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勇士
我在国外做过几次地铁,比如在洛杉矶,在那巷道里任何人都会觉得害怕。你总在想,眼前的黑人会不会掏枪抢劫,那精瘦的白人到底是不是个变态,那门口的乞丐会不会缠着你不放。可毫无悬念的,他们都沉浸在音乐或者图书中。后来去的地方多了,我慢慢发现似乎只有北京的一号线会让我有种到站前,不如提前爆炸算了的极端想法。
大概在四五年前,我十分钦佩的李海鹏老师以“佛祖在一号线”为名,出版了其个人文集。在那本不算太厚的书籍中,不乏“举重冠军之死”这样沉甸甸的力作,然而我却对那篇同名的文章记忆犹新。这位如今住在高档住宅里的作家那时尚未如此著名,他用平实却充满思辨的言语记录了乘坐一号线的点点滴滴。
李老师笔下的一号线那时已经扭曲,但我的记忆却绕不过这里。无论是301门口的五棵松站,还是高能所前的玉泉路站,或是四周充斥着6、70年代风格的苹果园站,每次钻入这些熟悉的地下,我总会想起我的童年。如今,北京城如同怪兽的触角般肆意增长,我总在幻想扮演勇斗恶龙的小英雄,沿着一号线披荆斩棘。
我曾经以住在一号线附近为荣。那时,北京只有两条地铁线,一条由苹果园出发,一路东进,最终抵达西单;另一条线则大抵沿着北京的二环路,复兴门站是两条线路唯一的接驳站。毫无疑问,那时的一号线带着独一无二的气质。大理石柱,溜光地板,黑黢黢的隧道和满脸横肉的列车员,无时无刻不让你感受到来自权威机构的威严。好在,那时一号线的乘客并不算多。尽管地铁票只有1块5或是2块,但对那时的工薪阶层来说,这票钱仍算奢侈。毕竟,很多人离地铁站不算很近;毕竟,那时的马路上还算清净;毕竟,那时我们的生活圈不在天边。很幸运的是,我家几乎守在地铁站门口,并且很早便有了几张月票底版。要知道,这底版在地铁改制前绝对算得上稀缺品,2005年前后黄牛一度把它炒过千元。
那时的地铁里还算舒适,但却足够安全,不像现在要始终担心自己的手机、钱包被盗,或是一个不小心就被踩到骨折。那时作为一个情绪复杂的少年,我认为曾经乘坐地铁就是一个美好日子的开始。每次到站开门,微风便吹佛着身边的世界,我总能清楚的看到接下来上来的究竟是动人的少女还是气喘吁吁的男人。那时候的地铁总让你有机会与周围融合在一起,无论你低头看书还是抬头看人,总能很轻松的度过这几十分钟。
后来的情况向着无法挽回的局面发展。奥运会前后,北京地铁的数量开始成倍增长,几乎同时开放的购车、购房政策让北京城向着一颗膨胀的气球迅速发展。现在,无论你是住在二环还是北六环,总能用相同的时间,怀着相同的心情抵达目的地。总的来说,这座城如今形形色色的问题在地铁里尤具显性,那就是无论期待还是烦恼,所有人都沉浸在一座国际都市所营造的梦幻之中。当然,这梦一定和诺兰说的一样分有层次,要不然当前一个梦破灭后,接下来的故事就该不知如何继续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