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

寇洵

我不知道炊烟的故乡在哪里，我曾经想过，它在云上面。当我看到一块云飘过村庄的上空时，我总觉得炊烟就站在上面。只是我从来也没有见过，我想象不出，它们为什么要站在云上面。

我有时候又想，也许它们是被风带走了。风有时候从田野里来，也有时候从树林里来。从田野里来的时候，它带着青草的、小麦的气息，从树林里来的时候，它带着潮湿的、腐烂的气息。在村庄里待久了，我总是能熟练地嗅到它的气息。很多次，我看见风窜上了烟囱。我看见它与炊烟纠缠着，我就知道，它可能想带走它。但我同时也看到了炊烟的不情愿，炊烟挣扎着，翻滚着，有几次，它甚至又回到了烟囱。但最终它还是又出来了，它被风吹到了高处……我抬头看了一下，上面有一块云，我想，它可能想追上那块云。

我不知道炊烟最终有没有追上那块云，它总是一到高处就散了，谁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

有一次，我看着炊烟，忽然想起了母亲。我想起母亲弯下腰往灶里填柴禾的情景，火光把她的脸映得通红，浓烟滚出来，呛了母亲一下，她剧烈地咳嗽。我想起她熏红的双眼里，忽然滚落的泪水……

我的心像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这么多年，我从来也没有想过母亲是这炊烟的制造者。她总是在灶台间忙碌，从案板到锅台，她来回不停地走着，一遍又一遍，这么多年了，谁也不知道母亲走了多少遍。我只知道，当母亲走出灶台的时候，也就是炊烟散尽的时候。母亲一次次错过了她亲手制造的炊烟。

（安格尔摘自《鸭绿江》2015年第3期，图/泰 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