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德·梅尔：究竟什么是有意义的人生

文 戴舒华

托德·梅尔：究竟什么是有意义的人生

文 戴舒华

我们生活在只要认识自己、热爱自己，就能获得意义的地方

我们总觉得，生活在呼唤我们，等待我们完成某个目标，然后就会奖赏我们，给我们活着的意义。但事实不是这样。

“宇宙是寂静的，”托德·梅尔（Todd May）说，“是我们自己把成功的欲望和失败的恐惧强加给自己。我们不是生活在成功和失败之间的某个地方，而是在另一个地方，一个只要我们认识自己、热爱自己、就能获得意义的地方。”经过了30年的思考，托德·梅尔在今天找到了答案。

托德·梅尔出生于纽约，他的家离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只隔着两个街区。12岁那年，馆内的非裔美国人纪念堂落成，当梅尔第一次走进这座圆拱形展厅时，他被门前的一块标语震动了：“人生，人死，归于大地。”看着这句高深玄妙的话，一连串问题涌进他的脑袋：这是真的吗？我们的人生不过是从大地到大地的一段长路吗？除了任时间流逝，我身在此地还有其他意义吗？

从这一刻起，这些问题再也没有离开梅尔。它们是迷宫，是执念、是折磨人的困惑，让年轻的梅尔爱上文学，进而将一生投注在哲学之中。

今天的梅尔在克莱姆森大学哲学系任教，留光头，打篮球，已婚，有两个孩子，长相和哲学家福柯越来越相似。他已经出版了10本书，其中六本登上亚马逊畅销榜。他谈后现代解构，谈无政府主义，谈德里达（法国思想家）、勒维纳斯（法国哲学家）和德勒兹（法国哲学家）、谈经济时代的友谊、谈死亡。在2015年4月面世的新书《寂静宇宙：人生的意义》中，他终于将目光投注在这个纠缠了他50年的问题上。

博客天下：你第一次思考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时候？

梅尔：人生是荒谬的，大多数时候，人很容易不假思索地跟着走，但也有某个时刻，人突然清醒过来，打个冷颤，问一句“为什么”。我记得那时我16岁，正上高中，放学后乘地铁回家。望着身边乘客的一张张脸，一只只望向半空的眼睛，突然间，这一切让我感到陌生而疏离，就在那一瞬间，一连串的问题闯进我的脑中：我们都在表演吗？我们都在扮演角色吗？但我们的观众是谁？我们的演出究竟有何意义？

所以，从少年时期开始，我就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当时正值1960、1970年代，社会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过去习以为常的规则通通面临着挑战，很多人开始重新问这个问题：究竟什么是有意义的人生？对我来说，这个问题引导我走上一生的哲学之路。

托德·梅尔

Todd May

梅尔在克莱姆森大学哲学系任教，他已经出版了10本书，其中六本登上亚马逊畅销榜。他谈后现代解构，谈无政府主义，谈德里达、勒维纳斯和德勒兹、谈经济时代的友谊、谈死亡。

博客天下：你找到答案了吗？

梅尔：刚开始，我从宗教中寻找意义，但失败了。我在大学时期放弃了宗教。接着，我拥抱存在主义，认为我们自己可以创造自己的意义。然而，多年后我发现，人生的意义在于它的流动性，我称之为“叙事价值”。人有很多性格和品质能让他的人生获得意义，比如毅力、灵性或强度。

博客天下：有意义的人生是需要去苦苦寻找的？

梅尔：我不觉得一个人非要去通过吃苦去寻找人生的意义；然而，我认为绝大多数人都会困惑和挣扎于这个问题。

博客天下：幸福的人生或有道德的人生可以被视为是有意义的人生吗？

梅尔：苏珊·沃尔夫曾深入探讨这三者的差异。她认为，有意义的人生是人本身的意识与外部世界的价值相遇的结果。所以，在幸福的人生中，人的意识是愉悦的，但外部世界却没有产生任何价值。而在有道德的人生中，一个人可能在道德上无可指摘，但同时也是疏离的，那不能称为有意义。

此外，我认为，有些人生尽管在道德上不那么完美，但依然很有意义。比方说，一个追求轰轰烈烈爱情的人，尽管在强烈的爱意消失后无法再继续坚守同一份爱情，但他的人生依然因此具有很高的强度，因此也有意义。

博客天下：如果炙热的爱情也可以视为有意义的人生，那我们能认为，人生的意义不需要别人来参与，而只需要自己决定吗？

梅尔：很遗憾，人生的意义有其客观性，是不能由个人决定的，它总是和广泛认可的社会规范联系在一起。然而，一个人的人生价值也不会受到其他人的毁损。这是非常复杂的问题，这么说吧：从宏观层面来看，一个人的人生价值不能独立于整个社会环境而存在；但另一方面，社会环境也不能完全决定一个人的人生价值，个人与个人之间更无法决定对方的价值如何。

博客天下：那么，成功能代表有意义吗？

梅尔：我认为不能。成功本身不具有意义，追求自己热爱的东西因此获得成功能够带来意义—个人的幸福感和成就感。但成功本身是空洞的。

博客天下：如果想获得有意义的人生，需要怎样的品质？

梅尔：很多品质都能让人过上有意义的人生，比如有毅力、有创造性、有好奇心、喜欢冒险等等。所以，没有一套固定配方来发展性格。这是有意义的人生和有道德的人生的另一个不同之处。有道德的人生比较狭窄，而有意义的人生非常宽广。

博客天下：世上有许多人是有宗教信仰的，这些人会比无神论者拥有更有意义的人生吗？

梅尔：我不觉得宗教和人生意义之间有任何关系。在追求有意义的人生方面，无神论者和宗教信仰者没有任何差别。实际上，如果人总是把意义依附在神这个载体上，会产生极大的困境。如果一个神可以传达喻意，那么来自神的所有信息都是有意义的，哪怕神说在角落里站上一天很有意义，你也得照做。所以我认为，从根本上说，意义来自于人，而不来自于神。

博客天下：身为一个哲学家，你每天的生活是怎样的？

梅尔：我读很多书、思考很多，但哲学也是一个社会活动，所以我喜欢和人们交流，把我的想法扔给他们，从中得到碰撞和交融。

博客天下：你能谈谈你自己的人生意义吗？

梅尔：对我来说，保持人生的强度、保持好奇心是最大意义所在。我按照这两个方向来指引我的生活。如果我不能感觉到这两样东西，我就会感到空虚无聊、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