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这个小伙伴,一起“玩”了20年

2015-09-01 06:44黄旻旻编辑王波
博客天下 2015年22期
关键词:故宫

文 黄旻旻 编辑 王波

故宫这个小伙伴,一起“玩”了20年

文 黄旻旻 编辑 王波

有人抱怨在故宫没看到过文物,刘景谦不以为然:“你们不知道珍宝在哪儿,就只知道在中轴线上台阶下台阶。”

刘景谦每年都会在春秋两季,爬上景山山顶的万春亭望一遍故宫。从这个角度,她可以复盘整个与故宫为伴的青少年时代。

从1982年到1992年,她每周6天保持着同样的往返路线。从东华门入宫,一路往西,经文华殿,绕过协和门,横穿太和门前广场,绕过熙和门,路过武英殿一直走到西华门出宫到学校。放学后,再原路返回。这段路最开始靠步行,10岁那年她学会骑车。

“故宫占地72万平方米,大小院落90多座,房屋980多间。”这些停留在纸面上的数字,不少是她用10年时间一步步用脚丈量过的。当时青春年少、做完作业后又无所事事的姑娘,感受了故宫到底有多大。

2015年9月23日,重回故宫的刘景谦,刻意避开人头攒动的中轴线,沿着当年熟悉的路线走了将近4个小时。

中间路过武英殿,这是她当年上学路线的中间站。殿外排队等着看“石渠宝笈”展的人流已经拐了3个弯,距离武英殿100米的地方,故宫竖起告示,提醒想要加入队伍的人,排队看展需6个小时。

官方公布展览目录后,刘景谦大概数了一下,三分之一的画是她看着临摹或修复的,张择端《清明上河图》、韩滉的《五牛图》、赵佶的《听琴图》、赵雍《挟弹游骑图》、展子虔的《游春图》……

在故宫里生活过近20年,刘景谦习惯性地管“去故宫”叫“回家”。她在派出所登记的第一个户口地址没有门牌号,简短得不可思议:故宫西角楼。

8岁前刘景谦家住故宫神武门西角楼。上世纪50年代,故宫从北向南沿着城墙为职工盖了一片家属区。

最南面的独门小院住过古建专家郑连璋、照相复制专家赵鹏翥。西角亭底下的高台阶环绕了五六家住户,故宫书画鉴定专家单国强、瓷器鉴定专家叶佩兰都住过这里。

刘景谦家在这中间。沿紫禁城墙和西筒子河起的5排坐北朝南的平房,大概装了30多户人家。

刘景谦的父亲刘玉是故宫修复厂(今文保科技部)职工,复制故宫存藏古书画印章,后来成为故宫的文物修复专家。

在刘玉“入宫”的年纪,这里并不是一个好去处,待遇差,分不出房子。刘玉高中毕业后被分到故宫,是受“地主”成分的牵累。“工厂不要,没有选择,只能去故宫。”

当年更红、待遇更好的去处是历史博物馆、军事博物馆,鲁迅博物馆也比故宫火。故宫是旧的,是前朝遗物,又和刚被砸碎的皇权藕断丝连,带着原罪。

“地主”出身的刘玉也带着原罪,先是在故宫做说明员,后来被书法篆刻家金禹民收为关门弟子,成为故宫里唯一复制印章的人。这个地主的孩子,和这座几百年的皇家宫殿一起,在热火朝天的年代沉默了。

上世纪70年代的故宫,在人们眼里更像公园,和一街之隔的北海公园、景山公园没有太大区别。那些雕梁画栋、飞檐翘角的建筑和里面的历史,并不为人所关心。

小姑娘刘景谦最喜欢的地方是御花园。里面有堆秀山、花圃、喷泉,北京的冬季植物会变得黯淡没有生气,这里不同,松柏翠竹总是常青。

但她最常去的地方是坐落在故宫西北角的修复厂,这里望着慈宁宫的后墙和故宫最完整的雨花阁佛堂。与坐北朝南敞亮的宫殿不一样,修复厂几排房子东西排列,老人们管这里叫 “西三所”,据说曾经是冷宫。

所有人都在埋头干活,没有人和小姑娘说起故宫的历史,这里曾经发生和创造过的历史。帝王将相、才子佳人是“四旧”,新政权初创时期,文艺作品言说的是抗战,历史的主题是革命史。

不过时序的变迁总和这些无关。春天时,东华门内的草地上大片的二月兰、文华殿门前的海棠花、协和门南侧的丁香、断虹桥以北的十八槐、承乾宫的梨花、御花园的牡丹和芍药……此起彼伏地开。

住东门外9号院的人家在临河的一侧拴了条船,水暖日高的时候,会招呼邻居坐船在筒子河里转悠。“你知道吗?”刘景谦站在太和门广场,指着眼前的地砖,“以前早晚6点多,广场上都是乌鸦,骑车从它们中间经过,乌泱泱飞起来一大片。”

她在上学放学路上,经常能在故宫里遇到乌鸦、喜鹊、野猫和黄鼠狼。后来不止一个人问刘景谦,在故宫走夜路有没有遇到过鬼,令她哭笑不得。

“西三所”的院子当时其实是热闹的。“木工室门前有杏树,其他院子里有塔松,枣树,裱画室门口有葡萄架子,摹画室院里还有香椿树、核桃树、柿子树。也是奇怪,蝴蝶就专爱往花椒树上落。”

春天里摘香椿,男职工爬上房,用竹竿铁丝拽下来,回家炒鸡蛋、拌豆腐。秋天里打枣是个隆重的日子,有时会专门挑在周末。办公室全员出动,专门派人拿着脸盆在树下接,接来的枣各个工作室均分,不偏不私。

核桃的叶子很大很绿,外皮是绿色的,鲜核桃仁是白色的,和市场上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物资匮乏的年代,这些都是故宫的恩赐。当年故宫的孩子们,最解馋的路子,就是到离修复厂最近的小卖部买个义利的维生素面包。小卖部的位置,就是如今对外展出的“军机处”。

紫禁城墙和筒子河中间长满了茂盛的树木。塔松、国槐、洋槐、柳树……那是名副其实的“宫墙柳”,枝叶会垂到地上。1980年代的年轻人常常躲在树林里,读诗、吹小号、谈恋爱。西角楼的孩子经常跑去“拆他们”,把人轰走。“其实是不想让他们来我们的地盘。”

日暖天长的夏天也不错。刘景谦曾带着班里七八个女生在故宫骑车。夏天的傍晚从神武门进,绕着故宫里面内侧大路到西华门,再从西华门骑到太和门广场,骑到东路回神武门,就这样在故宫里面骑五六圈,直到天黑才出来。

冬天让人又爱又恨。一到冬天,西筒子河结冰,穿冰过河上学,能比平时省一大半的路。冰面还是个天然的溜冰场,在河面“走冰”,对小孩来说极有吸引力。

刮风下雪最麻烦,太和门广场南面东西拐角都是个风口,一刮风就骑不动车。游览区之外,故宫的雪没人扫,有时一个月都不会化。

今天的北京人开玩笑称故宫是“一环里”,意思是城市真正的靶心区,不过当年“一环里”的生活并不方便。

筒子河把故宫和河对岸的生活区隔开,刘景谦从西角楼的家里去学校北长街小学,要走一段长路。从故宫西角楼走到神武门,一路向西,再转南,故宫南北长961米,东西宽753米,护城河宽52米,这段路将近3站地。

隔着西筒子河的北长街副食商店,供应着故宫人的米面油粮。营业员经常冲着对岸喊话:“西角楼的,豆腐来了!”等宫里的各家各户准备好粮票,端着盆子赶到,豆腐已经没了。

母亲在海淀上班,早出晚归。景山门口的103电车经常在车站等她,时间太早,一趟车只拉她一个人。

故宫没有暖气,冬天家里生两个炉子,还是冷。

“脑子更活的人当年都离开故宫去了历博(历史博物馆)、革博(革命博物馆)。故宫里够级别的会去住楼房。”刘景谦说。

当时故宫人最盼望的,就是筒子河上能架座桥。

刘景谦8岁那年,每天需要穿行距离变得更长了。她家从故宫西角楼搬到东华门的东大房,这一溜坐东朝西的平房据说最早是紫禁城护卫住的。房间比原来大了6平米,开门就是故宫城墙,但后窗紧邻筒子河,屋里的地面阴潮。

故宫东门外就是东城区,原本可以就近到东城上学,但妈妈舍不得放弃西城优渥的教育环境,没有给女儿转学。

刘景谦开始穿宫,想尽一切办法抄近道。最让她高兴的是中午去父亲办公室吃饭,可以少走一半的路。“西三所”后门的门槛有时没锁上,她会从厚重的红门下爬进去。

她所就读的北长街小学师资优良,更重要的是生源整齐。刘景谦长大之后才意识到,“我的小学,离政治很近。”

这所小学经常有迎宾的政治任务,刘景谦参与的第一个重大活动是邓小平在人民大会堂东门广场迎接撒切尔夫人。她在前排紧挨着三军仪仗队。时任北京军区司令员秦基伟操着浓重的湖北红安口音,哐哐地走到邓小平面前,汇报列队完毕,请首长检阅。

刘景谦和同学根本听不懂秦基伟说了什么,只觉得这个穿着军装的人在大声喊,表情严肃,厉害得很,再加上礼炮一响,吓得一哆嗦。

类似的场面她和同学很快就应对自如了。邓小平、陈云、李先念、胡耀邦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北长街小学的迎宾队都见过。上世纪80年代时,领导人还派秘书走过来慰问小朋友。“摸摸我们的头,问累不累。”刘景谦说。

1976年唐山大地震时,故宫西角楼的城垛子掉了,哐啷一声,西角楼的人都吓坏了。父母带着3岁的刘景谦,跟几十户人家一起在神武门的宫门底下躲了一夜。

重回生活了近20年的故宫,刘景谦一路上说的最多的是,“哟,怎么变这样了。”图/王卓

刘景谦印象深刻的,还有中学时的一节化学课。女老师正给学生做实验,突然一声脆响,学生们以为试管爆了。“特别有经验”的老师镇定地说:“都坐着别动,我去看看。”

二十八中和中南海一墙之隔,教导主任搬梯子爬上去看了看墙外的长安街,对着下面嘱咐道:“今天早点放学吧。”

故宫高12米,周长3400米的宫墙和52米宽的筒子河,天然带着屏蔽功能,隔绝了墙外的喧闹世界。1984年建国35周年阅兵时,刘景谦跟着少先队员方阵从天安门广场前走过,广场上欢呼声、喇叭声,故宫里都可以听见,但她的父母亲和同事们在后院,像其他平常日子一样买菜、做饭、看电视。

在这个72万平方米的方形王国里,故宫人不紧不慢地生活着,吃饭、睡觉、社交、娱乐。员工们在隆宗门的门廊下打羽毛球、网球,神武门城楼被改造成大礼堂,放过很多戏曲片电影;80年代初,港台片还没有大规模流入内地时,神武门内院办旁的小礼堂,就播着《醉拳》、《西施》、《塞外夺宝》。

而故宫城墙外,筒子河里一到冬天就有人拉冰,拉上来的冰被保存到周围的冰窖,夏天时,给没有空调的单位制冷、降温。

故宫的大门也随着国家的改革开放,在1980年代被缓缓打开。

故宫人管游览区叫“路线”。小姑娘刘景谦发现,进入1980年代,“路线”上的外国人越来越多了。老外热切而好奇的目光,也让刘景谦开始关注,“路线”里到底有什么吸引力。

她先是对降雪轩的外宾服务部好奇,这里常年拉着白窗帘,看不到里面,外国人都在这买可口可乐。在她的纠缠下,父亲特意拿着外汇券,去买了一瓶。她从父亲手里兴奋地抓过玻璃瓶,喝了一大口,咽不下去,差点呛着。那时的可乐还没有根据国人的口味改良过,“太难喝了,又苦又辣”。

也是在那前后,她在隆宗门见到了骆驼。中意合拍电影《马可波罗》,1982年在故宫取景。这部电影第一次让西方观众从影像里认识了故宫,沉寂了几十年的故宫火了。

刚打开国门的中国最早与意大利建立了极为亲密的关系,1980年代是中意关系蜜月期。电视台开始转播意甲联赛、意大利国家队在1984年赢得了世界杯,意大利女记者法拉奇早在1980年就在北京采访了邓小平。

2014年3月17日,风吹散雾霾后,游客在景山山顶俯瞰故宫全貌

1986年,意大利导演贝纳尔多·贝托鲁奇带着他的团队、电影《末代皇帝》的摄制组,进驻故宫。

除了这些外国面孔,刘景谦还在故宫见过刘晓庆、陈冲、陈道明等当红的中国明星。有一回她从“西三所”前门出来,一跨步看见刘晓庆。这位当时中国最红的女明星正蹲地上,趴在一个宫灯台墩子上吃豆泡,头饰还没来得及卸,看起来很瘦,一口四川话。

《垂帘听政》、《火烧圆明园》、《谭嗣同》、《末代皇帝》……你方唱罢我登场,故宫就像个大摄影棚。1980年代的故宫就好像现在的横店。

故宫毫无保留地敞开了怀抱,虽然这在国际上并不合规矩,一座古建筑、博物馆,竟然变成电影拍摄地。刘景谦心疼电影里的真东西,《末代皇帝》的摄像机和演员真的进了太和殿。

“那时候故宫人可傻了。”刘景谦说。

当故宫学会拒绝这些事情时,人们反而对前朝历史和故宫越来越热切地好奇。皇宫生活更频繁地出现在影视剧里,为了重新模拟那个时代的建筑,专门建起了影视基地。

刘景谦离开故宫十几年后,才开始回望故宫。她有意识地搜集清廷服饰、饮食考据类的书,有意识地学习故宫历史、了解它的文化艺术。

她也会看近几年越来越火的清宫戏,比如《甄嬛传》,但从不把剧情和故宫联系在一起。

搬出故宫已经20多年,刘景谦依旧可以详细描绘出“西三所”的格局。“一进门是木工室,然后是办公室,这边儿这个院是铜器室,后边是漆器室,然后是钟表室,钟表室挨着是囊匣室,过去囊匣室那个院儿是裱画室,分前裱后裱,然后就是我爸他们那个东西走向的院子,摹画室……”

当年活跃在这里的人,刘景谦也还记得。13岁就扬名上海滩的画家金仲鱼是摹画室的权威,他一出现,整个摹画室就没人敢说话;书法家刘炳森身材高大、一说话整个屋子都有回音,对所有人都客客气气。

修复厂的时间似乎是凝住的。真迹在特制的画盒里,挂在摹画室的墙上、放在桌上,几个月甚至几年都不会换。

摹画室的人常年保持一个姿势,戴着眼镜、弯着腰、攥着笔,一遍又一遍地对照原件勾描、上色。金仲鱼的女儿金晓燕当时在描摹明代缪辅的《鱼藻图》,刘景谦认识金晓燕后,好像从没见她换过画。

画家陈少梅的夫人冯忠莲被故宫从荣宝斋请来临摹《清明上河图》,进故宫时,已经是个老太太,从此再没离宫。《清明上河图》真迹被放在特制的横式玻璃画盒里,临摹到哪部分卷到哪部分,操作极为严苛。冯忠莲拿着细画笔,2支笔在手指头缝里灵活换笔。这幅画一直在勾线条,一摹就是近十年。

在修复厂这些人的世界里,日益变坏的视力比日历上的印褶更能体察时间的流逝。

“西三所”的钟表室最吸引人小姑娘。在儿童玩具还只有积木、铁皮蛙的年代,这里的东西太高级了。一件件失声上百年的钟表在修复专家马玉良手里重新动起来。

刘景谦站着不说话,马玉良把修复好的钟表上了弦。有西方进贡的、造办处自己做的、苏州的、广州的、各个通商口岸买的。有会叫的小鸟,抽烟的老头、变魔术的小人儿……

弦上满,钟门自己打开,里面出来的小人儿打开折页,上面写着吉祥话:千秋永固、万寿无疆。

这些钟表一部分被放在如今的故宫钟表馆展出,但是停摆的,刘景谦觉得可惜,“观众不知道,它们都能动。”

刘景谦站在太和门广场的前方,这是个工作日,进故宫的人组成的巨大人流让这里常年像在过着盛大的假期。

1996年,所有原来居住在故宫的家属全部搬迁离宫,故宫变成真正的合乎规制的博物院。

刘景谦一家离开得更早一些,是在1993年8月19号。1998年,留下5000多枚复制印章的刘玉也从故宫退休。

离开故宫一直到2003年前,刘景谦都没回去过。现在“宫里人”相见最多的场合就是追悼会。2005年的刘炳森追悼会,大搬迁之后老故宫人聚得最全。

刘炳森曾和刘玉在故宫院内东北角的单身宿舍做了3年室友,互相多有帮扶。刘景谦入学前,当时已有声名的刘炳森专门买了书包和铅笔盒送到家里。

刘炳森、刘玉、陈浩然、赵鹏翥,是关系最好的好老伙计。去年4月,健在的三位又回了趟“西三所”,老人们听到消息,2016年,故宫里所有的办公场所会迁移到神武门下现代化的办公室里。

刘景谦开始重新审视故宫以及自己过去生活的经历,是在2005年前后。文物热、收藏热带红了一批鉴定专家,还有些当年行家里手看不上的玩主。刘景谦发现,好多人都是故宫出来的。

只是后来几次去参加老故宫人的追悼会,刘景谦发现车里的好多人都不认识了。

刘景谦也开始关注文物。2005年,她和朋友去拍卖行,当天拍卖的重头戏、一副巨幅手卷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前前后后看了几遍,有些疑惑:“所谓手卷,一定是最适合双手打开的尺寸啊。”

重回故宫,她用一种不一样视角打量这个自己生活了近20年的地方,一路上说的最多的就是,“哟,怎么变这样了。”

故宫中轴线上的大殿都是簇新的猩红色,像刘晓庆演的电视剧《武则天》里,武则天加冕皇后时身上的颜色,喜庆又有野心。那些童年时落满灰的殿门也鎏金刷红,崭新崭新的……

刘景谦看了一路,最后在养心殿门口找到了一排类似砖红的矮墙,“小时候的红就像这种。”这是一排还没来得及修缮的小屋,墙面已经斑驳的露出了底漆。

2012年,借中央电视台给父亲拍摄纪录片的契机,刘景谦又回了一次“西三所”。小时候觉得特别大的房子、桌子、椅子、柜子,好像都不像以前那么大了。

和“西三所”一墙之隔的慈宁宫和寿康宫,也会在今年年底对外开放。刘景谦觉得,属于自己童年的最后一块封闭处所,也被打开了。

那些看过清宫剧,希望在故宫里寻踪觅迹的游客则会得到极大满足。这个当年孝庄皇后大玉儿、孝圣宪皇后住过的殿宇,将在建院90周年里,第一次对外迎客。

站在隆宗门,刘景谦可以望见慈宁宫的檐角。和中轴线上作为门面担当的太和殿、乾清宫一样,它已被整体重新上色,金色的琉璃瓦熠熠闪光,等待着被激活。

她一眼认出了一个尖角,那是雨花阁。小学四年级开学第一天,刘景谦发奋要好好学习,便搬了把椅子坐在摹画室后屋台基上,望着雨花阁的飞檐翘角,背完语文课本第一篇《海上日出》。

望见这一切最好的地点在景山。景山山顶的万春亭是公认的俯瞰故宫的最佳观景点。从这个89.2米的高地向南看,故宫的红墙、黄瓦和琉璃滑腻的光泽在阳光下的呈现出磅礴的气势。

刘景谦喜欢景山,她一遍遍地在这个高地上,望着南边,复盘脑子里对故宫的记忆。每天上下学穿行的路线、父亲夜晚加班时被工作台上灯光映黄的脸,箭亭广场上的露天电影……

曾有人对刘景谦抱怨,“在北京故宫里没看到过文物,这里根本不是博物馆,就是个古建筑群。”她则不以为然:“你们不知道故宫的珍宝在哪儿,就只知道在中轴线上台阶下台阶了。”

刘景谦现在会更频繁地回故宫,带朋友逛、去退休科报销医药费、领东西,也可能仅仅就是为了进去看看。越来越规范的管理有时也会让她碰壁,想再进工作区,仅仅靠刷脸已经不管用了。

“路线”里一直循环播放的古筝曲,刘景谦许多年以后才知道叫《出水莲》,一听到这支曲子,她就会想到乾清门。“从西到东,我在乾清门广场穿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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