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雯露
晴天,悠长的午后,阳光照着小巷的一侧,青黑色的屋瓦闪着柔和的淡光。屋檐的缝隙中洒下点点光斑,在暗黄色的墙壁上稍稍停留。被岁月摩擦得颜色深浅不一、不少地方凹凸不平的木头门槛,此时也正享受着阳光的洗礼。
沒有想象中的青石板路,而是颜色浅浅的水泥路。鞋底轻轻地覆上去,发出轻微的、与沙土的摩擦声,像是小巷微弱的叹息。在背阴的屋檐下向上望,天空被两排整齐的矮房切割成规则的矩形。没有一丝云彩,纯净到透明的蓝,像一块平滑无痕的蓝丝带,轻轻盖在屋顶上。走到阳光下,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是仰起头,享受阳光,咀嚼着一份安宁……
雨天,清静的早晨,撑一把和小巷协调的青色格子伞,在雨中的小巷慢慢地走。天蒙蒙的灰,带一点儿亮光。踮起脚,远处的山更加清脆,缭绕的云雾也越发朦胧而轻盈。酥酥的小雨落在屋顶上、地面上和我的格子伞上,发出若有若无的沙沙声。习惯地把伞一转,伞上的雨珠便如天女散花般洒了出去。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条小巷成了我梦中的常客呢?
记得那是周日的早晨,我们去爬花山,下来后不知怎么就走进了一条古老的小巷。两排低矮的瓦房中夹着窄窄的水泥路。门大都关着,偶尔有打开的,也是一片漆黑。其中有一家的八仙桌上点着两根红蜡烛,摆着一些水果,供奉着一尊眉开眼笑的菩萨。大家原本一路说说笑笑,可墙上红圈中的“拆”字猛然刺痛了我们的眼睛。不知是出于什么情感,说笑声渐渐轻下来,只有空荡而沉重的脚步声回响在小巷中。我本一路欣赏着门边的蓝色牌子,上面标着“徐家”“余家”“王家”“吴家”……实在是一道独特的风景。但发现墙上那格格不入的鲜红的“拆”字后,便也丧失了欣赏的心情。大家尽皆默然。
慢慢走着,前面的小门中却走出一位年过花甲的奶奶。银色的发丝被风吹乱,简朴的衣裤架在骨瘦如柴的身上显得空空荡荡。奶奶单手扶着门框,眯眼看着我们。干瘪的嘴唇翕动着,似乎费力地想说些什么。出于礼貌,我向奶奶笑了笑,她的嘴唇又翕动着,但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目送我们离开。
我时常会想起这条小巷,回想起那位奶奶。不知她们是否已经消失。
行走在消逝中的家乡小巷,我不禁心酸:除了梦中,不知还有哪里能将它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