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冲 郭佳音
2014年9月2日凌晨4时40分许,黑龙江省哈尔滨市延寿县看守所内,3名在押犯罪嫌疑人杀害一名民警,此后脱逃。这三名在押犯罪嫌疑人分别是35岁的王大民、50岁的高玉伦和29岁的李海伟。消息一出,震惊全国,三人都有命案在身,逃跑途中,一定会穷凶极恶,万一他们窜入谁家,后果不堪设想。一场警民联手的抓逃大网就此撒开。
“9.2”脱逃案件发生后,公安部、黑龙江省公安厅相关领导立即深入延寿县指导破案工作。
哈尔滨市警方采取了多种有效措施:一是三道封锁线,严防案犯外逃。以延寿县为中心,向外围辐射,在有逃窜可能的各路口层层设卡堵截,加强对客运站点等各类重点场所和车辆的检查力度,最大限度压缩犯罪嫌疑人的外逃范围。二是彻查落脚点,让案犯无处躲藏。布控和清查逃犯可能的落脚点,如小洗浴、小旅店和野外窝棚、涵洞、作业点等,组织警力全天候开展地毯式搜索,还根据延寿县群山环绕的特点,出动警用直升机配合地面警力,对其可能藏身、人迹难至的地点进行立体搜索。三是全社会发动,征集线索。通过各级新闻媒体的报道,以及深入到各乡镇、村屯进行广泛宣传,印制、张贴《关于征集在逃犯罪嫌疑人线索的通告》、通缉令等,公布奖励政策,保证广大群众熟悉三名犯罪嫌疑人的体貌特征,广泛搜集线索,为获取有价值线索、协助抓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四是军警民联手,铁桶合围。公安机关根据各种信息进行综合研判,逐个线索进行核实排查,确定重点包围圈;积极依靠延寿县委、县政府,组织1500多名县乡(镇)村各级干部及700名民兵,并动员全体村民,配合2000名公安、武警,针对延寿县的9个乡镇,开展铁桶式、全天候、地毯式的围捕。期间,各村各户群众手拿棍棒,自发加入到搜寻队伍中,积极搜寻逃犯踪迹,形成了军警民合围的有力态势。
最后一个从监所大门走出来的是李海伟。他走出大门后,朝左侧方向逃跑。经现场勘查发现,李海伟是钻过铁丝网,钻进大墙外的一片玉米地逃跑的。
9月3日20时许,延寿县延寿镇玉山村群众张某,在自家院子里发现距其四五米远的村道上,有一人从他家门口经过,该人身上披着红色雨衣,脸色苍白,面容憔悴,很像警方通缉的逃犯。
张某顺手拎着啤酒瓶,悄悄跟了出来,并用手机给村支书张某某打了电话。此时,村支书和村民正与执勤的特警、武警在村部打算对村周边的窝棚进行搜查。
张某在电话中说:“有人了,赶快来!”
“什么人?啥事儿?”村支书一脸疑惑。“咋这么磨唧呢,赶紧带人来。”张某着急地说。
村支书这才明白过来。一定是警觉的村民发现了逃犯,并距离很近.不方便大声说话。随即,他带着众人追了出来。
此时,犯罪嫌疑人李海伟已经觉察到后边有人跟踪,撒腿就跑。张某边追边喊:“抓人啊!”但由于拖鞋不合脚,他被落在后边。这时,附近一商店里的村民闻讯后也追了出来。两伙人合成追捕大军追到村头,却不见逃犯身影,于是,大家在附近展开搜索。
正在执行搜捕任务的特警仲兴旺、顾长飞接到指令火速赶到现场。在村民的指引下,在路边一堵墙边的南瓜藤下,发现了躲在红色雨衣下的李海伟。群众张某、魏某等人与仲兴旺、顾长飞,以及其余4名武警,合力将企图反抗的李海伟制服。
经审讯得知,李海伟等三人逃出看守所后,一起朝西跑了二三十分钟后就分开了。临别,三人都没有交代各自的去向。由于自己家在六团镇高家屯,李海伟一直向西朝自家方向跑。怕被人发现,他一头钻进玉米地,不敢走大道,四下躲避。在一个电线杆处,李海伟把衬衫脱下来,把事先抢来的警服臂章拆下来,扔在电线杆附近。因为没有裤腰带,肥大的警裤总是往下掉,他就把自己的裤子穿在警裤外。
由于惊慌失措,跑了一个多小时后,他才发现跑丢了一只鞋。在路过一家小卖店时,花5元钱买了一个打火机、一袋牛奶和两张糖饼。然后,他又开始往山上跑。在西边的山上,他蜷伏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天下起了雨。被浇醒的李海伟冻得直哆嗉。这时,他远远地看见玉米地边上有个窝棚。他进去找到一件棉袄,一件蓝色线衣,一双雨靴。李海伟就地点燃树皮干草烤了三个玉米。吃完继续逃命。由于不知道自己能逃亡多久,他还掰了玉米、挖了土豆随身带着。
中午,他又点起了火,烤了玉米和土豆。没想到,还没吃完,就听到山下有人喊,让他赶快投降,争取宽大处理。
李海伟慌了,他冒着被抓的危险,就开始往自家方向跑。
李海伟出生于1985年,是三名逃犯当中岁数最小也是第一个被捕的。李海伟落网的地点离家还有不到10公里。他向警方供述,越狱后他一直往家的方向逃跑,目的是为见儿子一面。
李海伟被抓的时候,他父亲李军海正躺在一张藤椅上。儿子从看守所脱逃后,李军海被警方要求搬到村大队办公室去住,因为“万一你儿子回家,抓捕起来一混乱啥也说不准”。村大队办公室里没有床。李军海躺在藤椅上,把衣服盖在身上,9月3日下了场大雨,有点凉,李军海辗转难眠。
晚上10点,有人把李海伟被捕的消息告诉李军海。李军海从藤椅上起身,问的第一句话是:“我能回屋睡去了吗?”
9月5日下午,记者在六团镇高家屯找到李军海家时,他正把稻草和秸秆打结准备烧炕。和记者聊了几句后,李军海突然抬起头来咧着嘴笑了一下,他那被儿子打掉门牙的空洞显露了出来。
“那小子这回得枪毙,完犊子了呗?”
接着,他继续埋头烧炕,仿佛说的是别人家的儿子。
2005年妻子去世后,李军海和儿子相依为命,一度相处融洽。家里一百多平方米的房子就是他和李海伟一砖一瓦修起来的,没有请任何人工。如今,西厢房里仍然挂着儿子李海伟和儿媳的结婚照,以及孙子的满月照。
之所以父子俩关系出现裂痕,他认为是因为儿子精神上出了问题。李军海告诉记者,李海伟的母亲和姥姥都有精神病史。李海伟小时候还挺乖,也勤劳,但2009年后经常无故打骂他和儿媳妇。李海伟的妻子也证实,李海伟经常说一些令人费解的话语。
2013年10月,因为不堪家暴,李海伟的妻子提出离婚,带着儿子到延寿县打工。此后李海伟多次以看望儿子为名找过她。
去年3月2日中午,李海伟的妻子正在一家宾馆上班时,看到李海伟“红着脸”走进大厅,径直进入厨房,将宾馆工作人员崔海燕捅伤,“肠子都流了出来”。原因是李海伟认为崔海燕与妻子张晶关系不正常。
当日有多名放假休息的民警正在二楼打牌,李海伟被当场擒获,并被刑事拘留,十几天后,又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逮捕。
3月中旬,李军海去探望过一次李海伟,送了两百元钱的伙食费。李海伟问自己的儿子有没有读书,李军海说,当然在读书。
李军海对李海伟此后的情况一无所知,他只知道李海伟在看守所里频繁更换监舍。3月6日,李军海曾托人写了份书面材料,申请对李海伟进行精神鉴定。十几天后,李军海接到警方电话称精神鉴定需要2000元手续费,拿不出这笔钱的李军海就此作罢。
据李海伟交代,他和王大民、高玉伦羁押在一个监室,自己羁押了6个多月了,想出去的念头十分强烈,于是三人一拍即台。没想到逃跑后才知道,自己根本无处可逃。他感叹道,无论处在多么难以忍受的恶劣条件中,搜捕大军却还时时处处会出现,他的整个逃亡之路都充满了绝望。
李海伟成功被抓捕,这一消息鼓舞了所有参与搜捕的特警、武警和群众。
指挥部决定乘胜追击,扩大战果:继续加强区域封控,严防另外两名逃犯窜出延寿。
事实验证了指挥部的决策。9月3日21时30分许,青川派出所接到新胜村屯长张某报警,一个男子敲他家玻璃说是逃犯,不伤害人就想要吃的。身为屯长的张某第一时间选择报警,还打开设在家中的村广播,大声向村民发布消息:“逃犯在我家这儿,快来抓呀!”他反复喊了四五遍,全村的灯都亮了起来,被发动起来的村民们手拿棍棒往屯长家跑,大家都想亲手抓获逃犯。
这名可疑男子撒腿就跑。
接到报警电话的青川派出所副所长丁伟,将此情况通报给了驻守在北滨林业站设卡盘查的特警武警联勤工作组。
在此组织设卡的景喜金立即向指挥部报告。指挥部火速调集600名警力前往增援,并根据天黑不易发现逃犯的实际情况,通过明搜暗伏的部署,加大逃犯出现范围的封控。两名乡干部田某、董某开着车,载着景喜金和另外一名特警,作为“先头部队”,沿着逃犯可能逃跑的方向沿途巡查。
9月4日0时50分许,他们的车灯照射到一个空房,发现了可疑人影。四人下车,火速出击,合力控制住可疑人。景喜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那人说:“我叫徐强。”景喜金断喝:“你叫什么徐强,你就是王大民!”
王大民被抓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吃要喝。一名民警递过来小面包和温水,他狼吞虎咽。面对民警的讯问,他一边作答,一边不住地往嘴里塞吃的。
王大民供述,逃出看守所后,他发现左前方的车库里停了一辆摩托车,他刚想骑着逃跑,便听到看守所的武警鸣枪示警。惊慌失措的他一心想跑得越远越安全,便钻进玉米地,拼命朝前跑。自己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实在跑不动了,便在一处玉米地停了下来,用警服兜里的打火机,点燃玉米叶子和枯树枝,一连烤了11个玉米,吃了两个后,他带上剩下的玉米继续逃亡。
9月2日晚,他跑到青川乡一带,在一个破瓦房里睡了一夜。3日早上醒来后,他继续逃跑。途中,到处都有特警、武警和群众联手围捕的身影,无奈之下,他被逼进了一个山坳里。这时,警用直升飞机又从远处飞来,他瞄着飞机拼命躲藏,结果顾头不顾脚,重重地摔在山坡上。见远处有个杂草丛生的水塘,王大民便钻了进去,只把头露在外面,在水里一泡就是五六个小时,直到飞机、民警远去,他才从水塘里爬出来。逃跑途中,烤的玉米他只吃了4个,剩下的全丢了。
天黑后,他窜到一处坟地,想找点祭品吃,却发现祭奠食物全都腐烂了,只剩下瓶白酒。喝了半斤白酒后,由于胃里没食酒力发作快,他一阵呕吐。饥饿难耐,他实在找不到吃的东西,只得冒险进村,没想到刚一现身,就束手就擒。
算上9月4日逃亡被捕,这已经是他的“五进宫”。从18岁偷摩托车开始,王大民前两次获刑都只有一、两年;第三次犯了重案,关了十多年,2014年春节前才被释放。
2014年初,王大民回到家乡六团镇和平村庄部屯后住在哥嫂家。一次喝多了酒后,兄弟间有了十多年来唯一一次推心置腹的长谈。
王大民的哥哥王大军记得,当时王大民窝在墙角,一条腿盘着,一条腿伸着,“两只手绞来绞去”。王大民说“想妈妈”。两兄弟的母亲因为胰腺癌死的时候,王大民在牢里,都没能见上最后一面。王大民说着说着就哭了。嫂子张小凤安慰王大民说,你才30多岁,以后好好过安稳生活呗。王大民回答:“谁不想过安稳生活啊,但偷偷摸摸惯了,事做不来,没有这个自制力。”
令王大军有些惋惜的是,弟弟终究没有改写人生中自由时光所占的比重。一笔意外之财令王大民又回到了牢狱生涯。
兄弟俩的父亲曾经留给王大军一百多亩地,后来以低于市场价很多的价格转租给了另一位村民。王大民找到那名村民,要回了8万元的“差价”。
要到钱后,王大民分了1.7万元给哥嫂还债,给自己买了一身新衣裳,一副墨镜。剩下的六万元,存在了银行卡里。
接着,王大民戴着新买的墨镜,一手牵—个,带侄子侄女去村里的小卖部买了很多零食。张小凤记得这是王大民回家后唯一一次露出笑容。
王大民叮嘱哥嫂,一定要教育好侄子侄女,“一定不能让他们撒谎。”
张小凤回忆,王大民说他自己人生的失败就是从撒谎开始的。王大民还在读小学时,第一次偷家里的钱,他特意把家里翻得乱七八糟,制造外贼偷窃的假象。最后被王大军发现并“举报”,王大民被父母打了一顿,但“打得不疼”。
说到这里,王大民又叮嘱了他哥嫂一遍,如果小孩撒谎,一定要狠狠打,不能让他们撒谎。
对于王大民撒谎的品性,王大军夫妇印象深刻。在王大民坐牢的十多年间,他常常跟家里打电话要钱。“有时说要打点关系,有时说生病了路都走不了。”
一开始,王大军总是心急火燎地凑钱给送过去,后来他才发现,这些钱都被王大民在监狱里胡乱花掉了。
去年2月6日,王大军夫妇最后一次见到王大民。张小凤记得,那天王大民吃过早饭就戴上墨镜出门了,“说出去有点事”,就此再未回来。后来,王大军才知道,王大民在轻松要回8万块钱后,又找到了以同样价格转让过一块土地的叔叔。王大民认为自己也能帮叔叔多讨些钱回来。
王大民的办法是,纠结一帮狱友,深夜闯入,把那户人家砸了个稀巴烂,却没想到把事主的岳母吓得心脏病发作并去世,王大民也因“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被刑拘。
王大民的人生就此与“安稳日子”绝缘。
最后一名逃犯高玉伦仍然在逃。高玉伦是3名逃犯中唯一的一名死刑犯;在警方公布的看守所监控录像中,他用胳膊勒死了管教段宝仁。
9月6日晚,警方得到消息,延寿县青川乡何福村唐家屯的一家小卖部失窃,有人在这里喝了两瓶饮料和半瓶啤酒,带走七袋月饼、两大袋饼干、十余瓶小瓶白酒、两包香烟,一床薄被和一件棉袄。出人意料的是,走的时候,小偷在桌上留了120元钱。
延河镇万宝村里熟悉高玉伦的村民知道,他是个挺注重节日的人。在三弟高玉山的记忆里,往年每逢过节,他都要召集五兄妹到家里来,亲自下厨做菜。
高玉伦的孝顺在村里是有名的,自从30年前高父因膀胱癌去世后,高玉伦就把妈妈接到家里,独力承担赡养义务。
9月6日,柳河镇卫生院里,高玉伦74岁的老母亲用一种特别的方式表达了她对儿子的疼爱——“要是抓到他就马上枪毙了吧,省得他受罪了。”
但在村民李冬梅眼中,高玉伦的形象截然不同。2013年12月4日,高玉伦杀死了她的父亲李德月,并因此被判处死刑。
没有人能解释高玉伦为何会对李德月痛下杀手,事发当晚,两人都到一个村民家吃杀猪菜,席间因鸡毛蒜皮的琐事发生了口角。
李德月打算离开时,高玉伦在门口拍了下他的肩膀,问:“刀在哪儿?”
李德月转身,指着旁边的案板上说,“不就在那儿”。高玉伦拿起案板上的长刀,刺向李德月的心脏,停留3、4秒后,抽出再刺。
让李冬梅刻骨铭心的一个细节是,高玉伦在刀被村民夺下后,两次返回家中取刀到案发现场探头查看,均被村民再次夺刀架回,直至警车赶到将其带走。
更加难以解释的是,高、李二人年龄相仿,是一起长大的发小,关系曾经好得“穿一条裤子”。
一个解释是,高玉伦好酒,一旦醉酒就“像变了一个人’。而当晚,高玉伦喝多了酒。据村民反映,高玉伦妻子尚在时,高的饮酒还有控制;五年前的冬天,高玉伦的妻子喝农药自杀,他的儿子儿媳也搬到了延寿县城居住,形单影只的高玉伦喝酒就再也没有节制,每顿至少要“半斤小烧,两瓶啤酒”。
数日来,有关高玉伦的报警线索已经出现了至少五次——1月3日晚,他被发现在延寿镇金河村;9月5日下午四点到五点的80分钟里,高玉伦被三次报警称在苗家屯村出现。警方数次封锁可疑地域,出动直升机和数百警力,但一无所获。
9月8日下午,有群众报警称高玉伦在延河镇和青川乡之间的光荣屯附近出现。警方直升机在哈尔滨延寿县虎圈山上一块玉米地发现了一个穿白衬衫的人,但不确定是高玉伦。武警特警公安迅速形成包围圈。直升机加油返回后,穿白衬衫的人消失。搜捕人员对该区域形成包围。搜索两小时后无果,大部队在光荣屯附近的搜索暂停。
延寿县延河镇万宝村附近的玉米地上空,直升机还在不停地盘旋,一圈又一圈,从7日开始搜索的警力再次增加。在搜索的这7天里,搜寻队伍基本上是根据群众的举报进行。然而,这些说法都没有得到核实。
延寿县位于黑龙江省东南部,隶属于哈尔滨市,为“七山半水二分半田”的山区农业县份。据当地村民介绍,当地的山林非常茂密,只要在里面躲着不动,外面的人很难发现。在延河镇的村庄可以看到,成片的玉米地郁郁葱葱,蔓延成百上千平方米,从外面根本望不到玉米地里的任何动静。
多位村民告诉记者,高玉伦30岁之前有“跑山”的经历。经常去山上采摘蘑菇、打猎等,“有时,他可以在山上待几天都不下来。”一位村民说。时值秋季,野外的果子、稻谷、玉米、土豆成熟了,他是饿不着的。
在村民眼里,高玉伦的野外生存能力超强,这是他能够逃脱这么多天的原因。在高玉伦母亲和村民的记忆里,高玉伦的身体很棒,很少生病。
除此之外,在这3个逃犯当中.高玉伦是唯一拥有驾照的人。早在5年前,他就买了拖拉机,经常开着出去干活。
9月6日,延寿县青川乡何福村唐家屯的一家小卖部失窃,经过警方提取指纹比对确认,正是高玉伦所为。警方迅速向青川乡附近集中警力,策划着新一轮的布控抓捕。
果不其然,9月11日16时许,高玉伦来到延寿县青川乡河福村西王家屯其一亲戚家,其亲戚一边为高玉伦准备饭菜将他稳住,一边打电话向村支书报告,村支书立即向警方报警。与此同时,警方也发现一个疑似高玉伦的人进入该亲戚家,民警赶到时,该亲戚已趁高玉伦不备,将其双臂捆住,高正在拼命反抗,民警迅速用手铐将其控制住。
此时的高玉伦面容憔悴,满腮胡子,明显消瘦,身上污垢不堪。据其交代,连日来,在警方强大的搜捕和布控重压下,他走投无路,无奈之下只好铤而走险,到该亲戚家寻找食物。
根据刑侦专家分析,高玉伦相比另两个同案犯李海伟、王大民,在各方面做的准备要充分得多。李、王两个人逃出以后,基本上是漫无目的地乱跑,而高玉伦,是绕了一个圈子,开始是向远离他家的方向,但最后却是绕回到了他最熟悉的、和他家乡延河镇挨着的青川乡。这表明,高玉伦心里是很清楚自己应该往哪里跑和怎么跑。在逃跑过程中,他没有饥不择食被别人发现他的踪迹,而几次被村民看到报警,他也是冷静地逃脱了警方的围捕,这说明他的心理状态是极其稳定的。他对逃出来后所面对的困难有着充分的心理准备。
至此,延寿县看守所“9.2”脱逃案件三名犯罪嫌疑人李海伟、王大民、高玉伦全部落网。
从警方公布的信息来看,事发前三人分别涉嫌犯有人命重罪,其中王大民涉嫌伤害致死,尚未判决;高玉伦犯故意杀人已被判死刑,正处于复核期;李海伟涉嫌故意杀人,尚未判决。三人均为在羁押期间又脱逃杀人。
黑龙江省律师协会刑法专业委员会委员、黑龙江省寒剑律师所律师韩东风介绍说,依据刑法规定,羁押期间脱逃监管属于脱逃罪,脱逃时又勒死管教,属于故意杀人罪,情节特别恶劣,应判处死刑,与之前所犯之罪数罪并罚应判处死刑,属罪大恶极应立即执行,适用死刑缓期执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一场“人事地震”不可避免地降临延寿县公安局。分管监所工作的副局长、看守所所长,当日值班副所长和民警,已被停职接受调查,相关部门还增配警力,对看守所进行全面整顿。如此严重的脱逃案件,固然有凶手狡诈残忍的一面,但根本原因还是在监管上。
从曝光的事发时监控视频看,该看守所严重违反监管工作规定,存在多处漏洞。对此,有关人员显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上级部门迅速进行人事调整和纪律整顿,是当务之急。然而,这种应急措施能否“药到病除”?
据延寿县看守所前工作人员透露,2005年该看守所就曾发生过犯人逃脱案件。一名狱警违法将犯人带到自己家里干活,结果犯人逃跑。当时,看守所所长等15名工作人员被撤职,仅剩一个内勤和一个副所长。但令人遗憾的是,9年后,该看守所再次“沦陷”。
究竟是什么原因,令看守所事故频发?审视近年来发生的“躲猫猫”、“洗澡死”等恶性事件,内在原因都不外乎是看守权力失控。看守所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独立体系,相对于接受处罚或被临时羁押的人员,执行法定监管职责的看守人员具有绝对权威。按照既定的制度设计,看守人员严格遵守法定程序,上级公安机关对其进行业务领导,加之检察院驻所检察室实施的法律监督,这种强大权力理应得到有效约束。然而,恰是这种封闭性和低于监狱的看管级别,容易给监督者造成信任错觉。而一旦监管不作为,加之遇到寻租、获利等诱惑,这种权力便会急剧膨胀、露出“有法不依”、“有禁不止”的苗头。况且,该看守所存在犯人用金钱收买看守人员、违禁吃喝等现象。不难看出对看守权力的监控,已松至何等严重的地步,发生重大脱逃事件,只不过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