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锐
聂小倩今天来找张国荣时抱着一只猫。这只猫很瘦,显然是因为饿的,似乎连叫一声都很困难。这只猫很脏,因为是白猫,就更显得脏。
张国荣问聂小倩:“哪来的猫?”
聂小倩说:“路上捡的。好可怜的流浪猫。”
张国荣说:“快给它洗一洗,洗干净了会漂亮一些。
聂小倩一撇嘴:“人家都快饿昏了,你还只想漂亮不漂亮!”
“对不起。”张国荣敲了敲自己的头,“可我这里没什么吃的,我去给它钓几条鱼吧。”
他们来到一个小池塘边。钓了《好一会儿,一条鱼也没上钩。张国荣对猫说:“你要耐心点儿,钓鱼不能急的。”猫听了,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
猫叫过之后,只见一条鱼慢慢地浮了上来,紧接着,张国荣又看见浮上来第二条、第三条……
聂小倩说:“鱼是被吓昏的。”
池塘里所有的鱼都浮上了水面,它们都被这一声有气无力的猫叫声吓昏了。张国荣在昏迷的鱼中选了一条最大的钓上来,让猫吃了个饱,其他的鱼就让它们渐渐苏醒后游走。
猫吃饱了,张国荣对聂小倩说:“现在该给它洗澡了吧?”于是,他们就用池塘里的水给猫洗澡。可是洗了半天,猫还是那么脏。张国荣说:“我要去问问院士们,谁愿意为这只特别的猫研制特别的洗涤剂。”聂小倩就把流浪猫留在张国荣这儿,自己回地府去了。
半夜里,一团刺眼的光芒让张国荣醒了过来。这光芒来自屋角的猫。那只猫不再蔫蔫的,而是变得咄咄逼人。猫身上的白色慢慢黯淡下去,等到白色完全变成黑色时,只剩两只猫眼像一对小小的灯盏。小小的灯盏在紧闭的门前停留少顷,忽然消失了。
张国荣赶紧起身下床,开门张望。夜幕中传来一声尖厉的猫叫声,张国荣抬头,看见黑猫坐在一棵大树的顶部,十分威严。
不一会儿,从兰若院外面跑来一只肥肥的波斯猫,眼珠一绿一黄,不像是流浪猫。它来到树下,蹲下来仰望。又过了一会儿,跑来了九只猫。紧接着,后面涨潮一般来了无数只猫。所有的猫都仰起头,成千对光束射向树顶。
树顶的黑猫伸了伸腰,打了个哈欠。体态臃肿的波斯猫便开始艰难地爬树。波斯猫爬到树顶,舔了舔黑猫的鼻子,立即又爬下树来。接着,轮到九只猫舔黑猫的鼻子,然后是后面的众猫……
它们舔得很认真,花了不少时间,张国荣看得生出倦意,回屋重新躺倒。
第二天早上,张国荣起晚了。他看见那只流浪猫还在屋角酣睡,白色的皮毛脏脏的。他不由得想起昨天夜里的事,疑惑起来:难道那是一个怪诞的梦?
中午,研究另类生物学的马院士在膳堂发布新闻:“镇上养猫的人家,今天把他们的猫全都撵[nian]走了。”
“为什么?”张国荣问。
“说是因为那些猫全都发出 一种令人无法忍受的腐臭。我 很想找一只猫来检查一下,可
它们不知道都躲到哪里去了。”
张国荣就将昨夜那场梦一般神秘的猫集会描述给马另类听。
“它可能是一只来自地府的流浪猫。”马另类据此做出推断,“流浪猫被丢弃后心态产生扭曲,它嫉妒那些被主人宠爱的同类,希望所有的猫都无家可归。强烈的心态扭曲会产生不可思议的能量,于是其他的猫不由自主地受它控制,令人无法忍受的腐臭通过舔鼻子的方式,传播到每一个养猫的人家,一只只宠物猫就沦为了流浪猫。”
“真可怕!”
“那只来自地府的流浪猫还在你那儿吗?”
“刚刚还在。
可是,当马院士随张国荣回去察看时,脏兮兮的白猫已经不见了。
晚上,马院士和张国荣来到镇上,走进一家小酒馆。
马另类问老板:“你这里养猫吗?”
老板说:“如果那只臭猫在这里,你们就不会来这里了。”
“我的鼻子是很专业的,”马另类说,“我闻见这里还有残留的异味。请问老板,猫走后,屋里有没有发现老鼠?”
老板说:“没有。有一只老鼠在门口张望了一下,又回头跑掉了。”
马另类说:“这就对了。老鼠对环境是很敏感的,说明它们无法接受这残留的异味,哪怕只有一点点。”
他们喝着茶,慢慢消磨时间。客人一个一个走掉,张国荣已经在打瞌睡了。忽然,马另类指着窗外说:“你瞧!”
是老鼠!起初是一只,后来迅速增加到五只、十几只、上百只、数千只……整条街上都是老鼠。这些老鼠颤抖着,仿佛大祸临头。
张国荣诧异道:“它们在害怕什么?”
马另类说:“当然是怕猫。”
他们又向窗外张望。灯盏一般的猫眼出现了,而且越来越多。数不清的猫形成包围圈,从容不迫地走过来。
“马老师,你瞧,就是它!”张国荣指着街对面的一座石牌坊说,石牌坊上蹲着一只黑猫。
猫的包围圈更加紧缩,老鼠们无路可走,全被赶进沿街的屋内。老鼠们进了屋,疯了似的乱跳乱窜。酒馆老板挥舞着一把扫帚东挡西拦,却无济于事。
小酒馆内一片混乱,马另类却还在冷静地观察。
“看来,这种残留的异味刺激性很强,造成了老鼠中枢神经系统的紊乱,让它们精神亢奋。”他对张国荣说。
“让老鼠来捣乱,也是那只猫的计划吗?”张国荣问马另类。
“是的。”马另类说,“昨夜,它让所有的家猫都变成流浪猫。今夜呢,它是想让所有的流浪猫都来报复它们的主人。”
越来越多的老鼠被流浪猫驱赶进屋里。老鼠们开始啃咬家具。一只老鼠竟然啃起了张国荣的鞋。
张国荣对马另类说:“马老师,您也没办法对付老鼠吗?您可是研究另类生物学的大院士呀!”
马另类有点儿惭愧:“今天的情况比较特殊。如果在平时,我学一声猫叫,就能让老鼠逃到三条街以外。可是今天的情况,恐怕只有猫王的叫声才管用。猫王用的是专门的王族猫语,我对它不熟悉。当然,如果手边有一本《猫语词典》,那就什么问题都不存在了。”
“可是等你回去取来《猫语词典》,酒馆已经被咬成一堆碎片了。”
“或许……”马另类在琢磨某个另类的主意,“我可以找个比我跑得快的临时仆人,让它替我去取词典。”
张国荣说:“你是指我吗?我跑得并不快。”马另类摆了摆手,随即噘起嘴唇发出“吱吱”的声音,那只正在专心致志地啃张国荣鞋跟的老鼠立刻被吸引过来,马另类便对这只老鼠说了一大串鼠语……
老鼠从兰若院另类生物学工作室顺利地取来《猫语词典》,它回来时,酒馆还没有变成碎片。
马另类站起来,走到门口,用王族猫语大喝一声。所有的猫都呆若木猫,当然所有的老鼠也都呆若木鼠。马另类用猫王的语言向猫群下令:“到屋里去,把老鼠赶出来!”
猫们犹豫着,面面相觑,最后“唰”的一下扭过头去,注视着石牌坊。石牌坊顶上的黑猫沉默良久,声音低沉地嘟哝了一句,意思是:“教训一下这个说猫语的人。”
猫们慢慢地占据马另类的全身,同时张大嘴向马另类释放腐臭味儿。张国荣担心地想:“他会被熏晕过去的。”
正在这时,聂小倩出现了。聂小倩告诉张国荣:“我找到那只流浪猫的主人了。那是一个长不大的女孩,她十分宠爱她的白猫,所以她今年得到的生日礼物是一只和她的白猫一模一样的玩具猫。可白猫不愿意主人像喜欢它一样喜欢玩具猫,于是玩具猫很快就被撕成了碎片。女孩很生气,白猫被骂了一句,还被踢了一脚,于是它离开女孩,成了流浪猫。”
“这么说……”张国荣问聂小倩,“那个女孩还等着她的白猫回去?”
“是呀!”聂小倩说,“只有白猫的主人才能洗掉它身上的污渍。”
张国荣赶紧让马另类将聂小倩带来的消息用猫语告诉那只地府流浪猫。实际上已经不用翻译了,黑猫从石牌坊上跳了下来,走到聂小倩面前。从尾巴尖变起,黑猫一点儿一点儿变成了白猫。白猫温柔地叫了一声,走向离它最近的一只流浪猫,舔了舔对方的鼻子。那只猫身上的臭味儿顿时一扫而光,它飞快地跑回了酒馆。
在酒馆里反客为主的老鼠们急忙逃走,从哪儿来还回哪儿去。
张国荣、聂小倩和马另类,他们一言不发地看着那只白猫舔着、舔着、舔着……直到所有的猫恢复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