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与受众

2015-08-15 00:49波佩
红岩 2015年3期
关键词:诗人受众诗歌

波佩

一个春日的午后,细雨霏霏,万象迷濛。朋友仨相约,于人民广场旁一仿古建筑内茶叙。这是一场关于如何应对变迁中的诗歌受众的对话,所涉事业纯粹务虚,程序上却事无巨细。话说间正事谈毕,方案初定,思路却方兴未艾,于是放任闲聊。此间,由座中一位德、才、望(名望)兼备,老牌雅士范儿,和新锐思维做派两全之文人,将话题引向文、史、哲。基于他自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以来,声名显赫的“朦胧诗派”宿将的诗人身份和历史地位,话题自然少不了诗和思。漫谈交流中,多有涉及当代诗歌语境与传统文化之对冲及磨合。本着国人的哲学生活中,哲思使人聪明、使人明智之理念及功效,将这些个话题置放于某个哲学背景,好些被当下物象所遮蔽、阻隔和上锁的——关于诗的未竟之谜,此时却“咔哒”一声被解开,思维得以豁然开朗起来。于是朋友仨同时起身,推窗望远,外界气象已然放晴。

这样的场景使我想起一句话,“(诗歌写作)是在这个商品社会中苦苦坚持‘赠送礼品’”。此语出现在罗伯特·勃莱——这位刚刚成为“红岩文学奖”首个外国诗人获得者的一篇文章中,原本是他在谈及诗歌受众之时,引用随笔作家路易斯·海德的话,但是勃莱在这句话之前,加上了“诗代表了一种私下的抵抗”,使得诗人的“自足性”写作变得有意味起来,不由得令笔者念及东西方写作的微妙异同。仅就诗歌生活而言,中国诗人宋炜曾在一篇文章《向下飞》中表达他的写作方向,私下里也曾一度对我说,他的写作不会朝向任何一个可疑的读者;无独有偶,另一诗人朋友余怒在他的一部诗歌近作《诗学》里写道:“我为你们写作,我傻呀?”客观映照出诗人和诗歌读者状态的不对等,所经历的内心生活与审美去向有较大差异,鉴于真实的诗歌读者的愈发稀缺,某种程度上,也反观出当下诗歌处境之无奈。

诚如罗马尼亚哲学家、剧作家、诗人鲁安奇·布拉卡所叙:“为了一个国家的诗歌繁荣,有几个鉴赏力较高的读者,比整个文学批评界更为重要。”诗歌读者的不能跟进创造性阅读,不能善待独立的灵魂写作,呈现出或趋于所谓“心灵鸡汤”、“小资情调”,或朝向世俗流行、流弊,或热衷于山寨文学和“互文写作”等等症候,客观地磨圆了诗歌写作和诗歌阅读之间,某种古老的敌意和随之而来的握手言和,而如今两者置之对方不理。基于“文学作品是由作者和读者共同来完成的”这样一个前提,从“接受美学”的角度来讲,事实上又出现了二者的未能“同步”,出现了作者(诗人)时常将读者贸然甩出好几条大街的现实。

今次,另一位东欧诗人索列斯库登陆“国际诗集”,索列斯库是二战后罗马尼亚最具影响力的诗人之一,他背靠于独特的戏剧性哲学内涵,用口语化写作风格,通过个人对外界事物的“精准性”描写,注入历史的和现实的反讽,反映事物的本质,提升日常生活经验,以此征服阅读,即便是在他过世之后,在国际上依然拥有大批忠实的读者和拥趸。那么,上世纪八十年代横空出世,曾于那样一个诗歌时代中,提出惊世骇俗的“诗到语言为止”的中国诗人韩东,同样借助于口语化书写风度,于近年的诗歌写作中,在遵循现代母语变迁和时代语境变更的前提下,愈加放松和自由,呈现出“对语言自身力量的尊重与顺从”(朱周斌语);他专注于提示被长久遮蔽的人类世界的秘密,更多一些有耐性的哲学思索和诗性观照,由此超越了“第三代诗歌”格局中,某些思维跟视觉上的局限性,获得了诸多有阅读经历的当下诗歌读者的赏识和推崇。本辑“国际诗集”,还有以《站立的裸女》之面容步入诗坛,又以《世界之妻》的文学姿态,获得广大读者喜爱的英国皇室御用诗人(即“桂冠诗人”)安·达菲,这是一位极富创造力的苏格兰女性诗人,她用她那略带“女权主义”煽动性,和具有文学爆发力的“分行”文字,激活了诗歌读者,带动了诗歌消费,颠覆了畅销书排行,从而建立起新型的诗歌写作与阅读的关系,于当今的读书现场实属罕见,同样也令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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