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睿
成长中的Uber不仅需要挣脱传统制度与规则的束缚,而且要直面既得利益者的反击,同时还需不断修正自我缺陷与强身壮骨。
Uber是一款打车软件,由特拉维斯?卡兰尼克于2011年正式推出。登陆智能手机Uber的移动应用程序,司机提供自己的性别、年龄、职业等各种法定信息,经过Uber后台的严格审查后就可成为Uber的专职或者兼职司机,而Uber则对其收20%左右的平台管理费;与此同时,乘客可以在智能手机安装Uber的APP,输入姓名、联系方式、信用卡等真实资料,即可建立个人账户。这样,只要乘客需要出行车辆,Uber就会提供出距离乘客路线最短和时间最快的司机和车辆。由此,Uber将乘客和司机这两大自己名下的用户链接了起来。超乎卡兰尼克的想象,仅仅运营到第三个年头,Uber就有了高达1.25亿美金的进账。
按照卡兰尼克的说法,Uber的核心经营理念是在一个城市里部署最少的车,能够最有效率地满足全城的出行需求,而这一底气来源于其所提倡的“共享经济”理念以及由此为世界带来的改变,包括Uber每月在全球创造出两万多份就业机会,并驱动数十亿美元的经济增长;数百万人可能会不需要拥有一辆车,因为使用Uber比自己拥有一辆车更实惠;在世界上最大的那些城市,停车位紧张的状况将得到缓解;随着Uber服务的延伸,城市拥堵将得到极大的改善。Uber改变世界的野心清晰可见。
崭新的商业模式
与传统的出租车公司采取的线下服务模式相比,Uber采取的O2O商业模式让自己的互联网血统和基因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除了司机与乘客通过互联网达成服务交易外,乘客的付费也采取信用支付模式,即Uber接送任务完成后,乘客通过信用卡或其它虚拟电子账户直接将费用划转到司机的账户里,同时乘客可以在Uber程序中查看到自己所用车辆的行驶路程和距离,并且进入Uber客服平台对司机服务做出评价,而Uber也可以在网路上及时跟踪或发现出行司机的动态。可以说,除了接送乘客在线下进行外,Uber其余所有活动都是在网路中完成。
对于绝大多数消费者而言,价格是所有商品和服务中最为敏感的要素,而Uber恰恰抓住了这一痛点。有别于出租车不加区别的按程计费,Uber服务价格总是不断变动之中。除了在城市上下班高峰期Uber会向用户收取两倍或三倍的费用外,其余时间基本上都是5折甚至是3折的消费价格。根据北美第二大旅行管理软件Certify统计,同样的路程,Uber在美国的收费要比的士和巴士少大概3美元。正是如此,Uber的用户用户黏性极高。调查发现,美国国内用户平均每人每月在Uber上的花费超过了100美元。
得益于旺盛的人气,自成立以来,Uber的营业额以年均20%的速度增长,而且先后得到了贝莱德、富达投资集团、谷歌风投等国际著名投资机构的五轮注资。而据Uber向投资人告知的最新融资计划,公司将启动新一轮15亿至20亿美元的融资, 此轮融资完成后,Uber的市值将抵至500亿美元,成为有史以来估值最高的科技创业公司。另按照《福布斯》估价,卡兰尼克至少持有Uber公司10%的股份,其身价达到了30亿美元。继Uber被《今日美国》评为“年度最佳科技公司”之后,在《财富》杂志推出的2014年“全球40位40岁以下的商界精英”排行榜上,卡兰尼克一举拔得头名。
将油门踩到底
尽得风光的另一面是:无论是在美国还是全球其它国家,Uber可以说是麻烦惹得最多的公司,而卡兰尼克无疑是最为焦虑和最为痛苦的CEO。对此,卡兰尼克也不得不承认:“我们走在了出租车行业的前面,成为了众矢之的,这种感觉可不好受。”现在看来,成长中的Uber不仅需要挣脱传统制度与规则的束缚,而且要直面既得利益者的反击,同时还需不断修正自我缺陷与强身壮骨。
Uber的很多车辆都来源于“私家车”,而且没有运营执照,但包括美国在内的许多国家和地区的法律规定,从事运营载客的车辆和司机必须拥有执照或得到主管部门许可,因此,在旧金山仅仅运营了4个月后,当地政府就向Uber下达了勒令停止营运的命令。紧接着,弗吉尼亚州、内华达、马萨诸塞等在内的16个州政府都对Uber发出了禁行令。这些州政府要么提出要对私家车Uber司机进行重罚,要么强制Uber缴纳数目不菲的年费和保险费用,或者直接将Uber告上法庭。
同样的追打与封堵在其它国家也如影随形。德国法兰克福法院作出判决,宣布Uber必须立即停止运营,该禁令在全德国有效,违者每次载客罚款25万欧元,并对Uber的德国公司雇员处以6个月的监禁,另外还对公司罚款。澳大利亚昆士兰州政府向公众表示,Uber既违法,也不安全,更没有保险,执法部门先后对62名Uber司机开出了共计17万澳大利亚元的罚单。与此同时,韩国首尔中央地方检察厅对Uber和卡拉尼克提起诉讼,中国台湾地区交通主管部门也明确宣布Uber经营模式属非法营业行为。除此之外,南非、比利时、加拿大、泰国、印度等14个国家的城市政府相继对Uber 进行了拦截与围堵。
除了政府监管机构,Uber在扩张过程中碰到的另一个“钉子”是各地的传统出租车公司和团体。Certify的跟踪统计数据显示,截止到目前,Uber在美国市场令传统的士、机场巴士和豪车搭载业务从85%下降到了52%。而在强势切割传统出租车行业“奶酪”的同时,Uber也为自己招徕了不少的麻烦。在华沙、伦敦和芝加哥等城市,出租车团体针对Uber的抗议活动此起彼伏,而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州出租车服务管理委员会则直接向Uber司机开出违法罚单,每次罚款1723澳大利亚元。
遭遇外部钳制与挤压的同时,Uber的安全性问题也让公众瞪大了敏感的眼睛。在美国休斯敦,一名名为邓肯?伯顿的57岁Uber男性司机因强奸了一名醉酒的女乘客而被提起公诉,在印度首都新德里,一名名为辛?库玛?雅达的Uber司机同样涉嫌强奸女乘客被逮捕。对此,联合国妇女署取消了之前和Uber达成的招募100万女司机的合作计划。另外,由于一度被第三方侵入,美国多个州约5万名Uber司机的姓名和车牌号被泄露和曝光,甚至在网上出现了黑客公开叫卖Uber账户的闹剧。
对于来自政府的监管,卡兰尼克更多时候表现出是一副强硬姿态,用卡兰尼克的话说就是“尝试突破极限,把油门踩到底。”因此,在美国堪萨斯城被监管后,Uber公开表示当地政府颁布的政策是“反科技”;在澳大利亚昆士兰被监管后,Uber斥责政府的规范是“过时的”; 在韩国被禁之后,Uber嘲讽首尔市政府“生活在过去”。展开“口水”还击的同时,在已经被政府颁布禁令的荷兰,Uber回应称将继续提供服务。与此同时,Uber还就法国、德国、西班牙等欧盟国家禁止Uber在当地服务一事向欧盟发起投诉。
当然,卡兰尼克并不想孤军奋战。在遭到政府部门和警方威胁的地区,Uber会向用户致信,希望他们能够与自己联手支持Uber发展,如在华盛顿州,卡兰尼克就发动了5万人给监管者写邮件,还亲自发了3.7万多条推特向当局施压;与此同时,Uber建立了一个至少161人的游说团队,以说服各州的法律制定者,并聘请了大量资深政治顾问,以政治代价来狙击传统出租车公司。据说Uber仅仅在加利福利亚州的Sacramento市就花费了47.5万美元去游说法律制定者。
卡兰尼克的激进与强势回击一定程度上收到了相应的效果,如在Uber游说弗吉尼亚州州长助理之后,车管局在禁运的48小时内发出指示,不得禁止Uber业务;而美国加州的公共事业委员会则一致投票作出永久性立法,为类似Uber的服务商创建了一个新的名词——“交通网络公司”,这使得加州成为了第一个在司法上认可像Uber这类服务的地方。据悉,目前美国已有芝加哥、西雅图、华盛顿特区等22个州、市通过了永久性立法,支持拼车共乘在当地作为一种交通方式,并且这个数目在继续增加。
不过,卡兰尼克也有偶尔“服软”的时候。面对着德国法院的判决,Uber随后表示将在德国推出一项合法经营的新型打车服务,同时将为司机支付持有商业乘客运输执照所需的约100欧元至200欧元费用;无独有偶,在日前的慕尼黑举行的DLD年度创新大会上,卡兰尼克表示,对于解禁Uber的城市,Uber将在4年内为其创造10000个就业岗位,在整个欧洲创造50000个以上的就业岗位。与此同时,Uber还承诺给政府开放Uber平台的大数据,借此来配合政府打造智能城市,并在城市规划和交通出行方面提供制定相关决策的数据依据。
此外,卡兰尼克还在积极丰富和完善Uber的服务品种与质量。一方面,Uber在匹兹堡设立全新的科研实验室并和卡内基梅隆大学合作进行无人驾驶汽车的研发,这样未来既可以消除外界对Uber将“黑车”洗白的诟病,也可以完全杜绝对女乘客性侵事件的发生。另一方面,卡兰尼克的目标不是仅仅将乘客与司机对接,而是要成为城市的物流神经中枢。因此,除了打车服务以外,卡兰尼克还在尝试其它的运输服务,如Uber在巴黎开通了摩托车接送服务,在旧金山开通了将一个墨西哥乐队送到用户家门前的服务,并已在7个城市开通了冰淇淋卡车运送服务。
竞夺中国市场
按照Uber在国外的模式,卡兰尼克选择的是与私家车、出租车和租赁公司进行全面的合作,但进入中国市场,这位“斗士级”人物似乎收敛了很多。2013年8月,Uber宣布正式在华试运营,试点城市选定上海,而且推出的产品是“Uber Black”,即与租赁公司签订合作协议,提供商务高端服务,其对应车型是宝马、奔驰、奥迪等商务专车。八个月之后,Uber开始涉水Uber X,但仅小心翼翼地在上海、北京、广州和深圳四个城市推开。直到去年初,Uber才将触角伸向杭州、重庆、成都、天津和武汉等全国九个城市。就在不久前,Uber推出了在中国独有的拼车服务——人民优步(Peoples Uber),按照Uber的说法,“人民优步”定义为公益服务,既不会向司机收取20%的平台管理费,而且不以盈利为目的,扣掉成本之后所有收入将返还司机,以有助于中国政府更多地解决就业。
根据公安部交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中国现有驾照的人数达3.28亿,但目前国内的租车公司中80%的运营车辆不足50辆,因此,国内租赁车辆占车辆总数的占比仅为0.4%,远低于日本、美国、韩国及巴西的2.5%、1.6%、1.4%及1.3%。而按照罗兰贝格的研究报告,未来三年里,中国汽车租赁市场的租赁需求将以年均27%的增长率高速发展,到2018年市场规模将达到650亿元,车队数量需求为77.9万辆,汽车租赁市场整体规模成长空间十分惊人。
然而,Uber进入中国必然与强大的本土竞争对手撞个满怀。在国内租车市场,目前不仅有神州租车、一嗨租车先后通过在境外上市彻底确立了在行业中的绝对领先地位,另外有滴滴、快的双双杀入专车市场,与先行者易到用车各领风骚,与此同时,PP租车、宝驾租车、凹凸租车、cocar租车、友友租车等都在以汽车共享的名义争夺闲置的私家车资源,而且拼车领域的天天拼车、嘀嗒拼车、51拼车以及微微拼车也各自铆足力气抢夺目标市场。据易观国际最新发布的《中国打车APP市场监测报告》数据显示,截至去年年底,中国打车APP累计账户规模达1.72亿,其中快的打车和滴滴打车合计99.8%。这也就是说,Uber进入中国市场两年多来收效甚微。
但是,卡兰尼克不会理会短期市场回报,更不会简单地放弃或者退缩,而是基于长远战略在中国市场展开了声势浩大的合纵连横。去年年底,Uber与百度签署战略合作及投资协议,在获得百度6亿美元战略投资的同时,Uber还可以将打车服务接入百度地图、百度移动等App当中,深耕其在中国的O2O市场。据悉,Uber与百度的联手是中美两个互联网大国之间领先互联网公司首次达成深度战略合作。无独有偶,有国外媒体报道,中国人寿已向Uber投资2亿美元,前者将通过后者开发和推出有针对性的保险产品,而后者则借助前者的支撑提高产品的安全度和品牌知名度等综合性软实力。
在跨界联姻的同时,Uber更加重视拓展汽车领域深度合作的平台。今年以来,Uber首先与国内汽车经销商永达汽车签署合作协议,在通过自身平台为租车公司提供购车、售后服务、融资贷款等方面实惠的同时,Uber试图争取绑定这些售出去的车辆,使之能够成为自己的用户。不久前,Uber又宣布与法国汽车品牌DS签署面对中国市场的战略合作协议。据悉,DS作为Uber在中国的第一家整车品牌合作厂商,将提供上亿元的首期 3000辆整车销售让利,为Uber平台上的租车合作伙伴和人民优步拼车车主提供“零首付、零利率、零月供、零压力”的购车金融解决方案;而Uber方面表示将利用其平台优势,整合合作伙伴和拼车车主的换车、购车需求,为DS带来潜在客户和流量。
展示强大资本联姻力量的同时,Uber在市场营销上也运足了功夫。除了给司机提供具有诱惑力的双倍甚至三倍以上的补贴外,Uber不断刮起降价风潮,而在专车业务上,Uber更是试图做出自己的特色,从用户体验上下功夫,如车上送矿泉水,配充电器等。另外,Uber在国外通常绑定信用卡作为支付方式,而进入中国后增加了绑定支付宝的支付方式。与此同时,Uber还把国外的特色服务业引入中国,如在杭州推出摇橹船业务、在北京的胡同里推出三轮车和人力车业务,以及正在全国不少城市推开直升机业务,甚至考虑未来提供快递和外卖服务。
不过,Uber的凌厉攻势引起了国内租车市场巨头的高度警觉,并纷纷采取阻击和反击行动。今年二月,滴滴和快的宣布合并,合并后成立的新公司估值达到60亿美元,成为中国互联网历史上迄今最大的未上市公司合并案。合并之后,滴滴和快的迅疾推出了号称“一号快车”的拼车业务,紧接着,又推出了分别为校车服务、专机业务以及针对女性的专属专车等三项全新业务。在出行方面不断推出新业务的同时,滴滴快的也在日前宣布即将推出“滴滴快送”服务。显然,所有这些行动大有对着Uber而来的咄咄逼人气势。
在尽力应对不断扑来的市场诡谲风云的同时,Uber在中国的确还面临着不小的政策风险。调查发现,在北京市出台了《北京市小客车合乘出行的意见》从而给予了拼车服务合法“名分”之后,无锡、杭州和深圳也出台了相关拼车政策,而全国其它城市则鲜有类似的动作;与此同时,除北京以外,已开通“人民优步”服务的深圳、上海、广州、成都、杭州和武汉等城市暂未有相关法规出台,那么,在没有相关法规出台前,这是否意味着“人民优步”在这些城市的运营仍游走于法律的“灰色地带”?更为重要的是,中国交通部已发出通知,明确禁止私家车做专车业务,而目前无论是专车服务还是拼车服务,Uber车辆驾驶者很大一部分都是私家车司机,这的确存在将黑车洗白的嫌疑,正是如此,前不久,Uber广州和成都公司先后被当地执法部门联合查处,并且可能还会有更多的城市进行同样的监管,不知卡兰尼克是否做好了足够的思想与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