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晨
金岳霖从哥伦比亚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回国后,在清华大学哲学系任系主任。此系最初只有一位老师,就是金岳霖,也只有一位学生,就是沈有鼎,两人专攻逻辑学。在中国,逻辑学这门崭新的学科差不多就是由金岳霖和沈有鼎确立起来的。
沈有鼎博学多才,年轻时曾有过一次婚姻,婚后第二天新娘就跑了,据说是嫌新郎太怪,从此他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独身生活。住在北京东罗圈胡同的时候,沈有鼎常常抱着一本书泡在东安市场的起士林西餐厅,服务员都认识他,上午就送上一杯咖啡,到了吃饭时间就上正餐。沈有鼎喜欢半夜读书,某位同事的寓所与他只隔一道板壁,时常会被“半夜书声”吵醒。
沈有鼎不爱换洗衣服,一件衣服一旦穿上了身就好像长在身上一样。他也不愿意洗澡,头发和胡子总是邋邋遢遢的。他经常穿一件發白的蓝布长衫,也不系扣子,一边走路一边思索着,微笑或喃喃自语。他的眼睛总是很迷蒙,好像一直在发呆。若是和他迎头碰上,完全可以不打招呼,因为“打了也白打”。
沈有鼎嗜书如命,据说有借书不还的“毛病”。不管是哪一个系的教授开课,只要他感兴趣就会去旁听,还会插嘴说“你讲错了”,让人家下不来台。他与人的交往也很特别,有话要讲的时候就径直进到人家家里,坐下来痛痛快快聊一通,一旦尽兴了,起身便走。然而,对沈有鼎的种种“疯癫古怪”,金岳霖给予了太多的包容和爱护。
抗战前,北平的逻辑研究会的人们在一次聚会时,有人提起哥德尔工作的重要性,金岳霖说要买一本书看看,沈有鼎对金岳霖说:“老实说,你不懂的。”金岳霖闻言,先是“哦哦”了两声,然后说:“那就算了。”金岳霖的雅量真是常人莫及。
1955年,中科院哲社部成立了逻辑所,金岳霖将沈有鼎调到自己身边。上世纪60年代精简机构时,哲学所的前任所长陈冷去找沈有鼎。上午去了,沈有鼎在睡觉,下午去了,仍在睡觉,陈冷便火了,说:“这样的人养他无用,要精简掉。”但金岳霖为他说了话,说沈有鼎是不能动的,这才让沈有鼎又留了下来。
沈有鼎后来又打算结婚了。当时有两位“候选人”:一位是体育教师,比较年轻;一位就是后来的当选者,是女律师,年纪大一些。当时,金岳霖对沈有鼎说:“沈家都是天才,要把这一份才能遗传下去才好。”故建议他选择年轻的体育教师。然而,女律师很厉害,采取的攻势较前者猛烈。沈有鼎是没有什么主张的,自然是任强者取胜了。(摘自《中老年时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