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双
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悲痛之余也有一丝庆幸——他走得还算没有太大的痛苦。
在父亲的大多数同事和学生眼里,他可能是个比较严肃的人。但在我眼里,他其实是个颇有些浪漫情怀的人。在我们这个家里完全没有“父子”那一套,他也没有多少“权威”。多年以来,我姐姐和我与父母之间一直是没大没小的。
打桥牌是我们全家住在中关园280号时(“文革”期间)的重要活动。刚开始我的水平最低,是父亲和我搭档与母亲和姐姐对阵。之后技术见长,就成了姐姐和我与父母对阵。再后来,父母一方基本上是屡战屡败,不过他们不以为意,每次都还在记分本上由父亲与姐姐代表双方签字,以防日后有人“不认账”。在打桥牌时,如果有一块从中关村茶点部买来的松花蛋糕,已经算是高规格的享受了。偶尔搞到一罐咖啡,简直如获至宝。
父亲曾与我们一起在美国的一个小镇上住过三个多月。小镇里的生活十分平静,每天一早我把儿子送到幼儿园,然后去工作,他则在家里写一本类似于回忆录的书《我们三代人》。周末,我们有时会去海边捞螃蟹,或开上一两小时的车,到一个由火山口形成的小湖划船。他后来多次说那段时间是他一生中最悠闲,也是最喜爱的日子。今天,反观父亲的一生,我忽然觉得他虽以儒家的道德自律,心向往的却是《逍遥游》里那种“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的生活。
時间不可能倒流,但记忆却可以长存。与父亲相处的点点滴滴,将会伴随我的一生。
(摘自《中国文化》2014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