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流水以镜头诉说万象 娓娓道来用影像触摸灵魂
——罗恩·弗里克式纪录片主题表意分析

2015-07-13 07:31:22底涵钰河北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050021
大众文艺 2015年12期
关键词:罗恩纪录片人类

底涵钰 (河北师范大学 新闻传播学院 050021)

行云流水以镜头诉说万象 娓娓道来用影像触摸灵魂
——罗恩·弗里克式纪录片主题表意分析

底涵钰 (河北师范大学 新闻传播学院 050021)

美国的电影导演、摄影师、制片人、编剧——罗恩·弗里克(R on Fricke)摒除了传统的叙事性纪录片形式,在一定程度上开创了纪录片新的镜头美学和拍摄标准,被认为是长镜头、慢速摄影和大型场景电影的大师。其几部纪录片代表作《轮回》(2011)、《天地玄黄》(1992)、《失衡生活》(1982)、《时空》(1985)体现了其透过独特的镜头和视角来表达人生观点的尝试。从五个角度来解读他作品中深入骨髓的主题表意,以期在科普宣教意义浓厚、叙事性为主线的纪录片创作大背景下,将中国观众的视线拉至这样一种较“小众”的纪录片类型上,以返璞归真般的观赏心态反思人类繁衍生息的世界,这在当今泛娱乐化的影视发展环境中是值得被关注的议题。

人文情怀;社会与自然;死与生;宗教解读;生态意识

主题一:发问:我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人类在这个星球上繁衍了几十万年,却很难找到答案。

罗恩·弗里克用近乎完美的镜头记录下这个奇妙的世界,用许多难以捕捉到的角度。与浩瀚的宇宙星辰相比,人类如此渺小,却从不停歇对于时间、空间种种命题的追问。但是罗恩·弗里克用他独到的镜头语言告诉我们:或许我们不用知道终极答案,当人类存活于世,我们每个人本身就在领悟万物之灵与自然之力,这种领悟就是生之所向。在罗恩·弗里克的纪录片中,均以阔远的自然景观作为开篇,再慢慢将关注点由大环境缩小至某一具象:《天地玄黄》的开篇镜头中,威严的珠穆朗玛峰披挂着冰雪俯视万物,用遒劲的背脊诉说着古老星球的故事;古朴的喇嘛寺庙挺立在峭壁云阁,如置身桃源仙境;绵绵的浮云游荡于山涧,吞吐着轻烟渺渺,远古族群就在山涧的温泉中生息。在人类的祖先还是猿猴之时,他们就泡在泉水里,充满疑问地探望着广博的天地,这或许就是我们那时的模样——我们曾踽踽爬行,曾赤身裸体,曾与兽同行,也由蒙昧混沌走进现代社会,可越到此时,我们不禁越是要叩问,究竟我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星河是如何被创造,宇宙洪荒的走向又伸展到何方,或许纵观罗恩·弗里克的几部纪录片,我们对这样的问题会有更深的思考。

主题二:观赏:纯粹的心灵之旅,纪实主义关注人文情怀,不带有任何政治色彩和科普意味。

罗恩·弗里克的视角摇摆于大地与长空、都市与原野、文明与无序,我们很难判定他究竟更偏爱哪一方,也许在这场纯粹的心灵之旅中,在他悲天悯人的镜头语言里,任何一方都值得被关怀,值得被爱。有影迷如此评价罗恩·弗里克的作品:“这是一部优秀的纪录片,它不仅能牢牢锁住你的眼球,还能紧紧抓住你的心灵。”

纪实主义风格标榜着人文关怀,艺术创作者们开始将镜头面向普罗大众,对准社会弱势群体,关注非主流世界的边缘人群和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而这种对准,是一种平视。罗恩·弗里克式的纪录片虽然看起来是社会题材与自然美学风格的结合,但反复观赏其几部代表作后,不难发现,影片开端多是怡静的,之后陆续展开地球上人类生存环境的种种境况,其主角仍是现实社会中的人:在《轮回》里,镜头扫过乙醇浸泡过的儿童尸体,又照射着在教堂接受洗礼的初生婴儿,接着回到意大利修道院,那里有存放了近一个世纪的木乃伊干尸……一帧帧画面讲述着生与死的轮回过程。接下来,原始与现代、贫穷与富有的差别逐渐显现——上身裸露、涂画油彩的土著居民,繁华斑斓的现代新城,人群熙攘的地铁通道,衣着各异的时尚男女……巨大的生活压力下,人类慢慢丧失了原始自然赋予的生机和活力,取而代之的是机械的重复,巴黎的表演艺术家用自虐自残的表演形式向观众传达了现代社会中人类精神状态:扭曲、变态,迪拜的填海住宅和摩天大厦中充斥着奢华糜烂的快节奏生活,人们无尽地沉沦在物质享受中,直到手术室迎来又一个肥胖而耷拉的肚皮,如同日本充气娃娃工厂的空气人偶在手术中被一点点塑造,妆容精致的日本艺妓眼中流露出无限空虚的精神世界;然而当镜头转向边缘人群,我们看到穷人的处境是多么艰难:富人区旁散落的贫民窟、黄浦江身后破落的住宅区、在堆成小山的垃圾中翻找可用之物的乞讨者、在印尼爪哇岛挑硫磺矿的挑夫……更让人无奈的是,对于菲律宾拘留管教中心的囚犯来说,连自由都是奢侈,他们身着橙色囚衣跳着整齐一致的欢快舞步,四周都是狱警的冷眼注视和看管。之后,一组主题统一、不同表现层面的镜头符号得以运用:手枪造型的棺材、手持重型枪械的埃塞俄比亚人、功勋卓著却面目全非的幸存老兵、埋葬了无数二战士兵的坟墓、少林寺武校的学生、严阵以待的朝韩边境……这些画面无不神情严肃地传递出一种反战气息,旨在告诉观众:战争与和平是不可逾越的主题。

罗恩·弗里克的合伙人、《轮回》的剪辑师马克·麦吉森在一次采访中提到《天地玄黄》和《轮回》与一般纪录片的最主要区别——BBC或Discovery国家地理发现频道的纪录片都透露着一层普世意义,无论做得多精致,都始终逃不开科普教育片的范畴,因为旁白会不断提示观众:每一个镜头是在哪里拍摄,其背后的存世价值又是什么。而罗恩·弗里克在创作时,时刻注意着如何才能把纪录片做成纯粹的艺术品这一问题,即便他的镜头里包含了整个世界,这也不是关于知识的传授或教义。

主题三:反思:高级动物,幸福在哪里?仰望地球,在我们应有的低度。

《轮回》中展示的东京,是一个极具典型意义的代表,因为它是社会机器与城市发展的完美结合,上班族、学生、流浪汉等社会各阶层人士所构成的公共运输通勤者,由于人口稠密、交通效率等等原因,只能跟著其他相同命运的通勤者在这个城市中运转,像键盘制作、手表制作中的一个个零件一样,在标淮化生产过程的输送带上来去自如,寻求着人类的生存规律和秩序。这些镜头和禽畜加工业的画面组接再一起,尚未发育完全的雏鸡们被传送带拖拽着前进,在流水线上被驱往统一方向,它们被一双双手“检测”着,柔嫩的喙上烧出烙印,在一道道工序中被送入属于它们命途的出口,跟着镜头一转,观众又看到高速倍率呈现出的熙攘都市,接下来影片便在这两个场景中自如切换,在导演的镜头下,这些被视为缺乏个性、没有脸孔的个体们,各自选择了符合需求的输送带(检票口、快餐店等作为“枢纽”元素的代表),被动地与社会机器妥协,其重覆性与机械性和影片中的禽畜们并无分别,在商品价值规律中遵循着淘选制度,反复呈现给观众“被等级化”和“被类别化”的感受,这同样影射着世界经济体系中,大众劳力、大众文化遭到剥削,用以衡量一切的货币单位“金钱”“商业价值”便成为了资本社会中唯一的判断标准。于是,在这一段落展示完“剩余价值的剥削”过后,镜头下一秒转向那些在夹缝中以拾荒为业、靠著汲取“剩余价值”维生的那些人们身上。其后的镜头又转向静物:从纽约的高楼上俯瞰昏暗幽深的钢筋水泥峡谷,其震撼人心的程度有如从悬崖高处俯视临池深渊的自然景观……这就是人类创造的奇迹,这就是人造的世界,一个机械化的、组织化的、复杂的、高速运转着的世界,人或动物,在其间都不得自由。这让我们不得不发问:高级动物,究竟幸福在哪里?或者说,我们怎样才能体现出作为高级动物真正的“高级之处”。

圣经中说:“世人行动实系幻影。他们忙乱,真是枉然。”积聚财富,不知将来有谁收取?多少世事已经一语成谶。所以我们还是很需要这样类型的纪录片,不管观众能从中看到什么,至少会低下头来做一番思索。仰望地球,在我们应有的低度。

主题四:自省:倡导“生态中心主义”的理念,突显纪录片视角所具有的和谐性和警示性。

二战后,西方社会除了经济危机外,生态危机也日益显现,随着工业化的快速发展,环境污染造成的危害已直接威胁到人类的生存状态,20世纪上半叶人们还在赞扬工业化取得的成就、享受工业文明成果,然而仅仅在不到半个世纪后,人们就饱尝恶果。环境保护等关乎到全人类生存的问题引起了世人的高度关注。作为一面生存之镜,罗恩·弗里克的纪录片也把一部分关注点放在我们所在星球的环境变化。在社会发展日趋高科技化、人与人之间的竞争日渐白热化的经济时代,人们越来越期望回归到自然的怀抱,在原始之美中调整、修复、放松我们疲惫的身心。

《时空》中躁动的人群、急速的列车配合着缕缕阳光、股股水流、朵朵云翳,标志着时空的流逝,日月星辰更替间,地球的变化已超出人们的想象,让观众不得不黯然神伤:原来,时间从不为任何人停下脚步,世界景观的变迁总以他不急不缓的速度向前飞奔。请看这茫茫宇宙,地球只不过是其中微小的一颗惧,二十世纪末,地球上的人类数量突破了60亿,人类文明的进程速度之快是前五百年、前五千年都无法企及的。罗恩·弗里克式的纪录片恰恰提供了一个扁平的视角,让我们看到了这几千年间奇怪的共存现象:古老的仪式与先进的科技,祥和的村庄与残酷的战争,肃穆的宗教与嘈杂的商业,自然地貌与大工业生产,贫民区与摩天大厦,人类生息与多元文化等。这就是我们脚下的大地,我们生存繁衍的家园,我们入土化尘的归宿。善待她吧,即使当下的我们决定不了前尘往事,决定不了后世因果,但是,我们能决定自己的取舍和方向。

主题五:人生:宗教观念解读“何谓生,何谓死”。

罗恩·弗里克的纪录片总有那么一些段落为观者营造出一种神圣的宗教氛围。从片名到内容,当中的宗教元素更多指向了人类活动的景观。《Baraka》的中文片名是“天地玄黄”,这与中国的古代文化密不可分——《千字文》中的第一句话:“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直译为“苍天是黑色的,大地是黄色的;茫茫宇宙辽阔无边”,但显然看过该片后,这样的翻译是远不能够满足导演所想传达的信息的,仔细品味,我们能够发觉到更多宗教层次的解读。《轮回》里令人异常震撼的是在影片结尾段落,镜头来到沙特麦加,麦加大清真寺是世界著名的清真大寺,伊斯兰教的第一大圣寺,世界各国穆斯林的梦想圣地,罗恩·弗里克在表现这一场景时用的是全景俯拍,将流动的朝圣信徒和静止的建筑物之间的关系在一个画面中展现出来,仿若一个巨大的转经筒,寓意着这个流动的世界,如沙,如画。最后的镜头里,一切又回到了华美绚丽、精密有序的坛城沙画,但不同于影片开头的精心铺陈,观众们讶异地看见——这个刚刚才用各色沙砾堆砌起来的世界,历经了呕心沥血的创作,却在竣工之后被创作者毫不犹豫地全部抹去,一件如此具有观赏价值的艺术作品,于顷刻间便化为乌有。也许,这却正是导演所传达的宗教精髓所在:一切或美好或丑恶的东西都有消失的一刻,这种超脱自然的态度不应被世俗所束缚。人类一直在孜孜不倦地追求和保护美的事物,这本没有错,可是我们也必须清醒地认识到,或许世间万物都将有所变化或消失不见,50亿年后人类赖以生存的地球、太阳系可能是另一番景象,而50亿年对浩渺星辰来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就如同藏人喇嘛在精致的沙画上轻轻一抹,对于修行者来说,他们和它们的使命都已完成。于是那些色泽明艳的细沙被敛入瓶中,如河水顺流而去般流入苍茫。我们的世界就像那沙画,于是人们说,繁华世界,不过一掬细沙。这和主题“轮回”又相契合:轮回的最为本质的行为:存在—灭亡—存在,循环往复。沙漠从前是绿洲,繁华尽头是衰败, 如此而已。在古伊斯兰语中,“Baraka”意为祝福,这也是导演的初衷——祝福那些与我们每一个人共同存在着的、相互依偎的、在这颗蔚蓝星球上同呼吸共命运的一切。而《轮回》的英文片名是“Samsara”,“Samsara”本是藏语,在藏族的宗教文化中,谓众生由惑业之因(贪、嗔、痴三毒)而招感三界、六道之生死轮转,恰如永无止尽的车轮回转,故称轮回,又叫做依业轮回(生命流转循环的意思)。罗恩·弗里克和他的团队用意蕴深长的画面和剪接效果诠释了这样一个充满奥义的词汇,传递着“天地有大美,众生有轮回。岁月如流水,万物自葳蕤”。

影视艺术中,对艺术表现的理念总是在不断革新。罗恩·弗里克后期的作品沿用了前期的风格和理念,从哲理和技术上都建立在前期已有的工作上,但更多地扩大了互连和超越的主题。以前期的《失衡生活》等纪录片为代表,罗恩·弗里克表达了一种“茫茫宇宙中,人类加速发展的工业化进程与自然发展规律严重不符”的思索,然而,罗恩·弗里克近年来的作品逐渐转向从技术和哲学两方面角度,更加深入地钻研他最喜欢的主题:人类永恒的关系。比如,《轮回》将目光集中在生、死和生命往复的命题上,并从更多的文化角度来解读。除此之外,罗恩·弗里克的记录风格既摒弃了传统的纪录片叙事性结构,也非游记风光片,他采取一种非言语的冥想形式,以自然风光变迁和人类社会之间的场景转变构建起了自然与人类之间的桥梁,从而引导观众们去思考生命的终极意义。通过强大的图像,影片也照亮了人类与大自然的其他部分的联系,展示了人类的生命周期,反映了地球变化的节奏。罗恩·弗里克用他独有的视角“逼迫”人们反思自己生存的环境、社会,更引领观者去反思人类自身,这才是他探索的新义所在。因此,我们不禁发问:古往今来,在生与死的永恒命题之间,人类究竟创造了什么,又有什么是难以改变的?世界之大,大而亘古。世界之小,小而恒久。可能终有一日,人们会察觉到,其实每个人一生中在寻寻觅觅、调整适应的,是自己与世界间的、辩证的最佳关系。

[1]梵高先生.《没有变化过的轮回》[EB/OL].http://movie.douban. com/review/5915737/.2013.05.

[2]赵志刚.当代国际获奖纪录片对我国纪录片创作的启示[J].电视研究,2008(6):48.

底涵钰,女,河北石家庄人,河北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广播电视编导专业本科生,主要面向电影电视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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