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的“红”与勃兰特三姐妹的“热”
——对“萧红热”与“勃朗特三姐妹热”的成因与反思

2015-07-12 13:19胡丽萍吕梁学院外语系山西吕梁033000
名作欣赏 2015年12期
关键词:勃朗特女作家萧红

⊙胡丽萍[吕梁学院外语系,山西 吕梁 033000]

萧红的“红”与勃兰特三姐妹的“热”
——对“萧红热”与“勃朗特三姐妹热”的成因与反思

⊙胡丽萍[吕梁学院外语系,山西 吕梁 033000]

与上世纪90年代的“张爱玲热”类似,近一二年来,民国时代的另一位优秀女作家萧红大有高调回归之势。其生平经历不断被改编重塑搬上银幕,从而为普罗大众所熟知。“萧红热”的兴起,与市场经济时代的文化消费及“民国想象”有关,也与萧红个人既悲且艳的人生爱情经历有关,其热烈、性感而悲哀的人生轨迹,也为后世提供了某种“消费”的热点。

萧红 勃朗特三姐妹 文化消费 民国想象 人性回归

近一二年来,民国时代的女作家萧红突然红了。继2013年3月霍建起导演的传记片《萧红》之后,2014年10月,香港著名导演许鞍华又拍出了一时轰动的《黄金时代》,该片以萧红的人生情感经历为主线,全景式地呈现了这位女作家令人嘘唏与伤感的一生。与此同时,网络上也一连声地推出与萧红身世、情爱有关的诸般话题。很多文学、文化期刊也纷纷起而附和,以大量版面推出萧红专题,一时形成令人有些惊愕的“萧红热”。

而在英国文学史上既作为璀璨的星座而闪耀,又作为单独的巨星而发光的勃朗特三姐妹,却一直那样“热”,百来年似乎从未停止。这让笔者不禁惊愕:勃兰特三姐妹为什么会这么“热”?萧红为什么会这么“红”?为此,本文将围绕勃朗特三姐妹和萧红身世,通过对当前时代大众消费心里的透析,探讨萧红的“红”与勃朗特三姐妹的“热”的成因,并对这一现象进行反思。

一、“萧红热”成因分析

萧红确实是一位富有过人才华和非凡胆识的民国作家,其《生死场》《呼兰河传》等系列作品也确实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风靡一时的杰作。正如她的崇拜者、文学家骆宾基所说:“她的文字开阔、浩荡、舒缓,流动着无尽的忧伤,让人怀念起久违的北方。”在那样一个山河破碎、神州陆沉的时代,作为一个从东北白山黑水流亡出来的女作家,她对故土故人以及个人人世苦难的书写,确实具有相当的代表性与感染力,否则大师鲁迅也不会对之青睐有加,倾力提携,不但先后为其作品作序,还深加引导,延为座上嘉宾。可以说,鲁迅的肯定与推重从一个侧面印证了萧红的才华。这已是人所熟知并津津乐道的文学掌故,但并不成为萧红今日大红大热的理由。因为鲁迅昔日热心推重过的青年男女作家甚多,红在今天的却唯有萧红。甚至,和萧红一同走上文坛并有过罗曼史的大作家萧军,在今天都已销声匿迹,寂寞为文学史里的一个符号,为何被萧军拉着手走上文坛的萧红就能跳出时代的藩篱和文学的小圈子,而成为一个后世反复热捧的公共话题?

萧红今日之所以这样红,是不是其性别所带来的特殊福利?的确,从事文艺的女性确实要比从事相同职业的男性更具有话题性。女作家似乎理所当然要比拥有同等才华的男作家更红,更具备超越时代的潜质。这与一个男模特永远红不过同等才华的女模特是一个道理,这已非文学,而是社会营销学的话题。但从此角度看,萧红在今日超越萧军是合理的,只是这也并不能成为萧红今日大红的唯一理由。因为不得不说,昔日才华特殊而富有姿容的女作家,也绝对不止萧红一人。作为民国四大才女之一,为什么不是更温雅的石评梅,不是更大胆的吕碧城,而是萧红?作为同时代有声望的女作家,为什么不是芦隐,不是凌叔华,而是萧红?必须说,今日之红艳的作为话题人物出现的这个“萧红”,已非昔日之苍白且悲惨的那个女作家萧红。这个被改编出来的话题人物,已经比真实的女作家本身更丰满、更性感、更具备女性惹眼的一切元素,她已经从民国年间那个命运多舛的女作家的单薄身份中跳脱出来,幻化为一个后世反复大胆添加了诸般社会学元素的“文艺消费品”。

说到底,萧红的回归与大红,是当前消费文化和“民国范”想象使然,是一个文化的男权社会对女性的消费使然,甚至可以说,她是当今“美女经济”的一部分。虽然以今天的审美观来看,真实的萧红并不唯美,这可能也是导演先后选用与真实萧红并不形似的宋佳、汤唯出演其人的理由吧。

从个体身世来看,萧红身上,有太多可资今日公众“消费”的因素——她的文艺范,她的苦出身,她的破碎的家庭,她的恶父,她的逃婚出走,她的两度非婚而孕,两度怀孕期间被另一个男人爱上,以及她最终破败凄凉命绝异域的命运。这其中的不幸、叛逆以及掩饰不住的香艳都符合今日“消费”的诸般标准。更重要的是她的丰富的情爱史以及对情爱的态度,那种永远要“追求爱”的决绝,在今日恰可被人从当日丰富而必然的时代背景中抽离出来,演绎成符合今日爱情市场上的一单炙手可热的商品。

所以,笔者认为,“萧红热”的成因,主要是当前强大的消费文化与公众的“民国范”想象使然。

二、“三姐妹热”成因分析

在英国维多利亚时代女性文学中,勃朗特三姐妹异峰突起,上演了一曲令人炫目的“三重变奏曲”,一时风头无两。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三姐妹的成熟作品只有七部小说、一本诗集。数量虽不多,但个个凤毛麟角。百年来,同时代的不少名位更显赫、作品更丰产的作家早已湮没无闻,而她们却在文学史上“艳绝千古,传诵不衰”。如今,《简·爱》和《呼啸山庄》在世界文学宝库中的地位已经不可动摇,而安妮作为双子星加有机体的一员,也一同成为不朽。

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男性话语权具有绝对的统治地位,女性则完全被压制、被限定、被束缚,女性并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话语权,基本处于“失语”状态,如果有,也是被改造过的或是男性希望她们那么说的。有评论家认为:“(维多利亚时代)女性幼年时所上的第一堂课就是学习如何压抑自己的情感、控制自己的思想。”因此,勃朗特三姐妹是不幸的,在一个号称“黄金时代”的历史坐标中一直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坐标点,一生都被自闭与孤独笼罩。但她们又是幸运的,在强势的男权文化体系中,她们迂回前进、一路抗争,以贝尔之名号,运用第一人称的个体化叙事,自觉不自觉地把人们带入了她们设置的真实而伟大的爱情幻境中,虽然她们的现实遭遇远比小说中任何一个悲惨的情节更加悲惨。以一种表面的妥协来为女性争取时代话语权,这才是她们存在的真实意义所在。

勃朗特三姐妹风格迥异,悲情相近。夏洛蒂的初恋很吊诡,跟已婚的老师纠缠不清,但是,似乎那个男人根本没把她当回事。她写的情书碎纸片被她老师的妻子从废纸篓里拼接起来,并被保存至今。艾米莉被认为是真正的天才,尽管她在二十九岁那年,因为感冒未治愈而早逝。她性格异常坚强,与病魔抗争,近似于日本电影《情书》里的女主角,自虐倾向证明着她的强大的自毁倾向的存在,而艺术天才似乎都有这种倾向。安妮被认为是三姐妹中才气最为平平的,尽管感情异常炽热,也更让人难以捉摸。在二十八岁那年,她紧接着艾米莉得痨病死去。老勃朗特“白发人送黑发人”,从一个葬礼到另一个葬礼,但他从未参加过一场婚礼,包括夏洛蒂的,因为他根本就不同意夏洛蒂的婚事,甚至认为她不应该结婚生子。事实也大抵如此,夏洛蒂怀孕之后不久便死去了,她的身形太过瘦弱,不适合怀孕。

勃朗特三姐妹最让人诧异的是没有去过很多地方,也没有太多的生活体验,只是在一个安静的村子里,却能有一部又一部传世之作问世,就像古希腊哲学家康德一辈子也没有离开过葛底斯堡小镇半步,依然不影响他成为大师,精神世界和写作天赋让人叹服。

勃朗特三姐妹的热度,从《简·爱》一经问世便已经注定。一百五十多年,人们对勃朗特姐妹作品的研究从未中断,从维多利亚时代以反叛、大胆、前卫的题材和描写饱受争议、毁誉参半到当代文学批评从女权主义、后殖民主义、马克思主义、心理分析角度等不断探究,研究文集新作迭出,研究成果实时刷新。

综上,笔者认为,勃朗特三姐妹热的成因,主要源于在强大的男权文化下男性对女性争取话语权的心理的窥探以及害怕失去话语权的惶恐。

三、对“萧红热”与“三姐妹热”的反思

古今中外,有很多才华横溢而命运离奇的女作家。如宋时的李清照,如法国著名女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以及我们重点讨论的民国女作家萧红和勃朗特三姐妹。可以说,上述这几位女作家,无论所处时代与国籍,其生命和情感历程中都遭遇过迥异于常人的波折与风浪,可谓都是被损害与被侮辱的女人。尤其是,勃朗特三姐妹与萧红,都在童年时代丧失过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并度过了凄凉的童年生涯。而李清照、杜拉斯与萧红,又先后有过被人欺骗与玩弄的情感经历。

可以说,正是这种童年和后来的离奇经历,成就了这些女作家的写作才华。但奇怪的是,在英国却很少见勃朗特三姐妹被改编成今日萧红式的银幕人物。这并不是说在今日的英国勃朗特三姐妹已经被人遗忘,恰恰相反,三姐妹在英国是不朽的人物,研究勃朗特三姐妹本身已经成为“显学”,但为什么没有出现我国“萧红”式的银幕改变热潮呢?

这除了两国的“文化国情”及公众心理不同之外,与文化主创者的心态也有很大的关系。

萧红的“红”,使我们看到了今日我国消费文化开棺鞭尸般的强大。这种强大不是要毁灭一具民国亡人的尸骨,而是要把这白骨揪出来插满鲜花、涂满红粉,令其像性感而妖艳的白骨精一般行走,迷惑今日空洞而迷惘的红尘众生,并告诉他们,看,这就是“黄金时代”,这就是那个萧红!这其中的不堪,正如著名影评家毛尖先生所说,说黄金时代,是对萧红痛苦的一种侮辱。

而勃朗特三姐妹的热,更多的是因为小说带给我们的不只是作品本身的惊鸿一瞥,还有她们赋予作品的深邃而深刻的丰富内涵。她们的小说中折射出了女性已不再满足于一般性温柔抗争和逃避,而是开始用尽全力奋力突围,努力彰显着自我和人性的憧憬,以及对生活的激情与苦难的回照,深度诠释了新女性的坚毅与执着。说是在探讨勃朗特的“热”,其实不一定准确,因为勃朗特姐妹从未离我们远去。就像盖斯凯尔夫人描绘的:三姐妹在晚上会绕着餐桌踱步,阅读、讨论她们的作品。一个半世纪前,她们的脚步停止了,但阅读和讨论,从未停止。

当然,从文学和文化传播的意义上来讲,文化名人的每一次高调回归,确实对现代文学的再次回暖与升温以及经典作品重读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但值得警惕的是这种高调回归背后的异质因素,可能极大地消解文学人物在他们那一时代特有的苦难与严肃性,而让其沦为一个后世眼里粉墨登场的戏子。有同仁指点,萧红的“红”,勃朗特三姐妹的“热”,是年代肃杀,以及情人、后人的大力推动。这些笑谈,不一定正确,但不一定没有道理。我们唯望这类人物的“红”与“热”,能在文学与文化的意义上更单纯一些,更真实一些,而不是那种被抽离、被添加的商品的性感与丰富。

[1]骆宾基.萧红小传[M].哈尔滨:北方文艺出版社,1987.

[2]毛尖.萧红的“黄金时代”[N].豆瓣网,2014-9-27.

[3]杨静远.一百多年来的勃朗特姐妹研究[N].豆瓣网,2007-7-17.

[4]陈文.维多利亚时代勃朗特三姐妹的女性话语策略[N].道客巴巴,2015-1-15.

作者:胡丽萍,硕士,吕梁学院外语系助教,主要研究方向为英语语言文学。

编辑:魏思思E-mail:mzxswss@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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