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街
当后桌女生用长指甲使劲戳我后背时,我连头也不抬,继续看我的小说,我知道她只是无聊而已,拿我的后背去练练她指甲的硬度罢了。
每当这时候,我都会浅浅一笑,并不是被她戳得有点痒痒了,而是我想起了当时你都是用笔戳我后背的,像极了某青春电影里的情节,当然我也是庆幸你用的是笔头而不是笔尖。
有时候会不自觉地衡量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曾跟自己说过,我们只是朋友,没有那么多在一起的可能,却还是控制不住对你的想念,想你此刻在干吗,或许还在稿纸上套着公式演算着数学题,抑或听着歌对着天空发呆。
在本子里写过这么一句话,我还是不喜欢Z中,只是想到顾敏雯在这,心里就有那么些安慰。
2012年,我们来到了这所学校,相同的是我们原先都没有打算来这所私立高中,但分数的缘故让我们在这世界有了交集。
军训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你了,整天和女生营长走在一起,在她旁边你显得特娇小。爬山的时候你在烈日下晕了过去,教官和班主任把你扶到树下,做简单的急救。所以大家趁着空当赶紧跑道树下乘凉,你知道吗,那时候同学们多么感激你。
开学调整座位,你我成了前后桌,我在座位上沉闷闷的,这不是我一直以来的性格,以往同桌关系我都能搞到好得一塌糊涂,但遇上夏泽海这种性情不定的同桌,我只能表示没辙。
仍记得第一次你跟我说话,是在历史课上,你用笔敲了敲我的后背,问我某个字怎么写。我转过头把笔记本拿给你看,看到你清澈的脸庞上眨呀眨的大眼睛,眼睫毛在跳动,嘴边有好看的弧度,于是我也笑了,仿佛我们认识很久了一般。
你长得挺可爱的,一般我觉得可爱的女生我都有种想冲上去轻捏下脸蛋的想法,不过我一次也木有做过。
后来渐渐地熟络,你会帮我写作业,我会帮你倒热水,没事时我会后仰着头靠在你桌子上找你说话,说几句笑话逗你笑。而你通常会顺势捏一下我的耳朵。到现在我还没有告诉你的是,你笑点有点儿低。
在那种陌生、排斥的环境里,有人陪我说说话,开开玩笑,顾敏雯,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才能缓解心中那些不该有的情绪,才能一点点打消想要转校的念头。
谢谢你,让我在这所学校里找到了继续呆下去的理由。
有一次你在看杂志时看到一张柯景腾和沈佳宜的图片,于是你问我电影的结局是什么,而碰巧的是我跟你一样都只是看了一半,然后在你的怂恿之下,我用力地拍了夏泽海的桌子,看着他两眼惺忪,一脸茫然的样子,我们“扑哧”地大笑起来,最后他嘶吼着:“哥从不看这种矫情的电影,还有,再吵醒我,小心我把你们从五楼扔下去!”说完便趴着继续睡觉。
他嘶吼的分贝确实有点高,不过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又笑了,吵醒睡得正香的人是我不对,不,应该是我们不对。笑归笑,笑完你便接着给我下了命令,要求我把电影看完,把里面的情节和结局告诉你。
一次跟你的动作有些小暧昧,夏泽海挑了挑眉不怀好意地问我:“你是不是喜欢敏雯?”
“什么?”问题太过于突然,以至于心里随之一震,却还是反应极快地装成没听见。
“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他用手指了指你,笑得更加狡黠。
“哪有,你想哪去了!”说这句话时我明显感到底气不足,心跳无规律地加速,我想我掩饰得很好,然而努力假装着和平常一样的表情在转过头与你对视的那一瞬间彻底瓦解,你似笑非笑,那一刻,我读不懂你的眼神。
有时候我会想,再过多久这学期就结束了呢,下学期很有可能不在同一个班了,在这接近两千多人的年级里,想要分在同一个几十人的班里的几率确实太低太低,所以时常情绪会很低落,感觉前方一片寂渺。
原来我已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你,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一个属于自己的秘密。
文理科分流,我们最终在不同的科选后面划了个勾。你用笔帽戳我后背,我转过头,你表情很严肃,“选择了就不要后悔,勇敢走下去,加油!”然后微笑着伸出手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和你握了握。
像是一场告别仪式。
二月,分班无法避免,我挤在人群密集的年级黑板报前,每个人都在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新班级。我把列表看了两遍,然后一个人默默地走向18班,环视了教室,里面全是陌生的面孔。我走向早已编好的座位,放下书包,趴在桌子上,那一刻,内心从未有过的空洞。
你20,我18。数字上虽只相差两位,却在两栋楼不同的楼层。
跟新同桌余洛杰超聊得来,我们都喜欢同一款网络游戏,认识不到两天关系就好得像什么。后桌是个爱笑爱玩的女生,没事经常会用指甲戳我和余洛杰的后背,但更多的是用脚踢我椅子。
而对于你分班后的情况我却一概不知。这段时间以来,你没来找过我,同样,我也没去找过你。
教学楼旁的木棉树已经开满了花,轮生的枝杆,萼杯状血红色的花,很美。你说过想看它开花,当时它还是绿叶葱葱,你一脸期待的表情,现在你在看吗?
后来聊天渐渐多了,你会跟我说你不适应现在的班级,你说你想念以前的班级,以前的同学,最后你说你想我,想念那些我坐在你身边的日子。
你知道吗?我何尝不是,甚至好多次夜晚里你对我说了晚安之后,我还是会想你想到失眠。
在那个刚下过雨的夜晚,我鼓起勇气向你表白了。
你拒绝了,没有理由,我也没问。
“嗯,那我们还是继续做朋友吧。”我麻木地挂了电话,独自一人走在公园的小路上,幽幽虫鸣回响在耳畔,空气夹杂着泥土的气息,路灯被雾霭笼罩着,橘黄色的光晕透过枝叶在地上留下点点斑驳,此前脑袋里诸多幻想全成了泡沫,一碰即破。
那段时间,我们没再聊天,那段时间,木棉花开始凋谢,落满一地的忧伤。
我开始害怕遇见你,看到你会下意识地躲开,无法避免的时候会强颜欢笑打下招呼。你也一样,转纵即逝的眼神告诉我,你也害怕遇到这情景。
一夜之间,我们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看见你只会让心里更加难受,我很难接受这样的结局,四目相对,无言以对。
人生若只如初遇,便不会有那么多繁杂的情绪。
我坐在教室里,时常会望着对面楼层发呆。余洛杰会笑着说我在思春,我通常只是笑笑,我只差告诉他,他说对了。或许文科楼与理科楼之间的间隔,是我无法跨越的距离。
记得还欠你一个答案,后来我把《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从头看完,每一个情节,每一句话语。你不是说要我告诉你他们最后的结局吗?那么现在我告诉你,他们没在一起,曾经前后桌的他们曾经牵着手走在火车的轨道上,但没走到最后。她嫁人了,新郎不是他。他参加她的婚礼,亲吻了她。他很幸福,他为她祝福。他曾经说过:如果你真的非常喜欢过一个女生,你就会知道,要真心祝福她永远幸福快乐,这个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后来他发现他错了。
路过你教室时,看到你桌子上黄棕色镜框和卡通人物的杯子,我仿佛看到了从前,可教室门牌深红色的数字无情地提醒着我,时间已经走远了。看到你望着黑板一脸专注的表情,我想我真的没有理由去打扰你。
后来我跟几个要好的朋友去唱歌,彼此间诉说着各自的心事,我把这事说了。朋友说:“过去就让它过去吧,不要耿耿于怀,来,唱首歌,唱完就好了!”说着便把话筒递了过来。我点了一首《手放开》,猛灌了一杯酒,放声唱了起来,我想,唱完后就该放开了,就该释怀了。
恍惚间我们已经高二了,我还是在这所学校里,也不打算转校了。你把头发剪短了,但也很好看,听说当一个女生剪掉她的长发,代表着她想忘掉过去,重新开始。顾敏雯,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窗外还是可以看见木棉树,粗壮的树干上长着瘤刺,它看着一批又一批的学子进来,又看着他们带着不同的表情离开,或欢笑或悲泣,高三所面临的问题和所承受的压力不是我们现阶段能体会的。我不想这般颓废下去了,你也要加油,为各自心中的象牙塔而努力吧。
那么,再见,那段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