活而移民。大多通过投资的方式完成,有钱,但很难在国外加倍地创造钱;他们大部分没有工作,靠着存款过日子。他们的焦虑感来源于无工作,眼见需要靠着存款过下半辈子子生活,安全感一天天在流逝。
而当这个问题被抛给了一位已经移民拿到绿卡的意大利籍姑娘时,她的第一反应挺出人意料。这位意大利摄影师在年初嫁给了小她四岁的另一位摄影师,男方尚未大学毕业,无房无车无靠山,我们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很多抉择在我看来应该是‘移民前需要想清楚的事’,而不是一棍子打死的‘幸福感低’。当下觉得移民幸福感低的人,在国内也觉得低,很大程度上是一代人信仰、热情缺失的问题,这样在哪儿都不幸福不快乐。而目前80、90后有一大批世界公民,是在哪儿都会感到快乐的。关于失落感,是会有的,但往往是在国内过得很好,以为国外也是天堂,丢掉了名誉地位出走的,落差当然很大。国外待得住的人,都是比较好玩比较自我的,社会化程度低,对集体和文化认同需要低的人。如果非常在意自己在中国价值体系中的位置,肯定待不住。没钱没关系没前途就心慌啊。孩子也是个大问题——移民了你就要明白,孩子生出来就是外国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跟你不是一个种族——要快乐地移民,三观必须得合适。用成功定义人生的,必定不能离开自己的文化,要有钱有权有社会地位和社会关系的就别出去了,全世界最热火朝天的地方就是国内。
想说国外就是跟国内一样然后比国内多了安全诚信,绝对是too?young?too?simple。移民绝对是选A还是选B的问题,而非给钱给移民署从A升级到Aplus的问题。一定要生孩子,孩子一定要读书好,别移民;喜欢麻将搭子、酒桌子、呼朋唤友的party queen的,也别移。以有趣为人生追求的、追求多元化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穷得瑟型),移民肯定更方便空间更大。总之,要对自己的欲望负责,在国内嫌空气和食品安全,和在国外嫌不入主流没有发展是一个意思,都略以自我中心,怀揣‘身边的世界配不上我的优秀’之心。”
第三部分:移民前你务必要想清楚
一枚硬币永远有它的两面,如果你只因为众所周知的优点而动了移民的心思,那么不妨仔细阅读本文,它是一个新移民写给后来人的核心三问:
什么样的人适合移民?
大家都在谈论“移民”时,它已注定成为叶公好龙者的狂欢。境外度假、投资甚至短期居住如恋爱,可以只喜欢它的好,开心就去。移民如婚姻,讲究的是三观一致。文化乃至语言上是否能融入都不要紧,事实上,对于第一代移民来说大部分终生都无法完成文化的融入。但价值观一定要和移居的国家接近或一致。
移民,永远不是某一个社会形态中多数“成功者”的选择。一个在国内非常“主流”的成功人士,为了提高生活品质而选择移民,多半是会遭遇失望的。财富能带走,社会地位不能带走;亲情能带走,社会关系不能带走;股份能带走,对企业的控制不能带走。一个新移民,能够享受到蓝天白云,却听不懂电视里脱口秀的政治笑话。可以买到便宜的奢侈品安全的食品,却难以在哪怕社区会议上发声。
曾有过来人说,“杀死”新移民最快的武器是“寂寞”。即使是最内向的人,也可能成为一个“被杀死”的新移民,这时他所缺失的不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关系,而是个人在社会生活中的存在感:没有人认识他,他过去的成功和眼前的人没有半毛钱关系,他固然会在消费或享受公共服务时受到尊重,这种尊重却仅仅是对方职业化的表现,甚至还包含了对他浓重外国口音的极大耐心。从社会机能的角度,他骤然退化成了一个儿童。不充分认识到这一点而努力成长的话,恐怕往后便只能在回国参加同学会时找到一点“存在感”了。
关于移民的职业另一个不得不说的真相是,第一代移民有50%以上的机会是为中国企业/中国人工作或负责与中国有关的业务。剩下30%以上可能从事着对语言和文化程度要求很低的简单劳动。只有不到10%的移民完全从事和当地人相同的专业性工作,这部分移民基本集中在教育、科学、文化或艺术等领域,这些职业共同的特点是高度依赖个人能力且社会化程度偏低。而除了最后这一种“绝对少数”,无论是从事简单劳动还是负责中国业务的移民,在职业生涯上都面临十分有限的上升空间:新移民领导一批本国人的情况是非常罕见的。
基于以上几点,我们大致可以判断如果之前从事社会化程度很高的工作,并对职业发展/成功有较强的渴望时,是不太适合贸然移民的。相反如果本身的职业是依靠专业知识和创造性,直接生产产品和服务而非依靠经营管理时,则更容易在移民国继续从事原来的工作。这个原则对于留学之后是否移民的抉择同样适用。比如说,如果家庭的优势是社会资源与社会关系,个人的优点是为人处世周到成熟,期望在职业生涯中担任管理岗位,有广阔的发展空间,那么回国发展可能是更好的选择。
内在性格也是影响移民抉择的重要因素。中国至今仍是一个集体主义思想为主导的国家,跟大部分西方发达国家相比,社会价值观的趋同性强、包容性差。私人生活中距离近、界限少,喜欢的人觉得这是人情味,不喜欢的可能感受到的就是群体压力。独立性,这是考察性格中是否适合移民乃至是否适合留学的最重要因素。它包括独立生活的能力也包括独立思考的能力,二者缺一不可。相应的,大部分西方国家给予个人更大的尊重和选择的自由。所以相比持主流价值观的人,在国内身处社会文化边缘的人更可能在移民后感受到幸福指数的提升:没有人指责你不上进、不结婚、不生育。
无论是嬉皮还是酷儿,都不再被主流文化当成“问题”看待。
什么时候适合移民?
除了绝少数全球化的职业,最适合移民的时间要么是开始工作之前,要么是财务自由(退休)以后。
财务自由之后的移民,可以视为一种长期的消费行为。不管是30岁还是60岁,如果确定自己不再需要从社会劳动中获取金钱,而只是在未来享受生活直至终老,那么在地球上找个山清水秀、气候宜人的地方居住是再惬意不过的事。退休移民的现象是全球性的,它更像一个长期的度假计划。只要经济条件允许,在托斯卡纳买一座酒庄和在大理租一个小院,从本质上并无不同。退休移民者也无需融入当地社会,他们可能会形成自己的移民社区,或与祖国保持完美的同步。更多的人会定期往返国内和移民国,过一种类似于东北往返海南的候鸟生活。
如果希望在另一个国家长期工作生活,则最好在求学的阶段就将移民计划考虑进去。留学-毕业-工作-移民这条路不仅比其他移民渠道更经济,更重要的是,它是除了结婚之外融入当地社会最自然地一条途径,可以在一个最友好宽容的环境(校园)中完成小到生活习惯大到价值体系的磨合。这个漫长的过程包含了对两种社会生活形态深入的认识和了解,可以从工作生活的方方面面评估自己是否适合移民:合则来,不合则去,大不了毕业回国找工作,实际付出的机会成本可以忽略不计。
对大部分人来说最不适合移民的时机,大概是工作后5年到退休前10年间事业发展的中坚阶段。工作的前几年事业刚起步,换个地方重新开始付出的机会成本有限。职业生涯的最后几年,一生中大部分的财富积累已经完成,子女也已经或接近独立,选择移民与提前退休无异。但奇怪的是,目前40岁上下的年纪却是国内移民潮的主力军。他们通常是经过了一些年的努力,已经达到技术或投资移民的及格线,对国内的生活不满足,对国外的环境很向往。然而殊不知他们也是移民后面临问题最多的群体。
对大部分人来说,中年移民并不是个好主意。这一阶段上有老下有小,正值家庭压力最大的时候,夫妻移民则涉及到三代人生活的改变,过程不可谓不繁,成本不可谓不高。其次这个时期普遍达到移民的条件却未实现完全的财务自由,对移民之后的收入仍有比较强的需要。但除了延续已有的资产性收入之外,移民之后即刻创造新的财富相当困难。
中年移民最理智的情况,多半是基于资产和税务方面的原因而更改国籍,而主要的工作和生活仍在国内。又或作为一种前瞻性的手段,为退休生活或子女的高等教育做准备。这两种情况都可以看做是非典型的“投资行为”,切记投资都是有赚有赔,一定要充分了解反复论证投入、产出和风险,避免投资失误。
需要照顾到的外部因素
做出移民决定之前,要慎重考虑它对整个家庭的影响。作为第一代移民,要面对的是父母、自身和子女将会有三种不同的文化背景、价值观和生活方式:家庭中的文化鸿沟不可小觑。与父母的关系长期处于两地的状态,赡养难度增加。与未成年子女常常会成为“两国人”:孩子们可能不会写自己的中文名字,急了用英文顶嘴,文化娱乐活动和学校功课都不在父母的理解范围内。与上下两代人割裂的情形,或轻或重几乎都会出现在新移民的生活中。如果不能放下自己的责任或权威,便容易陷入无谓的执着。
另一方面还要彻底了解相关政策法规,特别是对于更改国籍后自身或配偶子女还要在国内继续工作生活的情况,一定要咨询律师将各种权利义务明确。比如就医、就学、金融资产和不动产的交易管理等等。因为我国不支持双重国籍,大部分情况下移民意味着放弃中国公民身份,少数中国护照+外国绿卡持有人在境内的活动也受专门的政策管辖。这些政策都是移民决策中重要的参考信息。
做出移民决定之后需要明确移民的首要目的,以便选择最适合的国家和城市。例如想要展开职业生涯或从事艺术工作,大多选择国际化的大都市,那里机会最多。又如投资移民做点小生意拿绿卡之后再做打算,则更侧重于生活成本低廉,竞争小风险小。若为了资产管理或财税目标,香港新加坡及一些以金融业为支柱的国家和地区是主要考虑对象。如果是为退休养老寻一个好去处,北美和澳洲的华人社区可以吃宵夜打麻将,泰国的门槛低房价便宜,医疗条件也不错。
圈定了心中的目的地之后,最好能先行考察访问,在当地生活一段时间。不要把所有的移民事务交给中介办理,中介的服务只针对“身份”而非“生活”,具体生活的安全和便利程度,物价和生活压力,社区和公共服务等等是否如意,还需要亲自住上一阵才能了解。
最后,一个完整的移民计划也需要包括一个妥善的“退出机制”。例如移民办理过程中遇到问题未能成功,是否有备选目的地?移民成功后遇到工作或财务危机,是否有足够的保障度过?将所有的问题和答案都列出来,是否移民这个问题也就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