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雨
李仁港导演、成龙主演的《天将雄狮》上映以来,不仅取得了较高的票房成绩,也获得了很好的影视评价,将其称之为“国产好莱坞大片”,虽然有种以西方影视标准衡量国产电影的西化倾向,但是也表明了国产电影不断超越的发展轨迹。影片虚拟讲述了西汉与罗马帝国的一段交往历史,传递的是不同种族、文化之间的相互交融与共存的信念,影片在亚洲市场以及南美、北美市场都取得了票房与口碑双赢的效果。优秀的影片必然蕴含一定的思想,但是,支撑思想的必然是由画面、音乐、立意、叙事手法、技术手段组合起来的综合音像系统,正是这种综合的音像系统实现了观众的“视听快感”——正如英国的电影理论家托马斯·艾尔萨埃瑟在《电影史和视觉快感》当中所说:“电影是一个特殊种类的快感机构。快感以其对观众的束缚能力在观众中整合完成。如果要在这种快感中寻找电影的决定因素的话,那么影片本身就不被看作是欲望的客体了。”[1]毫无疑问,电影音乐是实现“视听快感”的重要媒介,影片《天将雄师》东西结合的背景乐以及插曲,成为理解文化交融主题的钥匙,很好地阐释了电影音乐的美学功能。
电影是科技时代的产物,它延伸了人的眼睛和耳朵的接触范围,作为艺术消费主要形式的电影艺术,从无声发展到有声,就是人类对动效和声音需求的技术性满足,电影音乐也成为图像之外的重要的表达方式,是阐释电影的“钥匙”,一首好的电影音乐,对整个电影来说不可或缺,电影音乐不仅充实着剧情的发展,而且作为一种叙事方式,它和整部电影的情感基调以及图像色调紧密配合,从而构成了电影独特的声像世界。通常一部电影会由多首音乐相衬,以更好地衬托出电影需要表现的内容。
首先,电影音乐是电影不可或缺的表现手段。自从电影进入有声时代以来,电影音乐就成为电影的有机组成部分,它不仅是一个功能符号,更是电影本身的属性。关于电影音乐,一般都是坚持“题材论”的命名方式——它是一种新的音乐题材,具有一般的音乐属性又具有视听结合的特点,通过声音与画面的相互关联实现观众的视听享受。而翟建农先生则认为,电影音乐传统的“题材论”命名方式,是对电影音乐的一种先入为主的理解方式,忽视了电影音乐独立的美学功能与属性。当电影音乐嵌入电影之中,它就已经脱离了作曲家的主观表达,而成为表现电影主题的手段,构成电影元素之一,它的受众群体也从听众变为观众。“这一转变,使原先单纯的音乐手段构成的音乐作品,成为由影像、语义、音响、音乐等四种因素共同构成的电影音乐作品,并经过观众的具体化,形成电影音乐的艺术形象,它已迥然不同于音乐原作的形象。”[2]
其次,电影音乐通过多样化的音乐语言诠释电影内容。电影说到底就是影像化的故事展示,它和小说、戏剧一样具有剧情,那么表现剧情的手段就是节奏,也就是说电影就是影像的节奏化叙事,电影叙事就是“研究电影本文是怎样讲故事的,它调用了哪些元素和功能,设计了什么样的布局结构,采用了哪些策略与手法,企图和可能达到何种叙事目的。”[3]电影的叙事节奏,无论是主观节奏、客观节奏还是文本节奏与观众心理节奏,都需要一定的音乐形式来渲染和配合,通过一定的音乐语言将节奏完美地表达出来,从而迎合故事的风格以及情节与场景。电影音乐迎合电影节奏往往通过录音技术与对白、音像的结合形成一种韵律美,这是电影音乐的优势所在,它在突出影片的抒情性能、戏剧性表现以及氛围的渲染方面起着重要的作用。
再次,电影音乐升华电影的美学内涵。“音乐的抽象性,造就了不少留白的空间。它超越具象的世界,引发更多叫人利用幻想力创造的思考空间。曲式、旋律、节奏成就了构筑音乐的一个无形‘硬件’,配乐则作为表达这硬件的中介‘软件’。”[4]“硬件”和“软件”所构成的审美意境,恰恰是电影音乐的独特魅力所在。
电影音乐的美学功能,主要表现在电影音乐的文本功能与接受效能上。电影音乐的文本功能具体表现为通过主题音乐的串联,将影片故事发展、线索及结构布局有机结合起来,从而深化影片的主题表达。另外,电影音乐通过配合人物的心理刻画以及具体言行的渲染,将人物的思想感情揭示出来。此外,电影音乐还具有很强的暗示功能,音乐的主题基调对剧情的进展和延伸具有一定的导向作用,无论是先于画面的音乐还是与画面同步的音乐,或者是滞后的音乐,都是为了暗示即将出现或者持续出现的剧情需要的。电影的接受功能是随着接受主义美学兴起而着重提及的美学功能,其实电影本身就是一种接受艺术,影片通过画面与声音的叠加构成一种立体的感官世界,电影音乐通过旋律的起伏、和声、对位以及丰富的配乐形成一定的音乐旋律,从而表现听觉形象的立体感。
世界著名导演约瑟夫·冯·斯登堡说:“电影是一件艺术作品:当视觉画面的流动遵循着可感知的节奏(有着特定的停顿和步调),且这些连续的画面在各个方面都关乎整体。”[5]可以说电影音乐是理解电影主题的一把钥匙,它与图像画面共同构成了电影的整体镜像,《天将雄狮》音乐最大的特点是中西合璧,其美学韵味是东西音乐所表达的文化理解、文化互信、文化共存的意识形态美学内涵。
首先,影片《天降雄狮》的音乐特点具有中西合璧的艺术特点,这突出表现在影片背景乐和插曲的运用上。影片背景乐在几个片段场景中运用的恰如其分,影片开场寻找古骊靬遗迹时的背景乐运用了蒙古特色音乐形式“呼麦”,这其中既有蒙古族音乐保留了匈奴时期文化遗存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呼麦的音色与音域契合了影片对英雄的“敬仰”情怀,这对影片的情感基调也是一种暗示。
“呼麦”(浩林潮尔、潮尔)是蒙古族特有的单人多声的一种音乐表演艺术,利用嗓音的低音持续声部发声的泛音,与低音持续声部相应和形成两个以上声部的和声,具有气息宽阔、旋律优美、感情深沉的特点,对于表达草原风情具有极佳的效果。低沉的呼麦伴随着探险人找到了古骊靬遗址,当拨开层层积雪,遗址碑文豁然再现,影片画面直接切换到西汉时代的雁门关,多民族共同生活的场景,在音乐的萦绕下慢慢展开,在这个场景过度的镜头当中,音乐从一种暗示的功能逐渐过度到渲染的功能,影片对蒙古特色音乐的应用契合了草原民族的文化特色。
另外,场景中还运用了琵琶演奏。琵琶作为一种民族乐器,其前身出自“胡人”,最早见于史载的是汉代刘熙《释名·释乐器》:“批把本出于胡中,马上所鼓也。推手前曰批,引手却曰把,象其鼓时,因以为名也。”这种马上弹奏的音乐,用在影片当中,既是民族音乐融合的象征,也是一种文化的暗示。
影片背景乐在展示西方音乐时,将音乐与影片场景有机结合在一起。除了影片开场发现古骊靬遗址时运用了莫扎特的安魂曲,渲染一种舒缓、神圣的氛围之外,影片中罗马军出场、训练比武以及修建雁门关几个场景都运用了西方军乐合奏,将宏大的场面以西方音乐的表现方式加以渲染,从而形成“西方大片”的听觉效果。
每一种媒介的产生都极大地促进了人的审美能力的提升,电影也不例外。电影的出现引发了人类影像思维的革命,人类的艺术思维也因此进入影像阶段,电影中出现的艺术形象“一切都是形象的、直观的、混融一体的,不必借助于任何抽象的符号和间接的想象。自然,这个过程不是简单的回归,而是建立在现代科学理性和科学思维基础上之上的一种对世界和人生、人性形象化的展现和揭示”。[6]影片《天将雄师》的音乐所揭示的就是对世界文化存在的一种看法,正是这种美学韵味让影片具有了较高的艺术内涵。
影片中中西方背景乐的灵活运用,以及既是电影情节也是插曲的中西方音乐的对垒,都在表达一个共同的主题,那就是艺术多维时代,文化共存是不同文化背景的民族和个体共同的存在状态。霍安所唱的《告诉风沙送爹回家》既是霍安等西汉将士的理想的精神归宿,也是罗马将军卢魁斯等人的诗意家园,卢魁斯临终前的低语的“回家”,是对霍安所唱《告诉风沙送爹回家》的异域的心灵映照。而罗马小王子领唱的《I Vow To Thee My Country》所表达的爱国情怀,不仅是罗马将士的崇高情感,也是霍安等西域将士以及周边多民族共同的情感皈依,爱国是一种超越种族、文化的高尚情感。
“审美认知偏重于感性,但又不脱离理性,它是重在情知的认知活动。”[7]影片中,中西音乐的合璧现象与影片的主题相契合,那就是世界多元化的总体背景下,文化认同、文化融合,各民族的相互信任、团结才是实现民族和谐、世界和平的关键所在。所以说影片中无论是各个民族众志成城的携手共建雁门关,还是最后36国联合对罗马帝国的围攻大规格场景;无论是成龙高声吟唱的地道中文歌曲,还是罗马小王子引领众罗马将士共唱的英文歌曲,影片细节所呈现的都是视觉快感与听觉快感的同声共唱。
影片的中西音乐交流只是一个引子,它所引发的是超越种族、文化等元素的世界文化大同的理念,文化野心和文化对抗必定会消磨在文化的不断交流和融合之中,正如罗马残余部队编入西汉的军队体系之中,西汉的文化体系也在不断的交流中变得多样化,这也是影片迎合了主流意识形态价值塑造的重要原因,塞缪尔·亨廷顿在《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中认为,世界文明正在趋同,“总的来说,人类在文化上正在趋同,全世界各民族正日益接受共同的价值、信仰、方向、实践和体制。更具体地说,这一观点可能意味着一些基本的但不相关的事情,一些相关的但非基本的事情,以及一些既不相关又非基本的事情”。[8]影片《天将雄师》正是通过电影音乐的中西音乐特色、音乐情感的对照、杂糅,将文化共存的审美情感揭示出来,从而迎合了电影主题的表达。
[1](英)托马斯·艾尔萨埃瑟.电影史和视觉快感[J].李迅,译.当代电影,1988(3):106-107.
[2]翟建农.什么是电影音乐——关于电影音乐基本理论问题的思辨[J].当代电影,1999(1):105.
[3]李显杰.电影叙事学:理论和和实例[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99:22-23.
[4]罗展凤.电影×音乐[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22.
[5](美)博格斯,皮特里.看电影的艺术[M].张菁,郭侃俊,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1.
[6]王宜文.世界电影艺术发展史教程[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8.
[7]王欣.论电影音乐的审美认知[J].黄钟(中国·武汉音乐学院学报),2009(3):32.
[8](美)塞缪尔·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M].周琪等,译.北京:新华出版社,1998: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