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亮
我出差刚回家,还没坐稳,门铃就响了。我打开门,一个壮汉背着鼓鼓囊囊的工具包,像铁塔似的杵在门口。
壮汉见我开门,也没等我邀请,便跨步进了客厅,将工具包往地上一丢,说:“兄弟,咱不急啊,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是吧?待我抽支烟再说。”说着便从衣兜里往外掏烟。这时,壮汉瞥见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盒高档烟,又麻利地将自己的烟塞回了衣兜,笑着说:“有馍不喝汤,有白面谁吃窝窝头呀。烟酒不分家,抽谁的不是抽?对吧,兄弟?”
我嘴上说是,心里却暗暗疑惑,试探地问:“你是?”
壮汉看了我一眼,显然也很惊讶:“弟妹没告诉你?”
我说:“她上班了,我出差刚回来。”
“怪不得!”壮汉一拍大腿,说,“我明白了,弟妹平时只管发号施令,你负责具体落实,对吧?哈哈哈!”
我被壮汉的话逗笑了,又递了一根烟过去。壮汉摆摆手说:“不抽了,开始干活!”
我刚想问问干什么活,就被壮汉一个凌厉的手势给制止了。“兄弟,你别说话,让我猜猜,看我猜得对不对。”壮汉说,“这房子装修最少花了二十万,像你们这样的小康家庭才装修得起呀。对不?”
这话倒是不错,当年我们装修这套房子时也算下了血本。
壮汉看我没反对,眼神里越发流露出得意的神色,接着说:“装修再好,也熬不住时间的流逝呀!就像当年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嘿,一扭脸,就变成黄脸婆了,你说是不是?”说完,拎起工具包,推门进了卫生间。
这下,我大概明白些什么了,但我得具体问问是维修什么的呀。我跟进卫生间,问:“师傅,这……”
“兄弟,你什么都不要说了,你们找我算是找对人了!”壮汉又一次掐灭了我说话的苗头,“想当年,俺十八岁便开始跟着师傅在省城搞管道维修,不是跟你吹,虽然我来你们这儿时间不长,但请你一百个放心,我绝不会敷衍了事、坑蒙顾客,我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不是?”
“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各行各业,形形色色,我接触的顾客不说有一万,八千总是有的,你们一张嘴我就知道要说什么!”壮汉一边说,一边伸手将水管总阀门给关闭了,麻利地拿出切割刀,对准热水器下水端,咔嚓咔嚓,三下五除二便将一节水管给截了下来。
“师傅,到底是……”
壮汉头都没抬,继续熟练地工作,有点不耐烦地说:“别打扰我工作,工作时不能分心,三心二意怎么能干好活呢?”
我心里暗暗着急,怎么就不让我说话呢?我大声地问:“我必须问清楚,到底是……”
遗憾的是,我的话再一次被打断了。壮汉说:“暂停!让我猜猜!接下来,你该问价格了!价格嘛,咱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你就把扑通扑通跳动的小心脏安安稳稳地放好了!”壮汉接着又说:“说到这儿,我不得不表扬弟妹几句。你娶弟妹真是娶对了,是个会过日子的好媳妇,电话里跟我谈价钱时,左一刀右一刀,上一刀下一刀,把我砍得是遍体鳞伤,本来八十元钱愣是被砍到了四十元,娶了这样的媳妇不过好日子都不行。”
话说到这儿,壮汉站起身,打开管道阀门,用手指弹弹刚安好的管道,对我说:“一切搞定,兄弟验收吧!”
既然活儿已经干好了,我还有啥可说?我看看壮汉刚才接的管道还真是滴水不漏,我正准备掏钱,壮汉的手机欢快地响了起来。
壮汉掏出手机得意地朝我晃晃,说:“看到了吧,业务太多了,都是冲着我的技术来的。”说着接通了手机,只听见手机里传出一个高亢而焦急的女声:“管道维修吗?我是西大街北三号楼二单元四楼东户,你怎么还不来呀?我家快水漫金山了!”
壮汉一下子愣住了,半晌没说话,怔怔地看着我,我也被搞糊涂了。过了好一会儿,壮汉才小心翼翼地问我:“东边在哪?”
我用手指了指对门。壮汉猛一拍大腿,拎起工具包就往外跑,边跑边说:“兄弟,你怎么不早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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