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池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重庆人的性格特点就是重情重义,这一点在我们杂技团“重庆崽儿”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没有他们的情义,又何来我的金牌。
2007年8月5日,烈日如火。
渝中区菜园坝火车站,13岁的河北少年宁洪雨走出火车站。
望着陌生的街景,他眼神迷茫。
“宁洪雨!”一声呼喊响起。
“就把这当自己家”
喊他的是一个男人。
“欢迎来重庆!”男子满脸笑容,向宁洪雨伸出手。
这名男子叫宁晓东,是重庆杂技团演员。
一个月前,重庆杂技团招聘演员,宁洪雨顺利通过初试,受邀到重庆参加面试。
宁晓东把宁洪雨接到杂技团排练厅,评委们已等候在此。
“做几个你擅长的动作。”时任重庆杂技团团长王亚飞说。
倒立行走、后空翻……宁洪雨的动作干净漂亮。
这些基础动作,是宁洪雨6年苦练的结晶——他7岁就到杂技班学艺,一直学到13岁。
“休息两天来报到!”王亚飞当场拍板。
就这样,宁洪雨成为重庆杂技团正式成员。
到重庆生活之初,宁洪雨脸上总有挥不去的愁云。
对他来说,第一大挑战不是辛苦的学艺课程,而是远离亲人的寂寞乡愁。
他的愁,被团里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看了个透彻。
他们开始各自“出招”——
团里有个重庆姑娘叫陈利。她比宁洪雨大3岁,经常哄他开心。
“宁洪雨,你认我作姐姐,我就带你出去玩!”陈利要收他当“小弟”。
时间一长,宁洪雨经不住陈利软磨硬泡,果然当了“干弟弟”。
一天,队友小张拉宁洪雨到家里吃饭。
“人家一家人吃饭,我一个外人凑什么热闹。”宁洪雨不想去。
但他架不住小张生拉硬拽,半推半就到了张家。
一进家门,小张家人就热情地迎上来,嘘寒问暖。
晚餐开始,宁洪雨碗里很快堆满了菜肴。
“小宁,别客气哈!”
“就把这当自己家!”
“年轻人长身体,要多吃点!”
…………
麻辣的重庆菜、爽直的重庆话,竟让宁洪雨吃出了家的温暖。
在这样“呵护”下,宁洪雨觉得不再寂寞了。
“你还有我们”
2008年,宁洪雨遭受了有生以来最沉重的打击。
一个周末,宁洪雨像往常一样,给父母打电话。
电话通了,却传来母亲的哭声:“你奶奶去世了。”
宁洪雨一怔,继而失声痛哭——小时候,父母整天在外忙碌,宁洪雨去杂技班之前,一直由奶奶照顾。
那段时间,宁洪雨无心学艺,一心只想回河北守孝。
因为担心宁洪雨,母亲给宁洪雨的师父宁晓东打了一个电话。
“亲人去世,宁洪雨的情绪不稳定。”
“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他走出悲伤。”
很快,全团上下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接下来的日子,一个个让宁洪雨感动至今的画面出现了。
“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太伤心。”
“小宁,注意身体。”
“小宁,看开点,我们大家和你一起撑过去。”
…………
全团近60名成员,不约而同地为他送来问候——在宿舍、在排练厅、在食堂……总有人见缝插针地凑上来,对他说些安慰话,听起来虽轻描淡写,却饱含深情厚谊。
其间,有一位队友的话让宁洪雨异常感动:“奶奶去世了,你还有我们!”
在队友帮助下,宁洪雨抚平了心里的伤痛。
“只要你对得起我的信任”
2010年5月,宁晓东一脸愁容——宁洪雨已经一周没来团里了!
他打电话联系,宁洪雨却不接。
按杂技团规定,员工无故旷工超过三天,即会被开除。
团领导决定:开除宁洪雨。
宁晓东急了,专门跑到宁洪雨住处“蹲守”。
半夜里,只见宁洪雨踉跄而来,酒气扑鼻。
“碰到什么事了?”宁晓东温和地问。
“没什么,就是不想练杂技了。”
“别藏了,心里有什么不愉快的,都跟哥说说。”
“我……找了个女朋友,父母反对。”
宁晓东明白了:16岁的宁洪雨正值青春叛逆期,长辈越是反对,他就越固执偏激。
“现在你自己经济都不能独立,找了女朋友,凭什么承诺给人家未来……”在宁晓东开导下,宁洪雨的情绪慢慢平复。
把宁洪雨劝回了杂技团,宁晓东又跑到领导办公室。
“能不能撤销开除决定,给他一次机会?”
“小宁是好苗子,我也不想让他走。这也是按规矩来。”
…………
经过宁晓东的软磨硬泡,团领导讨论决定:破例让宁洪雨留下。
第二天,宁洪雨面对全团成员做了检讨。
“师父,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宁洪雨向宁晓东道谢。
“我不要什么报答,只要你能对得起我的信任。”宁晓东说。
“必须学会超越自我”
“每一个杂技表演项目,演员基本都会经历兴奋、厌倦、超越三个阶段。”
回想起自己曾经的厌倦,宁洪雨不好意思地笑了。
当时的他,即将迎来表演水平的一次全面跃升。
2011年,重庆杂技团推出大型杂技剧《花木兰》,宁洪雨参与表演“跳板”“荡杆”“地圈”“力量”四部分。
而其中的“力量”部分,表演难度极大。
尽管宁洪雨每天用12个小时来练习,但成功率还是很低。
练习受挫,宁洪雨有点灰心丧气了。
这时,宁晓东来到他身边。
“一个合格的杂技人,必须学会超越自我。”宁晓东拍拍宁洪雨的肩膀说。
在宁晓东鼓励下,宁洪雨又重新琢磨起来,然后又投入到练习中。
功夫不负有心人,3个月后,宁洪雨能熟练表演“力量”了。
这时,宁洪雨的胳膊却不慎受伤。
2012年4月,法国巴黎,凤凰马戏剧场人山人海。
剧场后台,宁洪雨偷偷给自己打了一针止痛剂,与队友走上前台。
为了不影响演出,他对领导隐瞒了受伤的事,咬牙参加了全部演出场次。
当年,《花木兰》在法国、瑞士、比利时巡回商演150场,上座率一度超过世界闻名的太阳马戏团。
重庆杂技团助宁洪雨登上国际舞台;反过来,宁洪雨以更刻苦的姿态,回馈杂技团。
第七届全国杂技比赛上,他和三位队友凭借《感·倒立组合》获得金奖。
“祝贺你呦!”刚下领奖台,队友们便围在宁洪雨身边,庆祝他领奖。
看着一张张亲切的脸庞,宁洪雨一时泪涌,模糊了视线。
“金奖是属于大家的,没你们帮助,就没我的今天!”宁洪雨哽咽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