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玛依之春

安顺国

1

寒冬接近尾声时，还是一连几天都在落雪

天空充盈，一片片，让身披羽翼的使者

倾注晶莹，如一团团耀眼的喜讯

真切而柔润地靠近，赶赴之约的路上

我踩响了满地的词语

站立的风，涌入一条窄窄的走廊

它们猛烈，低廻，勇敢，高昂

像列队陷阵的战士，一次又一次

切开岩石，山峰，冲决关隘

伸长了抚琴的手臂，水起波澜

行进中，克拉玛依，你总是用警句开篇

在一声悠扬的长笛乐曲里，褪去雪的光泽

别样的溪流，在浓缩江南的景致

燃烧暗夜写下的文字，于晨曦中

让我梦魂牵绕的思念，一遍遍触碰

明丽的光照，云朵盛开，飞翔

扑向你的指引，在蔚蓝蔚蓝的天空下

集合马达的轰鸣，采油树的温情

敞篷车奔腾，葡萄汁液一样的石油

堆起黑色的山丘，说出了内心小小的祝福

我端详过一个人的忧伤，一条河的经流

一部钻机的失落，一百张无言表达的面孔

一些轻轻滑动的怀想，举过头顶，在欢呼

岁月里，由远及近的无奈，由近及远的伤痛

躲进漫游的灯盏，陈列事物的心事

六十年，于一个人是不堪回头的时光

端坐在准格尔盆地的一隅

靠紧一座山，经由秋冬摔打

六十年前，一群人用一个完整的青春

开疆破石，支撑钢铁

钻出一眼油井，为你树起中国石油的地标

2

我不知道，喊出幸福时的激动表情，那时

掉落的泪水是否滚烫，我不知道

双唇沾满油渍怎么甜美，在那时

我不知道，迎风挺拔的身体，为谁而立

那时，饥饿挨着饥饿的困顿，吞咽了凛冽

现在，真的，我都无法体味

贫瘠，荒凉，马蹄独响

碎石，颠沛，山路弯弯，沙粒漂动

阳光朴实，单调的时间，在视线里

有探寻的目光，在巡井，烟尘飞扬

风吹过来，干涩而坚硬

蹒跚的步子，是不断的艰难

没有什么能安静下来，一滴水

一棵摇曳的树，一株晃动的红柳

一行鸣翠的鸟语，一朵云，几度夕阳垂落

柴草被点燃，缕缕炊烟，笔直

贫穷和苦难缠绕，信念被推动，信念冉冉升起

大地温热，落满殷红，像兄弟之梦

在你的掌纹，生机盎然，展开生活的锋芒

蓬勃向上的火焰，让寂寞化为灰烬

力量在聚集，在闪光，痴情和光荣

被男人和女人大胆地说出，爱情的符号

是家的定义，天南地北的方言，俚语

紧紧系住了从不同方向出生或成长的儿女

3

晚霞在回望之处，一枚邮戳，打开岁月的旅途

在字里行间叙述自己，一帧照片，一个手势

或一个眼神，一句问候，一种叮嘱，一份牵挂

在你指向的内心，看见不断的相逢，别离

一切无法相遇的在相遇，在离别

与坚毅一起审读

在你握住春天的手中，众多的情结

纵容灿烂，风，告诉我

四月的雪线上，纯白的莲，已露出笑靥

滴水打动天山的声音，开始缓缓地

让我无法安静片刻，归来之水

亲密一条河，就像带我进入了你的婚房

把我对你的钟情，昭告天下

溪流涓涓，靠近了幸福，又一次起伏的大潮

唤醒了石油，草场泛绿，宽阔

勇往向前的羊群，驰骋的马儿，闯入

驼队咀嚼光明，在行进，一直行进

在龚古尔的沙丘树起红红的帆影，不是因为时间

才有了界碑，释放苦难，所以渴盼

一粒树籽来到水边，安顿下来抑或等待

这些漫长的艰辛，这些脆弱的事物

都无法诠注和书写你的重量

一场沸腾的气息接着又一场静谧

你滚动春天，在呼吸

4

终于，我的记忆之河，干涸了

被囚于河岸，就像父亲年老的粗哑之声

于分列的花朵中，言说石头

又如凋零的叶片，被吹动，在最近处

捡拾万紫千红，且歌声嘹亮

集合的号角下，夜，无力独饮

千锤锻打时光，在瞬间，扩张热情

石油一次又一次地放喷。像晨曦的光芒

让你和石油人再次冲动，热泪盈眶，忘记了

疲倦，困苦和哀伤，你举起手臂

在祖国的航道，紧锣密鼓地追求，开辟

沿着沙丘，碱滩，山崖，荒岭

穿越雷电，喊出乌尔河，百口泉，黑油山

你，石油人和石油一路狂奔，即使在拐弯处

也不减速也不停歇，也不用慰藉的表情安享和风细雨

植一部钻机，布一片井站，一种嘶鸣在啃食土地

像肥硕的马匹，跃起身姿，赶赴盛宴的召唤

你，石油人和石油一起生死患难，荣辱与共

寒冬，烈风和暴雪的挽歌，用另一种唐诗宋词

纪录了行走的英雄，青春和宣言

写下真诚，不用故事购置传奇

听雪的人，一定是风餐露宿的石油人

午夜的缪斯、神曲，吐露爱意

画眉和夜莺在音节上跳动，虫鸣颤动

在回音书的乐章

5

河水没有理由散漫，河水带着隐忍的心事

天穹之下，狂野而任性的洪流，胸怀正义

为石油和它的主宰者，在广袤的荒漠

发布昭告天下的英雄帖，让来者轻盈

让逝者留住爱恋，像葡萄藤的枝蔓，鲜亮的漫动

行吟的浅唱，贴近岩壁，展开依稀可见的岩画

烟雨缱绻，久远，古朴，原始

可以讲解风情，可以绝色生动，可以草场游牧

可以骑射，可以诵咏国王的演说

推动爱之图腾，一直前行

我在走，石油不停地流，追赶着你的身影

沿着石窟的唱词，传道者的经幡，在河滩

扶正梭梭林的身姿，让略微铺张的生长

像拥有血性的男儿，打起手鼓

为你满是新意的土地，叩响石油之音

我已经看清，你和一口井的一举一动

众多的油井，采油树，在移动步伐

你盛装美艳，如我儿时的手中的万花筒

绚丽夺目，没有一丝哀叹，也不曾孤寂

热情的标签，一派欣欣向荣

6

因为石油、天然气和钢铁的管道不再是天边之梦

一场盛大的角逐。开始向北向南向西向东

遍地的真切，让你喊醒风，照亮了雨雪

放开紧搂的圆月，在不断地挺进中

延伸石油结果的汁液，家在肩头

像一页悦目的经文，一直陪伴，在大路上

雁阵归来，在你张扬的温暖里

回忆止于夜中，岁月的光照里暗涌泪水

一些人走过，并栖息下来，于你酿造的蜂房

另一些人逐油而迁，形如追赶草场的骑手

落地为一个又一个的部落，循入石油的信息

在不停的行动，找到了回家的方向

我翻看一页节气，才知道一年一年的所有

已在你的内心吐露芬芳，草木鲜艳的光芒

只用一个字，就击中了石油的心事

大地被扮亮，与石油有关的爱，爱情和热望

一同拾起阳光遗失的种子，清风徐徐

像帆，缓缓地航行，放宽了心跳

绵延不断的采油树，用红色和黄色的注释

推动荒漠变石油的时光，碎石被敲响

一片连着一片的土丘，形如一组雕塑

天天放歌，让汗水一滴一滴像饱满的谷粒

坚实的嵌入土壤，生根，开花

在一瞬间，硕果累累

7

风又一次吹来，在四月的一场雨后

沙砾停止了侵略，像退潮之水，远远的

退避，大片大片的耕田、井位、车流和人群

开始，缓慢或急迫地占领，戈壁不动

草尖有力，阳光亮出剑刃，一切都在听从你的召唤

蝴蝶展开柔美，蜂儿振翅，欢快的

在你浪漫的情怀，纯粹和透明

同时翩翩起舞，用力地清洗天空

羊群在重温在远上，像片片云朵，轻盈的漂移

尘土安静了，空旷被你的手臂撬动

桃花微红，杏花和梨花初露清香

一阵又一阵成长的声音，从一瓣一瓣的花蕊

推动前世的美，未来的憧憬，肆恣为汪洋

一座山在南边，一条河站在北边

春天在真实的位置向你注目、向你行礼、向你致敬

没有什么，在这时，成为旁观者

一个影子，一句话，一声叹息，没有斤两可言

还有一种孤独，一种寂寥，一种疼痛，该跨出门槛

用吻别女人的方式，让小小的心事

一步一步，在你矗立起钢铁的手中，豁然一回

掀开大地之书，一页一页读懂岁月

你浸淫在时光中，流水向前，鱼在水中

苇丛在水中，晃动，一些游动摇曳波浪

不停地冲动波浪，你张网，在另一处

捕捉面目温情的石油，真实地做一回勇士

8

在经典的高处，你从一支歌中走来

婉约，抒情，名声鹊起，并绕过了惊险

缠绵的，满载骄傲的笑语，在冷暖之间

在山水之间，在鸟与鸟的唱合之间

这一天和那一天之间，在行人和车流之间

昂着头，面对神圣的旅途，勇敢地向前

你走着，你牵挂祖国，胸怀忠诚的思想

就像一个日夜怀乡的人，在千万里之远

在古道，在丝路，在瘦雨肥雪中挪动双脚

你要在每一缕晨光，每一次夕阳下

让万物清明，睁开双眼，传送每一个喜讯

躬耕的姿势，为通向心脏的脉管输血

阳光下的河边，干净踏实，谁是洪流

匆匆来去的时间，急促，有力

河水波光粼粼，是花蕾，等待盛开

一滴从地下窜出的石油，悬于空中，不肯坠落

像玫瑰的子嗣，试图找到合适的对象

然后，爱情，张灯结彩，成为大海

黄昏将一抹余晖，时光沉寂

灯光和夜晚相逢，爱和被爱相遇

巡井的人，将和星星一起，把自己辽阔

温存的前因和后果，被拉直，缩短了思想

你如愿放开隐匿的赞叹，为经过生活的身体

烫热一杯老酒，把祝福分配给每一个人

9

风再次吹来时，风，已经

拱手相送了所有事物。因为你

它无力收回承诺，南边新绿，北边又红

东边晶莹，西边微青，在一年之始

向阳的坡上，热情鼓涨，一步

就踏进了小站、井场，鲜艳的旗帜

沿着沟谷向前，向上，它们喜欢在高处

靠实天空中翱翔的鹰，看见更多的沟壑，更远的山

时常，也回望一下来时的一片草甸，荒滩

树起猎艳的手势，发出一声号令，向你走近

向你誓言，向晚的篝火，如展开的桔灯

又像张网的浮标，起伏，漂动

驱赶石油液的钻机，一部接一部的悄然围扰

轰鸣之声，在地下很深很深的方向搅起微澜

又一次捕获，是激动的，怎么也按捺不住

沙砾微颤，春之春天，热烈的

在你获准的入口，整齐地鸣笛

采油的船队停止了航行，石油吹开丰年的日子

石油人屏住呼吸，快乐被黑黝黝的山崖收紧

不敢发出响动，欣喜之情，湿了大地

石油流淌，灼热，美满，丰腴

石油和春天的两行泪水，从你年轻的脸颊

坚韧的骨骼，完美的经纬度上，看清了

石油人的秘密，石油人铺向世界的大爱

没有石油，哪有春天呢，你说

10

因为石油和石油人的停留，你建筑了一座城

山，可以凌乱，戈壁，可以紧缩身体

荒漠，可以收裹衣袖，碎石，可以颤抖

姹紫嫣红，可以四处闯荡，溪水不断

一直翻山越岭，草疯长，泛滥

在它们应该伫立的地方，展示性格

炊烟不眠，马儿回归温暖，牛羊有了梦想

鸟儿安静下来，纵横交织的道路

在扩展，在宽广，一腔热血被安置下来

苦难是不经意的事情，已走了多年

甜改变了甜，不再寡味，亲密的人和事物

更加亲密，相守一起，互敬互爱，有了结果的霓虹

一条朝天的大路，在你花园的一旁

不沸腾，不寂寥，行色匆匆的表情停止了

绷紧的路面上，有车流，行人

沉稳地，在蓄势待发，生活的惊艳之处

有平坦，有慢坡，有左转右拐的弯道

谁会舍去荣耀，让生命有色无味

花，一瓣一瓣，草，一丛一丛

树木发光，被你爱抚，赞美

我从铭记的内心开始，侧耳倾听

你特有的声调，看见喷泉，向上的水珠

让一切认清你善歌能舞的娇媚，让一些感激

像水，像酒。酣畅，通达

石油人为石油生生不息，绵延、往返

从远方回到远方，唱读你的宽广、慈爱

用另一种阳光的力量，咀嚼疼痛

咬碎时间的骨头，为你掌声响起的舞台

灈洗尘埃和世俗的词语，一轮明月当空，温润

这时候，面对你，我羞于写下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