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全福
吃罢晚饭,娜娜单独向爷爷宣布:从明天开始我要和萍萍断交!
爷爷凉奇:为什么?
爷爷知道,萍萍就是每天在岔路口,和娜娜结伴上学的那个小姑娘。
娜娜说:你想知道就用你的小秘密交换。爷爷点点头儿,他们常常以这种方式说着悄悄话。
“今天课间,在上厕所的时候,萍萍从后面突然跑在我的跟前,冷丁伸出一脚,差点将我绊倒。说这是测测我的应变能力,哪有这么玩的?我说她恶作剧,她说我翻脸猴子。”
爷爷又问,你打算怎么断法?
娜娜看了看墙上的电子表说:明天咱们提前五分钟上学,在路上我碰不到她,在班级我不理她。
爷爷说,你知道人和人之间相处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娜娜想了一会儿才懦懦地说:是钱嘛。
爷爷说:NO,NO。
那是什么呢?
我告诉你吧,两个字:包容。别人有缺点有过错,你要容许人家改正,给人以时间和机会,即便有理也要让三分。
接着爷爷讲了“六尺巷”的故事。
按着惯例,爷爷也必须把自己心中的一个小秘密告诉娜娜。
说什么呢,爷爷想了想,白天门球场上的事,憋在心里没处诉说,就把娜娜同学宋小彬爷爷的事,说了一遍:
“过去我俩同在一个厂,他当工人,我当书记,退休后我们又都在一起打门球。他当教练,我当队员。今天的最后一场球,一个球友的失误,让对方转败为胜。他十分恼火,对这位球友的责怪有点过份,我出面劝阻,他竟把火气撒在我身上……”
听到这儿,娜娜急不可耐地给爷爷出了一个相同的主意:断交。
爷爷还是两声NO,NO。
第二天早上,娜娜按着墙上的电子表,果真提前了五分钟上学。
在送娜娜的路上,爷爷又提起那“六尺巷”的故事,娜娜抢先说,这个故事我能背下来了,不信你听:“从前,张吴两家为院墙的事儿发生了争吵,张家给在京城当大官的家人写信求救。那个当大官的亲人回信说‘一纸书来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张家人见信就退让了三尺。吴家看了很受感动,也让出三尺,就形成了今天的安徽省桐城市的‘六尺巷”。
爷爷说,光背下来不行,还要理解,理解了还不够,还要向人家学习。遇事让三分,是强者的表现。
爷爷的话刚说完,娜娜就伸了一下舌头。原来她在接送学生的人流中,看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宋小彬的爷爷,他送小彬上学回来,迎面走在五十步远的路上。
往日,宋爷爷总是第一个打招呼,今天却装出一副陌生人的样子。
就在要擦肩而过的时候,爷爷突然松开娜娜的手,向小彬的爷招手,而且笑容满脸:“长顺,早晨好?老规矩,八点球场见”
宋长顺猝不及防,不知所措地“啊,啊”两声。“这么大岁数了,都是一些老小孩儿,谁多乐呵一天谁就多活一天……”爷爷不愧是做思想工作出身的,三言五语,水到渠成,就把宋长顺心中的疙瘩解开了。宋长顺高兴地说:“一会儿球场见”。
小彬爷走后,娜娜将右手攥成一个拳头,在爷爷眼前一挥:“强者!”。
还没走到岔路口时,娜娜就发现那个王萍萍,娜娜不解地对爷爷说:她今天怎么也提前了五分钟?爷爷攥着娜娜的手:你早她也早,这叫不谋而合,能不谋而合就是缘份,既然你俩有缘,下面的路该怎么走,全靠娜娜自己了。
两人目光碰撞之后,脚步都没有往日快了,表情也都没有往日亲热了,萍萍还摆出了一副昂首挺胸的样子。
爷爷使劲地攥了攥娜娜的手,然后松开,小声地说:“让她三尺又何妨?”
娜娜这才向王萍萍摆了摆手,木木的脸上挤出一点笑容:“萍萍,早晨好?”王萍萍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音来。
这时,爷爷把拳头攥了又攥,示意娜娜加油。
娜娜嘴角流露出微笑,然后冲着萍萍又大声说:“萍萍,早晨好,早晨好,早晨好。”
娜娜的一连三个“早晨好”,终于换回了萍萍的一句“娜娜好”
娜娜还在脑子里搜索着最恰当的词汇,一着急,竟说成“萍萍,我就是你说的翻脸猴子,行不行?”
听了这话,萍萍的脸终于像一朵花,高兴地伸出一只手掌,娜娜也伸出一只手掌迎了上去,两人轻轻一击,又像往常一样结伴而行。
回到家里,爷爷把墙上的电子表又调回了五分钟。
奖品
老伴儿购物购出了奖品,让我接她。
这家超市,门口还挂着一块诚信单位的牌子。
推开店门,只见两柜台中间的宽敞地方,一人多高的上空,吊着两排金蛋。砸蛋的人还真不少。
那个面色白净,被称为店长的高个女人,年龄与我相仿,正笑容可鞠地姐妹长姐妹短地劝老伴儿:还剩最后一颗金蛋,砸了就收摊儿。
老伴儿说,我已经砸了两颗,见好就收了。
店长缠着不放,老伴儿欲罢不能,索性又买一百八十八元的东西。
最后一颗金蛋,竟飞出了两张奖券。
那四溅的金花飘落在店长的肩头,她连看了两张奖券,都印有“精美套装碗”字样。看她那爱不释手的样子,我想,也许她儿子准备结婚,需要锅碗瓢盆,或者她淘气的小孙子把家里碗都摔得差不多了,到了该填补的时候。
一盒套碗值不了几个钱,关键是不是需要,在急需的时候出现,就是一文不值的东西,也会让人稀罕。店长大概就是这种状态。
两盒套碗,与其拿回家束之高阁,还不如送人玫瑰手有余香。话还没出口,她却说:装错了,装错了,一个蛋里不能有两张奖券,随手没收一张。
店长的举动不仅出乎我的预料,也引起了老伴儿和身边顾客的不满。
“一个蛋里不能有两张奖券”?我环顾了店里四周,没发现砸蛋活动的任何规定。endprint
我问店长:一个蛋里不能有两张奖券,这是你们活动的规定吗?店长随口说是啊。我说写在哪里?店长假装四下看了一下,把目光盯在门玻璃上,刚才还贴在这里,怎么没了?可能谁给撕了,反正活动结束了,有没有无所谓。
我笑了,觉得这店长编瞎话也不长脑子,刚才我进店时根本就没有任何告示贴在门上。
我说:这套碗你若喜欢,站在同龄人的角度,我留一盒,另一盒送给你,怎么样?
也许是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这话有伤店长的自尊。
她板着脸说:这不是你送不送的问题,而是我们根本就不应该给的问题。
我说,如果你要这么说,我就站在消费者的角度,叫真了,这真不存在你给不给的问题。
我问你:你们商店是不是诚信单位?诚信单位该不该讲究诚信?最后,就算是奖券装错了,是砸蛋人的责任还是店家的责任?
这一连串的问号,像一排利箭射过去,她有点招架不住。就认准了一句话:装错了,装错了,就是装错了。任凭我们如何争辩,她只把装错二字做为挡箭牌。
我跟老伴儿说:走,咱们找个纠错的地方去!
我问身边的一位店员,经理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她说经理在二楼。
上了二楼。经理室没人。
在隔壁,我问一位姑娘:经理什么时候回来?
大叔,经理去市人大开会,我姓钟,是经理助理,有什么事?看我能不能帮你。
我们是来报警的。我把“报警”二字说得特别重。
报警?你们在店里丢钱还是丢物了?
我说我们既没丢钱也没丢物,而你们店里有人,把诚实守信的传统给丢了。这样下去,门口那块诚信单位的牌子可要保不住了。
接着,老伴儿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钟助理听后表示说:这次活动的奖品是由厂家提供的,即便把奖品装错了,也不应该由消费者买单。好,我去查一下,一会就回来。
大约二十分钟过去了,钟助理还没回来。我和老伴儿商量:经理不在,今天在这儿恐怕解决不了问题,咱们去市消费者协会。
下楼梯,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后面有人喊:
老姐妹,把你的奖品拿着。
我原以为是钟助理在喊,回头一看,不是钟助理,竟是店长捧着一盒套碗在叫老伴儿。
她表现出十分内疚的样子说:姐妹,实在对不起,我错了。
听了这话,憋在肚子里的火气一下子消了。常言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哪有不犯错误的,就连专家也承认,一个人如果把持不住自己,犯错误往往是一念之间的事,犯了错误改了就好。
这时钟助理也跟了上来,我接过奖品,先对钟助理说:谢谢你主持公道。然后又对店长说:现在这盒套碗是我的了吧?店长点了点头儿:当然。
我冲着店长说:那好,这套奖品我真心实意地送给你。
店长连连摆手:无功受禄,承受不起,况且我还打了你们的主意,更承受不起。
我说:知错就改,你维护了单位的信誉,就凭这一点,给点儿鼓励是应该的。
说完,我把奖品放到了店长身边的柜台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