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轻易沧桑

简安

刚来波士顿时还是夏天，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看着躺在地上的箱子，开始质疑自己的决定。我这样一无所有又30岁出头的人，竟然要在陌生的地方重新生活，简直是脑袋进了水。

后來，我开始锻炼身体，出门走走，参加校友饭局，穿梭于公共交通系统。当然，旧习惯还保留着依然雷打不动地每个星期去修指甲，宁愿每天早起一小时，也要拾掇自己。

茉莉小姐是我的室友，漂亮的大阪姑娘，有众多不同国籍的追求者。25岁的她忽闪着圆圆的眼睛问我：“30岁出头的日子是什么样的？30岁好可怕！” 茉莉跟我格外合得来，我们经常去百货公司试指甲油。她说：“如果30岁时我也能像你这样乐观、精致，那么地爱自己，倒也挺好。”

有一天，我去塔吉特百货买棉被，回家的路上无意中看见一条野河。深秋的波士顿太美了！我忽然感到无比幸运——放下市场总监的职位，换一座城市，以一无所有的心情生活，这简直是我做过的最棒的决定。自由自在，无关年龄，这是最适合我的生命状态。

茉莉生日前，我们去保城中心的Tiffany & Co看首饰。她围着星光熠熠的柜台绕了好几圈，选中了一条细细的黄金手链，上面嵌着一颗小小的钻石，好看极了。茉莉说：“选好了！生日时要男朋友送我。”我问：“何不自己买？”她很惊讶：“连Tiffany都要自己买？”

“喂，我的Tiffany都是自己买的。”这些年我遇见的那些自由飞行着的姑娘们也都是自己买Tiffany的。她们努力工作，懂得钱的重要性，在百货公司看上什么就自我犒赏;她们不轻易沧桑，毫不松懈地保持着身材和样貌，又不在意眼角有纹，笑得大幅。

因为体重减去了八磅，我为自己选了一对钻石耳钉。茉莉说：“自己给自己买Tiffany的感觉好像真的比等着别人送要好。”

戴上新的钻石耳钉，我们在波士顿等待初雪降落。这种自由是开始生锈的年轮擦拭出的光亮。

（摘自《与疲惫生活的正面交锋》长江文艺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