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协未必能换来和谐

九日

做眼睛里揉得进沙子的女人

第一次发现老公刘伊洋对我撒谎，是在两年前冬天的一个晚上，当时我们已经结婚快一年了。那天晚上，刘伊洋11点多才回来，面对我的质问，他的解释是和朋友老肖一起去喝酒了。虽然他自以为说得毫无破绽，但我一听就知道他在撒谎。因为当天晚上，就在他回来之前一个多钟头，老肖还因为孩子生病打来电话，向在医院做儿科医生的我咨询了几个问题。一个因为孩子患病而焦虑不安的父亲，哪里还会有闲情逸致同他喝酒？

我对刘伊洋的撒谎行为大加斥责，刘伊洋则极力为自己辩解。他说，他并不是成心要撒谎，而是为了避免误会才编织了善意的谎言。况且，《婚姻法》并没有规定，男人每次出门必须向老婆报告行踪！

我和刘伊洋是经人介绍认识之后闪婚的。当时，他29岁，我28岁。虽然彼此之间并没有深厚的感情基础，但因为早到了该结婚的年龄，在家人的催促下我们被迫走进了婚姻殿堂。在婚后近一年的时间里，我们一直相安无事，甚至称得上恩爱甜蜜。

但那次因刘伊洋撒谎而造成的矛盾冲突，却让我在失望之余，对婚姻有了新的感触。和所有感情淡漠，又不得不每天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夫妻一样，我们之间开始了冷战。

那几天，做过心脏手术的老妈正好来郑州复查身体，住在我们家。见原本甜蜜恩爱的我们突然变得互不理睬，甚至连话都很少说，我妈敏锐地感觉到了异样，私下里向我打听缘由。我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我妈说了。我妈在老家的小县城生活了一辈子，是那种传统意义上贤惠、善良的女人。她以过来人的身份劝我主动退让一步。她说：“一个女人，婚后眼睛里一定要揉得进沙子。况且，撒谎也并不代表他就在外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这样不依不饶，只会把他往外推。”

为了成功地说服我，我妈还列举了身边一些熟识的人婚姻成功或失败的例子，向我证明：死缠烂打、草木皆兵的女人，最终只会让老公离自己越来越远，甚至失去婚姻;而一个懂得妥协和包容的女人，才是真正智慧的女人。

我觉得我妈说得挺有道理，刘伊洋之所以没有对我说出真相，或许只是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在这样的自我安慰中，我心中的怒气迅速平息，很快便跟刘伊洋和好如初。

不久，我意外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刘伊洋时，他却劝我：“老婆，咱们现在一切都刚刚起步，生活压力太大。况且，公司已经确定了外派到北京总公司的技术人员名单，我就在其中。我不在你身边，谁来照顾你呢？要孩子的事，还是再等等吧。”

虽然内心有一百个不愿意，但经刘伊洋这么一说，我还是去医院做了流产手术。

一件女式针织衫带来的疑惑

春天到来的时候，作为分公司技术骨干的刘伊洋果真被派往北京的总公司，协助总公司进行一个新项目的研发工作。按照计划，他将在北京待半年左右。

在两地分居的日子里，我和刘伊洋的感情交流并不少。每隔两三天，他都会往家里打个电话，还常常给我发短信或和我在QQ上视频聊天，我也从未想过我们之间的感情会出问题。

“五一”节，刘伊洋原本打算回来看我，但因为总公司的新项目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而无法脱身。为了让他不至于太劳累，我主动提出去北京看他。

火车到站时已是傍晚时分。从火车站接到我后，刘伊洋将我带到他和一个同事合住的公寓楼里。这是公司临时为他们租的两居室套房，离公司很近，步行大概只需10分钟。屋子里生活用具一应俱全：电视、冰箱、洗衣机……刘伊洋告诉我，住在另一个房间的男同事回老家了。所以随后的几天里，那套房子完全属于我们两个人。

晚饭是在外面吃的。刘伊洋坚持要为我接风洗尘，特地带我坐出租车跑到全聚德，吃地道的北京烤鸭。为了消除一路上的疲惫，吃完晚饭回去后，我就钻进卫生间准备洗澡。关上卫生间的门，门后的挂钩上，一件醒目的玫红色女式针织开衫引起了我的注意。这里怎么会有女人的衣服？刘伊洋不是说，这里住着他和另一位男同事吗？

洗完澡，和刘伊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我跟他提及此事。他说：“嗨，还不是小代——”他用手指了指那个男同事房间的门，“前些日子，他媳妇来，落下的！”

这样的解释，乍一听倒也合情合理。虽然内心的疑虑并没有完全被打消，但想起老妈曾对我说的那句婚姻箴言，加上还沉浸在小别胜新婚的甜蜜中，我没有再追究这件事。

第二天一早，刘伊洋说要好好露一手，给我做两道他来北京之后学会的菜。原本打算陪他去附近的农贸市场买菜，不料天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刘伊洋坚持让我留下来，采购的事由他一个人负责。说着，他便拿起雨伞“咚咚咚”下楼了。

百无聊赖中，我打开了刘伊洋放在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这台电脑是一年前公司专门配给他的。在来北京前，他一直使用着，有时工作没有处理完，他就将电脑带回家。有一次，家里的台式电脑坏了，我就是用这个笔记本电脑查资料的。

我像往常一样输入开机密码——刘伊洋的生日，很顺利地打开了电脑。桌面上，大多是他工作上的一些文件，我正要点击网络连接，一个名为“新照片”的文件夹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随手打开来，前面是一些花卉植物类的照片，一连翻了十几张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巧笑嫣然的女子的照片，再往下翻看，竟然有八九张。

这时候，我蓦地又想起卫生间挂钩上的那件女式针织衫，我不得不将它同眼前的这个女子联系起来。女人的直觉告诉我，那件玫红色针织衫与照片上的这个女子有着某种牵连。

刘伊洋回来后，我打开照片让他看，夸赞花好人亦美，并留意他脸上的表情。他告诉我，这是前不久公司组织郊游时，一个女同事让他帮忙拍的。他说得那样自然，让我感到无懈可击。

虽然内心疑虑重重，但我还是暂时选择了退让。看过一些关于夫妻相处方面的书，几乎无一例外地向我们传达一个别人屡试不爽的经验：女人在婚后要学会宽容大度，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便老公在感情上有短暂的摇摆，大吵大闹也不是上策;而一个聪明的女人，一定会理智地选择把门敞开，等老公回来。

我自然而然地选择了后者。

妥协的关键是要拿捏好尺寸

秋天，刘伊洋结束为期半年的外派工作，回到了郑州。我们的小日子又恢复如初。只是偶尔想起上次北京之行的所见所惑，我的心里仍隐隐地感到不安。在两地分居的日子里，刘伊洋是真的忠诚于我们的婚姻，还是一直在用谎言欺骗我？我不敢猜测，也害怕猜测。

在刘伊洋回来后的第21天，我从外面回来时，他正在书房里接家里的座机电话。刚好这时，他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嘀”的一声，来了一条短信息。我按捺不住好奇心，顺手拿过手机看了短信，只有3个字：想你了。短信上显示的号码，并不在刘伊洋的手机通讯录里，显然是他烂熟于心的。之前的诸多疑点訇然洞开，我瞬间崩溃。

这时，刘伊洋已接听完电话。我将手机拿给他看，怒气冲冲地质问他是谁发的。最初，他只是沉默。在我的再三追问下，他终于告诉我，是一个女人。

我的嘴唇开始发抖，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是不是你电脑里的那个女人——那件红色针织衫的主人？”我近乎咆哮地问。

刘伊洋冷静地点头。

我这才痛苦地意识到，一直以来，自己一味地妥协和退让，不仅未能让他有丝毫收敛，反而让他得寸进尺，直至逾越婚姻的底线。想到这里，我肝肠寸断，泪如雨下。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刘伊洋开始了分居加冷战的生活。我们各住一间房，吃饭各自在外面解决。虽然我们仍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但心却早已不在一起。为了避免碰面，我们甚至故意错开上下班时间。

但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当又一个春天到来的时候，我意外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你是刘伊洋的妻子吗？”她问。我说是。“我怀了刘伊洋的孩子。现在，他要跟我分手，你说怎么办吧？”

面对对方的挑衅，我什么也没说，当即挂断了电话，继而拨通了刘伊洋的手机，说：“刘伊洋，我要跟你离婚！”

正值春天，大街上到处都是绽放的月季。可是美好的景色并不预示着美好的结局——我和刘伊洋走进民政局，将结婚证换成了离婚证。

分离在即，刘伊洋忽然紧跟上来，对我说：“谢谢你陪伴我走过一段人生旅程。其实，当我第一次对你撒谎时，只是一时在感情上有了轻微的波动。倘若当时你执意管束着我，兴许就把我拉回来了。但是你没有，你太宽容了——都说男人像孩子，至少我有时候是这样。宽松的家庭环境，使得我一边享受着你的宽容，一边放纵着自己……以后你要是再婚，一定要记住这个教训……”

其实，上一辈人的经验也好，书本上的指导也罢，对于现实生活中的我们来说，有时未必实用。都说男人像风筝，拽得太紧了会断线，但一味妥协，就像没有任何约束的风筝，一不小心就会飞离我们的视线，让我们无法掌控。妥协的关键是要拿捏好尺寸，做到张弛有度。

只是，这样的道理现在才明白，对我来说已经有些晚了。

〔编辑：吴万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