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视角下希特勒式问候研究

2015-09-06 01:40刘旭兵夏雪
博览群书·教育 2015年3期

刘旭兵?夏雪

摘 要:随着新文化史的兴起,对历史事件的看法逐渐多样化,文化也作为历史研究的一种方法不断被人们所接受。从文化史的视角,通过对希特勒问候的意义研究,我们可以窥见这种问候对德国民众的影响。希特勒问候的强制实行在意识上表现为德意志人与人之间的猜忌与漠视,而与它在外表的形式中的统一、集中这种直观的认识在本质上是不同的。这种怀疑的人际关系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促成了道德的沦丧,使得人们失去了正确的价值判断。在相互的不信任中,人们隐藏了自我的真实表达,而是为了象征性的目的在“表演”。并且,在这种“目的”的影响下重构了更具有指导行动的“道德”。使得个人意志避开法律的约束,为所欲为。

关键词:希特勒问候;自我丧失;道德沦丧

在希特勒执政的十三年中,有一种特别的交际形式渗透于帝国的每个角落,这就是希特勒问候。人们见面时首先以希特勒问候方式打招呼,这是带有强制性的统一标准希特勒问候。即两人见面相隔两手臂,敞开双掌,右手抬高到与眉梢齐平,道一声希特勒万岁!在书信或其他碰面的場所署上“希特勒万岁!”或“向你致以希特勒问候!”。希特勒万岁已经成为人们沟通的工具,是开启交流的必要形式。

从文化史的视角,对希特勒式问候进行探讨,试图通过对这种行为的结构上的意义解读,窥测出德意志民众的心理状态。所谓心理状态就是通过人的社会生活环境以及受这种环境影响、造就的生活经历所形成的人的直接属性。所以本文并不是对希特勒问候的历史演变的研究及其形式的探讨,而是通过这种交际行为来分析德意志民众的心理情感变化,从而了解这种变化是怎么影响德意志的。

一、希特勒问候的“入侵”

希特勒问候在1933年在毫无法律效力的情况下,悄悄的闯入了人们的日常问候中,使希特勒问候成为民众的一种义务。1934年8月1日颁布的《德意志帝国国家元首法》和8月20日颁布的《公职人员和国防军士兵宣誓法》规定:“德国的公职人员同国家元首、帝国总理之间存在一种极为密切并且无法解除的忠诚关系,这种关系通过德意志问候这一特殊形式表达出来。因此,我做出如下规定:自今日起,政府官员、机关公务人员和工作人员都必须在职务活动中,或者在机关单位和建筑物中使用德意志问候语,使德意志问候的方法是抬起右臂——右臂残疾的,抬起左臂——并说出问候语‘希特勒万岁!”。

这样,不仅在公共场合使用希特勒问候语,而且要使之扩展到日常生活当中,在当时的商业书信来往,在开始和结束时都得写上“向你致以希特勒问候”或“希特勒万岁”,人们见面的标准语不在是“你好”和“日安”,而是“希特勒万岁”。在客人来访时要用这种形式打招呼,甚至,在接到邮件时都要用“希特勒万岁”来表达谢意。在家中悬挂着的不在是自己感兴趣的的东西。而是有着标志性的希特勒问候式的话。甚至,连小孩的玩具也是行希特勒问候礼的形象。职场的工作人员统一用希特勒问候打招呼,甚至在买菜时都得先致以希特勒问候,带有希特勒问候的商品成了市场上的抢手货。纳粹机关报《人民观察者》曾有这样一段评价:“我们的任务是把崇高的希特勒问候……变成德国民众充满信仰的一种问候。德意志问候绝不是日常生活中的琐事,它时时提醒着我们阿道夫·希特勒赋予我们的目标和任务……它是国家社会主义的一种实践形式,我们每个人都应当践行之。”

二、人与人之间的心理情感的变化

行为会促使人心理情感发生变化,同时这种变化又会指导人的行为。同样,一种强制的行为会给人带来心理情感的变化,但对一个整体的事件,情感只是一种因素,在说明整个事件中可作为一种视角。但不是唯一的,从多方面的分析中我们才能了解事件的前因后果。所以问候只是其中的一个窗口,使我们看到了另一种“情景”。

1.希特勒问候是一种宣誓

问候是一种开启交流的形式,是促使别人说话以及呼吁别人的一种方式。但在植入了一个脱离日常生活的统一性的问候中,则祝福和呼吁就没有这种可能。万岁(Heil)一词的最初含义是祝好运。万岁(Heil)作为德国人的固定问候语,早在19世纪就初具雏形,特别是在一些民族主义运动或浪漫的社交活动中经常可以听见。

人们见面说希特勒万岁,我们可以有两种理解。第一,当着被问候者的面说希特勒安好。第二,在表达对被问候者的祝福得到希特勒的见证。首先,第一种问候,希特勒必须是我们交际圈中的成员,否则就是希特勒能起到连接两者的作用。是两者的精神纽带。第二种是在问候中植入了一个第三者,第三者祝我们相遇,并安排这种相遇是第三者给你的祝福,使你安好。那么我们又何须第三者呢?除非他是一种象征,一种神意,一种精神寄托的第三者,如果这样的话希特勒就成为了“卡里斯玛”。它代表的价值体系笼罩在人们的头上。只有当希特勒的名讳能够造就一种超越历史的价值体系,并且这种价值体系的适用摆脱了尘世规律的束缚,成为神圣空间中的不破规制时,“希特勒”才能在问候语中发挥保护作用。在这种转化过程中,尘世间的凡人完成了神圣化的蜕变,获得了“卡里斯玛”的特质。恰恰是这种蜕变,造就了“希特勒万岁”的问候语。

在“卡里斯玛”的统治中,问候表现为义务。通过这些表现形式,希特勒问候对内构成了对成员义务的强化,对外表现为一种示威性姿势。每一次的问候都是应尽的义务,而问候本身的行为就是一种宣誓,一种对“卡里斯玛”的宣誓。誓言是一种行为,某种意义上来说,誓言是没有过程的。誓言代表一种意志的坚定。如果给这种坚定一个过程,那么过程产生的行为其本身并不是宣誓,而是执行的过程。所以誓言是暂时的,具有短暂性的。同时,这种宣誓是自我离开正常的实际,进入“公共场合”的一种过程。“公共场合”凝集着一种精神,在这种精神的笼罩下,每个人既陌生又熟悉。问候行为萎缩成呼吁、宣告和信奉的三部曲,最后,在每个问候行为中都显露出每一次纳粹的宣传攻势必备的核心:让阿道夫·希特勒无处不在。

2.自我的舍弃与希特勒万岁的服从

问候是一种人们之间表达沟通的开始,是带有自己的意志及在特定的情境中产生的一种人与人之间的正常交往。希特勒问候是一种统一的,一种严肃的问候形式,在强制的作用下进入人们的日常生活。它离开了特定的意识形态与特定的社会框架,在问候的共同过程中植入了一种使问候者与被问候者的自主意识的丧失。

在问候中我们不仅仅是问候他人,更是涉及到自己,问候产生了“当下化”,把问候者和被问候者带入了一个“共时性的层面”。使之面临作出决定问候还是不问候,问候者首先具有先决优势,同时也面临着决定强制。被问候者因选择回应还是不回应,则选择范围被限制了范围,同时也面临一个平行的决定强制,是回应还是不回应。个人采取何种措施,是回应还是不回应,都是一种个人与社会的义务的体现。在个人与社会的义务中,我们能看到个人生活的方方面面,这时问候行为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空间”。这个“空间”容纳了意义、结构、背景、意识形态等等。在社会学家埃里希·弗洛姆正是的概括中是“他们往往具有这样的性格:渴望服从,又向往权利。”这一空间的“占领”使得希特勒问候成为个人内心里接受强制性归属感的行为。这种行在为会导致人们决定舍弃自己的道德标准,并且,是在这种舍弃的向纳粹政权表达中撼动了人与人社会交往的最初基础。与社会个体对自我判断的舍弃同时存在的是社会个体对个人感知的丧失。個人找不到感知的个体认同。不能建立有效的自我联系,陷入了一种相对“空虚”的状态。在这种感知的丧失中“瘫痪”了对价值的修正能力,一种魔力渗入到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中。使得希特勒问候语代替了最淳朴的那种问候,这种问候统治了德意志。

3.不信任感的产生与道德的沦丧

希特勒问候的强制执行,使得有些坚定信仰者或对社会在自我意义中有正确的出路的认识者,不接受这种风行的强制统一。这些人不断的受到迫害,在“卡里斯玛”的号召下没有强制纳入这个体系的都被迅速的挤压,形成犹如集中营等不同的社会约束中。在社会中产生了一种强大的恐惧。同样,这个“神”的体系中也有恐惧,只是这种恐惧被麻木在表面的问候中,恐惧内化为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欺骗。

在被统一性覆盖的领域中形成了一个不信任的空间,个体的自我表现受到了统一性的压抑,人们不能跳出这个范围。自我表达被强行的拖着向既定的方向前行。自己不能得到自我表达的满足,使得个体越来越压抑,从而去寻求一种妥协。在不断的寻求妥协中,这种妥协上升为一种普遍性的特征。在任意场合人们都寻找这种妥协,造成人与人之间可疑的相互欺骗。由于,再问候中自我的意念与希特勒关联,希特勒成为人与人之间问候的目的。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在问候的作用下自相矛盾,看似一种开启的感情交流,实则是不断的疏远。不信任和告密在这种条件下发展了起来。正常关系已经被这种不信任关系所掩盖,当不信任成为一种普遍规制时,个人在对历史的认知中产生了价值在当当前的扭曲。人们对文明和善的标准丧失了。在强大的统一于希特勒的行为中,人们丧失了自己。人参与了交际同时又被排除在交际之外,人与人相遇在一起又同时远离。在充满对“卡里斯玛”的效忠中又得不到真实的满足。在不断的付出中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跨越一切阻隔的接近。随着世界秩序的神圣化,人的自我定义发生了改变,人成为了“卡里斯玛”的工具。个人的意志就是“卡里斯玛”的意志。在对“卡里斯玛”的认识中,就没有心理的抵触,表现为统一整齐的自豪。

三、结语

历史在时间上具有延续性,历史事件的发生往往有一个“积蓄”的过程。所以大部分德国人能接受(起码是表面上的默许)这种问候形式,这与德国的这种接受可能性的“积蓄”是分不开的。在对历史事件从文化角度进行分析时,并没有像诸如政治经济更具有“说服力”,但从文化的角度能看到的是另一番“风景”。

希特勒问候,一种强加给民众的形式,这种强制行为的执行带来了人们心里情感的变化,从这种变化引起的社会关系中,我们可以看到法西斯精神的影子。这种行为同时固加给人们一种信念,在强大统一的信念中,在一人的意志指挥下,残忍的去践踏、摧毁人类的文明。从这种强制的统一的行为中,自我的表达得不到正确的途径,引起了自我的丧失,形成对价值的扭曲,造成的漠视与绝情是灾难发生的心理精神基础。在问候中失去了原有的祝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宣誓,这种情感的寄托会在人与人之间引发一系列的变化。如果这种寄托的主体是具有自我意识的,则人与人之形成的社会就会成为这个“自我意识主体”的工具。而如果寄托的不是“自我意识主体”,而是从人产生的历史性的“精神共同体”,人只是作为它的工具。虽然也有对人的操控,但两者有本质的区别,犹如安拉和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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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刘旭兵,男,湘潭大学历史系研究生(地区史)。

夏雪,女,苏州大学社会学院研究生(中国近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