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梦”和“中国梦”:歌剧里的和平崛起

2015-07-06 15:22卜之
歌剧 2015年3期
关键词:阿依达威尔第国家大剧院

卜之

"Egyptian dream" and "Chinese dream":A peaceful confluence

家大剧院最新制作的《阿依达》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文化

样本,四大文明古国,在这个版本的《阿依达》中兼有其三。中国的剧院、制作、乐团、合唱团,歌唱家也是以中国歌唱家为主的国际化阵容。印度裔的国际著名指挥家祖宾-梅塔,惊叹于年轻的大剧院管弦乐团的高素质和大剧院高水平的硬件设施,也流露出羡慕之情,哀叹印度之不及。故事,是古代埃及的事,近代埃及灵光乍现时期的委约作品:然而今天的埃及,不管是垂垂老矣的穆巴拉克还是军事强人塞西,都无法提出纲领性的民族复兴的宏图,国家转型的阵痛之下,人文艺术更危如累卵。

《阿依达》如果追根溯源,正如一面棱镜,折射出的是世界历史沧海桑田的变迁,折射出的是19世纪下半叶的“埃及梦”。一位政治强人,伊斯梅尔帕夏(Isma'il Pasha)委约威尔第创作了《阿依达》,这位埃及总督也是埃及历史上的一位悲情领袖。曾几何时,他领导埃及部分摆脱了《伦敦条约》的束缚,收回了一定主权,国家经济蓬勃发展。他的政治宏图,正如他1879年临死前说的,“我的国家不再属于非洲:我们现在是欧洲的一部分。因此很自然,我们放弃了以前的方式,采用全新的适合社会状况的新体系。”

这毫无疑问是当时埃及精英阶层的“埃及梦”。不难理解,当他站在人生的巅峰时刻,为庆祝苏伊士运河通航,决定在开罗兴建全新的总督歌剧院,并委约全欧洲最享有盛名的威尔第创作歌剧,是多么骄傲自豪、踌躇满志。要知道,1857年威尔第遁入他的乡间农场,此时他早已功成名就,已经不需要靠勤劳的创作了。1861年圣彼得堡皇家歌剧院的委约让他谱写了不朽的歌剧《命运之力》:1867年接受巴黎大歌剧院的委约,创作了法语版的《唐卡洛斯》:1869年他为死去的罗西尼创作了《安魂曲》。能让伟大的威尔第为埃及的最新成就创作一部歌剧,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为此,埃及人给威尔第的酬劳也高达15万法郎,按照当时法郎的金银复本位货币计算价值87斤黄金!然而不过短短数载,1876年埃及外债高达9400万英镑,司法、财政等主权被迫旁落,伊斯梅尔帕夏企图依靠扩大棉花出口和外债,把埃及建设成为欧洲国家的幻想彻底破产,文明古国沦为了列强的半殖民地,帕夏大人的“脱非入欧”梦最终只是幻象。

“中国梦”无疑包含了中国歌剧的兴起之梦。遥想积贫积弱的民国时期,中国的作曲家、剧作家、音乐家、歌唱家,无不怀着满腔热血期盼中国的歌剧制作和中国的原创歌剧。延安时期的鲁艺更是将歌剧创作作为拳头项目。解放后,虽然也有一大批优秀的艺术家,排演出《茶花女》《卡门》等经久不衰的经典,更有到工厂、到农庄沸腾喧嚣的“送歌剧下乡”,但毋庸讳言,始终还是处在追赶国际先进水平的行列。歌剧是复杂程度最高、最具综合性的舞台表演艺术,正如美国纽约大都会歌剧院前任总经理沃尔佩曾哀叹的,歌剧是“最复杂的艺术”,歌剧院总经理是“世界上最难的工作”。当年的埃及,尽管有了点儿钱,可是连歌剧的布景也要从巴黎订购,自己无法生产。普鲁士和法国打仗,歌剧布景就运不过来。更不用说运营复杂的歌剧院、自己制作歌剧、推出歌剧季了。

回顾过去几百年世界歌剧版图的变迁,令人吃惊地和大国崛起的步伐高度吻合。从威尼斯、罗马到巴黎,从维也纳、伦敦到纽约,从柏林到莫斯科,乃至上世纪70年代以来东京的崛起……当代全球歌剧版图上最具历史性的事件,莫过于中国歌剧的整体崛起。不到10年时间,从无到有,国家大剧院制作出一批高质量的歌剧,培养出一批台前幕后的歌剧人才(剧院台前幕后几百个不同工种,不可谓不复杂),凝聚了一批国内外的顶尖艺术家,如此成就,即便有后发优势的成分,也可谓空前。不谈已经达到世界一流水平,至少正在朝着这个方向蹄急步稳地迈进。中国人以海纳百川的气度,吸引包括中国、意大利在内的国际级歌唱家、印度的指挥,完美诠释出意大利大师谱写的古埃及的故事,盛唐时期长安城胡人音乐西域兴盛的胜景也莫过于此吧。

新古典主义的制作风格,是国家大剧院布局国际制作班底、面对苛刻的北京受众的最佳路径。二战后先锋的德国戏剧导演持续将歌剧的舞台推陈出新,但是相对保守的观众并不十分买账。国家大剧院从最早《图兰朵》等写实主义的传统制作起步,也偶尔邀请先锋派的导演制作访华如《蝴蝶夫人》,但主流逐渐转向了新古典主义的路数,融创意、象征、写意、抽象于保守写实的元素之中,充分发挥舞台技术的潜力,目前看来《阿依达》乃是一座高峰。

巧合的是,《阿依达》在威尔第的创作光谱中,也是把音乐置于情节之上的尝试的巅峰之作。辉煌的舞台、壮丽的凯旋进行曲和芭蕾音乐并不仅仅是表演性的片断,简直是歌剧史上数得着的大场面,而国家大剧院超大规模的舞台和金碧辉煌的制作更为之增色。特别是导演的黄金团队,弗里杰利奥的舞台设计将尼罗河表现得栩栩如生,波浪起伏和太阳的光辉令舞台充满埃及风韵。

特别需要赞美的是灯光,这是大师级的创意,也是新古典制作的灵魂元素。凯利是大剧院的老朋友了,是他将国家大剧院的灯光运用带到了国际先进水平,一下子从俄罗斯人20世纪70年代的审美跨越到了21世纪。不出意外,第四幕监狱围墙倒塌、终场二重唱时阿依达和拉达梅斯升入天堂的场景都是他的灯光居功至伟,灯光成为了歌剧制作的灵魂元素。从第三幕开始,《阿依达》真正是一部细腻的歌剧,威尔第也用大段的独白、二重唱和三重唱赋予了角色以生机。

和慧堪称当代最好的阿依达,她的角色是威尔第歌剧中最赏心悦目的角色之一,拥有两首极其重要的咏叹调,还和每个重要角色都有二重唱,和慧展现出了所有的天赋和才华,这是华人歌唱家的骄傲。充满妒意的安奈瑞斯是威尔第创造的众多重要的次女高音角色之一,她把不同的戏剧元素结合在一起,她和拉达梅斯的二重唱是歌剧中非常重要的对手戏场景,普鲁登斯卡雅生动地诠释了她的内心变动。男高音德莱昂不辱使命,风格纯正,嗓音到位。

B组演员中,杨光无疑是具有统治力的嗓音,她的安奈瑞斯甚至隐隐成为全剧的核心人物,不仅在声音上起到驾驭作用,在戏剧的推进上更如同暗线。戴玉强最近几年在国家大剧院重头制作中频频担纲男一号,他的拉达梅斯要比前一阵子的《游吟诗人》状态好得多,借用网络流行词汇,戴老师也是“蛮拼的”!他独特的嗓音在个别段落仿佛伟大的迪·斯蒂法诺再生,尽显英雄气概。如同迪·斯蒂法诺之于米兰、卡雷拉斯之于巴塞罗那、阿兰尼亚之于巴黎,有一种男高音是能够和一座城市、一所剧院产生固定的奇妙的化学反应:站在那个独一无二的舞台上,就会生出无穷的力气和勇气,拥有无比的自信,因为他深知台下是他多年的听众,甚至借用网络词汇——“死忠的脑残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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