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树海
公鸡叫了几次,他还在梦里,爷爷站在床头微微地笑,皱纹堆满了苍老的脸颊。
“睡吧,淘小子。爷爷这辈子没干成啥大事儿,剩下的就全看你的了。蹬,蹬吧,使劲地蹬,梦里也没有个消停的时候。”替他盖上了露在外边的圆滚滚的小大腿,颤巍巍的脚步悄悄地离开了卧室。
悄悄地,颤巍巍的脚步又走了进来,轻轻又轻轻的一双手为他仔细盖好了被子。
奶奶看着熟睡的9岁孙子,眼里都是喜爱。
小孙子还是一个激灵就醒了,翻身坐了起来,两手揉着眼睛,嘴里还嘟囔着:“今天先补数学还是作文?”
“大孙子,今天是星期天,你在奶奶家,不用补课,你就继续睡吧。”
小孙子一听,头一歪,身子一软,又倒在了被窝里。
“睡吧,好好的睡吧,奶奶不像妈妈叫你起来的这么早,作业把这孩子累的都不知道该咋玩了,这回在奶奶家你就好好的睡,好好的玩,好好的在梦里疯个够。不用怕,你妈妈来了,奶奶给你挡着,别把你爷爷的床给尿了就行。”
奶奶话还没说完,就看小孙子又呼呼睡了过去。
颤巍巍的脚步再一次的离开了卧室,门也悄无声息的关上了。
蹬、蹬蹬蹬,一阵急促上楼的脚步声,急促的开门,妈妈来了。她好像没有看见客厅里的爷爷和奶奶,就直奔卧室。可能是在路上或者是上楼急,累的汗珠已挤满了她的鼻尖。
“淑芳等一下,他爸咋没来呢?今天不是该他工休的日子吗?”爷爷的问话叫住了急匆匆的脚步。
一个微笑,一个着急而又急促的回答,“他还没起来呢。孩子不赶趟了,我得赶快送他到老师家补课去,回来再和你说吧。”
伸手拉门,奶奶却挡在了门口。“现在啥日子,不是学校放假的时间吗?到奶奶家了,咋还不让孩子歇歇玩玩啦,这是谁给定的规矩?你们小的时候咋没有呢,他爸爸这么大的时候,我从来没有送过看过,除了在学校学习之外,回家就是个玩。不是也考上了大学,当上了工程师。”
“妈啊!他们和我们小的时候不一样了,现在不行了。耽误一天可能就耽误了孩子的一生。”
“你们小的时候和现在有啥两样的吗?不都是一个国家一样大的孩子吗?小时候你那皮筋跳的比谁都欢,饭都得你妈喊着才肯回家吃,不是照样上了大学。现在看看,外国话说的比中国话还好哪,谁从被窝里把你拉出来了。上学的时候行,紧就紧点了。那电铃整天的挂在孩子的耳边,都把他们给震神经了。盼到放假了,还不让孩子好好睡个觉吗。今天就我说的算了,给孩子放假了,你回去吧。”奶奶的话很果断很坚决。
小胳膊拧不过老大腿。妈妈急也没用,奶奶就挡在门口不让她进去。踱步擦汗,妈妈在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爷爷的头被转的有点晕,无可奈何,妈妈的屁股尖总算挨到了沙发上。“行了妈,今天我也豁出去了,就听你的,我也不走了。在家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呢。妈啊,给我弄点吃的吧。”
“好好好,坐在这儿等着,我给你蒸牛肉馅包子去。”
爷爷也放心地回卧室看他的报纸。
时间在滴答滴答的石英钟声度过。厨房里牛肉包子的香味飘进了宽敞明亮的客厅里。“包子好了,赶紧过来吃吧,要不一会就凉了。”奶奶一边往桌子上端菜,一边招呼着老头子和儿媳妇。
没有听到答应声,客J亍里仍然静哨悄的。她急忙走了出来。看老头子手拿报纸愣在了那里,儿媳妇不见了,卧室的门也不知道啥时候给弄开了,孩子当然也没了踪影儿。
大肚子
张大肚子就是以大肚子出了名的。
张大肚子在民政局上班,和我家一个小区,人非常不错,和人见面说话非常的热情,到局里一打听没有不知道他这个人的。具体干啥工作不太清楚,每天上班经常有车接送,看着好像不是一般的小办事员。
其实很早以前我就认识张大肚子,那时候我中学还没毕业,他比我高两届,等我毕业上班的时候,人家都已经坐进办公室了。那时候他是个瘦高个儿,篮球打得很好,在县里体育界是个很有名气的中锋,每次县里篮球赛他都带领民政局队出赛。
民政局是个好单位,是个和老百姓接触最多的单位。下乡走访是他工作重要的一部分。下乡也是个吃百家饭的好差事。民政局也是上边领导来检查工作最多的局机关之一。每次领导来检查局里的工作都得有重要的领导和一些相关的工作人员陪同检查汇报工作。吃饭的时候,必须得有一位能喝的同志来陪领导吃好喝好。局里和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千杯不醉的不倒翁,所以,每次来领导检查工作都少不了他的作陪。肚子在不知不觉中长了起来,每次去被检查的单位十回总有九回他都被误认为是上边的大领导,都会被热情的目光和双手包围起来,弄的领导们非常的尴尬和难堪。也许是被误认的次数多了,有了化解和挽回这种局面的经验,他总能用巧妙的方法打破这种局面,让领导感到心满意足而表扬他。
说起肚子,老张着实为他的肚子感到非常的骄傲,也是因为肚子才让他在局里和县里有了一点名气。很多来局里办事的人,张嘴闭嘴的找张大肚子,他们不知道他在局里是做什么工作的,反正到民政局办事情就找张大肚子,似乎张大肚子代表了整个民政局。渐渐地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不论是在闲逛还是在单位上班,只要有人招呼大肚子的,他就会停下来仔细听一听,哪怕真的不是召唤自己的,他也要顺着声音看一看那个人。无论冬夏总敞着怀已经成习惯,也不论啥样的场合只要有他在场,总是会一手掐着腰一手轻轻地抚摸拍打着肚子站在你的面前,一副趾高气扬的形象。他觉得肚子代表了他的身份和地位,肚子让他在人前有一种无形的威严和骄傲,肚子让他坐在办公室里显得是那样的有气派。就连他的女人也为能拥有这样的肚子感到骄傲,经常在女人堆里夸赞着她家的肚子如何如何。
后来听电视上说,大肚子会带来很多疾病,张大肚子也曾尝试减肥,不过坚持一段时间都没有效果,就只好自暴自弃了。
不过,最近单位来了一位新局长,也姓张,也有一个大肚子。不过没有人敢叫局长大肚子,但一叫张大肚子总好像把新局长也捎带上了,有对新局长不敬的感觉。张大肚子在经历几次尴尬之后,从领导的眼神上觉得有一种针芒在背的感觉,这就让他感到现在自己的肚子有一点什么不对了。领导是大肚子,自己也是大肚子,领导自然无法指责他的大肚子。到底有什么不对,他也说不清。特别是自己的工作,被领导几次点名批评之后,更加深了他的这种感觉。endprint
张大肚子坐卧不宁,茶饭无味,使得自己的女人都无法忍耐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愣怔。
几天时间,人们发现张大肚子变了一个人一样,肚子小了,人瘦了。
新局长看到张大肚子,上下左右的好顿打量,让张大肚子有些手足无措。
新局长似笑非笑的什么也没说,但是新局长那复杂的眼神和表情,又让张大肚子在心里画了魂儿。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大肚子好还是小肚子好。
解闷
天阴的很沉很沉,风不太大,有零星细细的雨丝随风飘下来。已是三月中旬的天气了,雪还没有完全融化,满路的泥水和冰搅合在一起,给你一种寒冷的感觉。树的枝条虽然还没有现出满眼的绿色,已能在风中柔和地摆动了。
这细细的雨丝打在脸上,虽然没有冬天的雪打在脸上那么冷那么疼,却也没有一点春的感觉,让你感到沉闷而心焦。只想找个角落躲起来,或者是钻进屋里倒在床上睡一觉,做个好梦,即使睡不着也别在这鬼天气里去活受它的气。老王这样想着便挤上了回家的公交车。原本想散散心解解闷儿,没成想这鬼天气反倒给他的心里又多加了几块愁云。
进了屋仰在沙发上待了一会儿他又后悔了,偌大的一个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电视打着他也看不进去,又是说又是唱的他根本不知道在演个啥,使劲闭上眼睛也睡不着。
“天阴又怎么样,刮风下雨满路的泥水又能怎么样,别人能走的那样开心自如,为什么我老王不能呢。难道我老王真的与众不同吗?”他在反反复复地琢磨着思考着。
他工作了几十年的工厂解体了。还没到退休的年龄呢,就提前退了下来了。虽然开资也够维持生活,但也不能混吃等那个什么吧。干点其它的吧,他老王又没有一技之长。他感到烦闷,他想发泄,他又找不到发泄的地方,看谁都不顺眼,又不能无缘无故地招惹人家。可和他一样的人多着呢,人家不是照样生活得开开心心的吗,你苦闷钻牛角尖想不开只能是自寻烦恼。
老王这样不断琢磨来琢磨去,他决定凭着自己现在身体好的条件,回到离开多年的老家去,即使那里早已没有了他的土地,村里的人对他也已经很陌生了,最起码他还有一帮从小玩到大的老哥们老邻居。他还可以买点牛啊羊啊啥地,到山坡上去放一放玩一玩,早上的时候,他还可以到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地里去看一看多年未见的日出,寻找一点童年的回忆。站在无边无际的旷野里,扯开嗓子喊几声山歌,聚一帮老哥们吹吹牛扯扯皮,呼吸点新鲜空气,怎么着也比被高楼大厦围起来好。最起码抬起眼睛能看见天边的太阳,远处的群山。伸伸胳膊抬抬腿也刮碰不着别人碍不着别人。
人就是这样,一旦把什么事儿想开了,心情顿时也敞亮了起来。
老王为自己的想法下定了决心,就是老伴和孩子们不同意不和他回老家,他自己也要回去。回到属于他的大自然中去。想到这儿,老王内心沉重的两扇大门打开了,他觉得天也不阴了,风也有了暖暖的感觉。忽然,他想到城里人是不允许在农村买房的,而且,城里人都跑到了城里打工,农村还会有谁陪伴他呢。一瞬间,他的心又开始变得更加憋闷。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