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宋代开始,中国的古地图开始大量以印书和刻碑的方式存留下来。它们中的一部分就成为“丝绸之路”开通后,中西文明交流的见证物。
记者 丘濂
该地图收录在南宋僧人志磐于宋朝理宗景定年间(1260~1264)编撰的《佛祖统纪》中。这部书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佛教史书,以“释迦牟尼佛本纪”写起,包括了中国佛教历代祖师的传记。地图长28厘米,宽20厘米,为纸本雕版墨印,主要表现了西汉时期西域诸国地理情形和佛教传播路线。
《汉西域诸国图》东起兰州,西至西海(地中海)、大秦(拜占庭帝国),南到石山(今昆仑山),北抵瀚海(今蒙古高原大戈壁),形象绘出了天山、葱岭、北山、南山、石山和积石山等山脉,并用双曲线画出黄河上游河道,用鱼鳞式水波纹描绘海洋、湖泊。葱河位于全图正中,由西向东流入蒲昌海。在蒲昌海的南北两侧清晰绘出中原通往西域的两条路线,也就是“丝绸之路”。图中的丝路开始于甘肃武威,经张掖、酒泉到敦煌,然后分为南北两路:南路走蒲昌海南岸,经过阳关(今甘肃敦煌市西南南湖镇破阵子),到于阗(今新疆和田县),绕南山,过无雷(今新疆喀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内),沿葱岭南麓,往西可以达到大月氏(今阿姆河流域一带)、安息(伊朗高原)、条支(今西亚两河流域);北路沿蒲昌海向北,经伊吾(今新疆哈密)、流沙(泛指我国西北沙漠),至车师前王(今新疆吐鲁番市附近),再往西,过乌孙(今伊犁河、楚河、巴尔喀什湖、伊塞克湖一带),越葱岭到大宛(今费尔干纳盆地),再往西北方向去最后可达奄蔡(在咸海、里海以北)。图中相邻两个地名如果用细线连接,说明两地之间有道路可通。除了70多处注记的地名外,图中还有文字说明西域政区建制和交通路线里程。
狭义的西域,也就是葱岭以东的新疆地区,是亚欧大陆上中国、印度、波斯和希腊四大文明的交汇之地,也是中国最早接受佛教的地方,在印度佛教东传的过程中起着重要作用。西汉时期,佛教沿着丝绸之路传到疏勒(今新疆喀什喀尔),然后再向东传到龟兹(今新疆库车)和焉耆(今新疆焉耆回族自治县)。西汉末东汉初,佛教通过河西走廊传入中原地区。因此,《佛祖统纪》收录了描绘汉代西域佛教重镇的《汉代西域诸国图》。
该图是目前所见绘制时间最早的一幅关于西域诸国及其交通的地图。虽然绘制内容比较简略,但对研究西域地理沿革、僧侣取经求法的路线和古代丝绸之路都很有参考价值。
蒙元王朝是个横跨欧亚大陆的大帝国,辽阔的疆域为东西方的科技文化交流创造了条件。东西方交通道路畅通无阻,不少出生于中亚、西亚的伊斯兰学者陆续来华,将伊斯兰地图以及阿拉伯人乃至欧洲人的地理知识和世界观念带入中国。波斯人扎马鲁丁就是其中之一。1267年,天文学家扎马鲁丁沿着“陆上丝绸之路”来到了上都开平府,受到忽必烈的召见,忽必烈称其为“回回星学者”。他先后任职于司天台和秘书省,主持制定了《万年历》、纂修《大元大一统志》、制作地球仪和彩色《天下地理总图》,极大拓宽了中国人的视野。从此,描绘中原地区之外包括中亚、西亚、欧洲、非洲的地图开始出现。
遗憾的是无论《天下地理总图》,还是另一位元人朱思本所编绘的《舆地图》,或是元末李泽民的《声教广被图》,都没有存留下来。幸好在明代人叶盛所做《水东日记》的弘治和嘉靖版刻本里,卷十七附有元末天台僧人清浚的《广轮疆理图》摹本,并有详略多种图幅。虽然现存的《广轮疆理图》是明代人严贵中改绘的摹本,但经过学者陈佳荣将它与《元史·地理志》的对比考证,可看出全图600个地名中,除了20来个路府州名外,其他大致和《元史·地理志》相同,而明初宋濂所修的《元史·地理志》主要利用的就是扎马鲁丁编撰的《大元大一统志》的资料。陈佳荣认为,现在看到的《广轮疆理图》摹本,基本上可以当成元一代的舆图成果来研究。它也是现存的最详尽、准确的元代疆理总图,又是明代重要地图《大明混一图》的关键底图。
该图含有边疆地理以及中外交通的可贵信息。地图绘制范围东起朝鲜半岛、日本列岛和琉球群岛,涵盖了高丽的北京、东京、南京、唐城、耽罗及三韩等,倭国的徐福祠及毛人等,还有大流球(今琉球)及小流球(今台湾)。西北至西域,注明“自西宁西北五十余里至金山,其西二百里即阴山也。其间皆崇峻岭深绝涧。又西北数千里至铁门”。西南至越南、印度,注有“自特摩(今道站)入交趾界”,并标出“占城”和“江头城”(今缅甸),提到“北路往西域天竺诸国”。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东南的福建海岸外,明确记及“自泉州风帆,六十日至爪哇,百二十八日至马八儿,二百余日至忽鲁没思”,这是当时由海外与东南亚、南亚、西亚交通的明确记录,也是泉州作为元代对外航海交通贸易大港地位的佐证。
由于是明代的摹本地图,该图经过严贵中绘制后,有些许改动。一个变化是该图省略了原图中海岛沙漠、绝域殊方等相关内容:“居海岛沙漠,道里辽绝,莫可稽考者,略叙其槩焉。”这某种程度上反映了明朝中期以后疆域的内缩。
元朝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的少数民族王朝。因此蒙元王朝特别强调“天下一统”,淡化了“华夷之辨”。“混一图”开始取代唐宋时期盛行的“华夷图”,成为当时人们所知天下总图的主要类型。明初继承了蒙元时代的地理知识和地图遗产,地理视野基于整个欧亚大陆和非洲。洪武年间,明廷在元代疆域图的基础上绘制了涵盖亚非欧三大洲的《大明混一图》。
地图东起日本,西达欧洲、非洲大陆,南至爪哇,北抵蒙古。全图以大明王朝版图为中心,着重描绘明王朝的疆域政区,突出表现镇、寨、堡、驿、渠、塘、堰、井等人文地理要素,山川、湖泊、泽地等自然地理要素,注记地名千余处。图上有相对统一的图例,明代的十三布政司及其所属府、州、县治用长方形粉红色块加注地名表示,其他各类聚居地直接以地名表示;“皇都”(今江苏南京市)、“中都”(今安徽凤阳市)用蓝色方块和红书表示。图中山脉以山水画法描绘,除了黄河用粗黄曲线表示外,另用灰绿曲线描绘其他水体。现在所见绢本彩绘图收藏于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清人将图中原有的汉文注记全部用大小不同的满文贴签覆盖,方便清廷使用,也彰显清朝对天下的治权。
在“华夷图”的时代,中国古地图都采用“内折外容”的方法来绘制,也就是中原地区的比例尺很大,而且相对关系按照一定比例折算,比较准确。但是“四夷”为了要容纳进来,构建天下秩序,比例尺就会缩小。到了“混一图”的时代,这个特点依旧延续下来:《大明混一图》中,明朝疆域刻意放大,占了地图的三分之二还多。图中的疆域和政区并未绘出疆域界线,仅以不同颜色的地名方框区别境内域外。域外部分以中亚的描绘最详细,其次是欧洲和非洲。非洲南部好望角方向较为准确,表明此图受到伊斯兰地理知识影响。
根据图上内容和相关文献,席会东推测,该图的国内部分源自元代朱思本的《舆地图》,域外部分可能受到扎马鲁丁地球仪、彩绘《天下地理总图》等伊斯兰地图和元末人李泽民《声教广被图》的影响,因此图中的河流和淡水湖为蓝色,海洋和盐湖为绿色,与比该图稍早的伊斯兰地图和地球仪的着色法相一致。蒙元时代伊斯兰地图传入中国之后,中国才开始大量出现彩绘本地图。
《大明混一图》长456厘米、宽386厘米,是现存尺寸最大、年代最早、保存最完整的中文世界地图。它在世界范围内第一次较为准确地绘出非洲大陆形状,在中国和世界地图史上都有重要地位。
上世纪30年代,这幅《蒙古山水地图》流散海外,一直被日本的私家博物馆藤井友邻馆当作清代山水画来收藏。2002年,北京两位收藏家从日本购回地图,交由北京大学考古系教授林梅村来鉴定,最后得出结果——这是一幅异常珍贵的反映明代陆上丝绸之路的古地图。
《蒙古山水地图》长达30.12米,宽0.59米,绘于缣帛之上,采用手卷方式。它的命名来自地图背面“尚友堂”的题签,它是一家清末民初北京琉璃厂的著名书肆。“蒙古”指的是曾经称雄欧亚大陆的蒙古四大汗国的后续王朝。林梅村判断“蒙古山水地图”是地图原名,“因为无论古董商还是收藏者,恐怕都没有水平给它起如此儒雅而贴切的名字。”《蒙古山水地图》覆盖了从明朝边关嘉峪关(今甘肃酒泉)到天方(今沙特阿拉伯麦加),共有211个西域地名,涉及今天的中国、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黎巴嫩、突尼斯、土耳其等十几个国家地区。经过对比《蒙古山水地图》的其他绘本和刻本,林梅村证实这其实是一幅剩下四分之三的残卷,原图长40米,一直到达东罗马帝国首都鲁迷(今伊斯坦布尔)。又根据地图上嘉峪关西面不见“永兴后墩”等长城烽火台推断,它的绘制时间应该在嘉靖三年到十八年间(1524~1539)。
之所以《蒙古山水地图》长久以来被当作绿水青山的画卷来收藏,和中国地图的绘制传统有关。“古代山水画与地图本就是同源。”林梅村说。由于古代许多具体的绘图者是画院的画师,所以古代地图缺乏科学性和准确性,而是具有艺术性,甚至因为绘制精美而列入艺术品。例如《洛阳图》以及许多江河图就被唐代张彦远收入《历代名画记》。林梅村认为,嘉靖初年,中国画坛能创作“长卷巨幛”的唯有“吴门画派”的谢时臣。有记载谢时臣在嘉靖年间曾被“杭州三司请去作画,酬以重价”。林梅村推测,他就是去协助宫廷画师绘制《蒙古山水地图》。
《蒙古山水地图》的创作背景应当和明朝中叶之后的边防危机有关。明朝立国之后一直困扰统治集团的“北虏南倭”问题,在明代中期尤其突出。在这种刺激下,边防史地著作不断涌现。撰述图籍的数量大,并且撰述时间相对集中,绝大部分作品产生与嘉靖至万历年间,正是边防形势处于危机的关头。
经过比较研究,林梅村认定《蒙古山水地图》的内容主要来源于当时可见的四种材料:一是元末李泽民的《声教广被图》,二是洪武年间的《大明混一图》,三是明初的《陈诚西域使程记图》,四是明初传安的见闻录。另外,元代盛行伊斯兰教。按照穆斯林尊奉的五行仪之一,凡有能力者,有生之年必到麦加朝圣。穆斯林到麦加的路线为传统的“丝绸之路”路线:出嘉峪关西行,经吐鲁番盆地、塔里木盆地诸城,到中亚撒马尔罕(今乌兹别克斯坦撒马尔干),然后从哈烈(今阿富汗赫拉特)西行,至波斯南部的失剌思(今伊朗设拉子),再经报答(今伊拉克巴格达),最后到阿拉伯半岛的麦加。《蒙古山水地图》所述西域地理的部分资料可能也出自到麦加朝觐的中国穆斯林。
《蒙古山水地图》有两个明代刻本传世,一个是收入明嘉靖二十一年(1542)由马理主编的《陕西通志》中的《西域土地人物图》,另一个是收入明万历四十四年(1616)由陕西三边总督刘宽敏所编的《陕西四镇图说》中的《西域图略》。另外还有一个台北“故宫”收藏的彩绘本《甘肃镇守图略》所附的《西域土地人物图》及其图说《西域土地人物略》、《西域沿革》。林梅村认为,《蒙古山水地图》是《西域土地人物图》各种版本的母本。但其他学者也有不同意见。比如席会东就认为,《蒙古山水地图》是在《西域土地人物图》基础上简化、改绘而成的,仅具有较高的文物价值和艺术价值,而史料价值和研究价值都要远低于《西域土地人物图》的其他版本。
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在彩绘本《西域土地人物图》上绘制有人物和动物:图上有牵马或者牵骆驼的商旅,背着行囊的旅客,牵着贡狮往东朝贡的使者,头戴蒙古帽骑马飞奔的军士、埋头耕种的农夫、在辇帐中接受跪拜的贵族等等。除了绘注“回回”、“缠头回回”等信仰伊斯兰教的民族外,图中在西亚多个城镇绘注有不少汉人聚居的信息。如在文谷鲁城(今约旦安曼西南或埃及马格里布)有“俱汉儿人,蓬头戴帽,种旱田”,在鲁迷城有“缠头回回及汉儿人,有通事”等文字标注。这显示了元明时期汉人在西亚迁居和生活的情况。绘制人物和动物都是《蒙古山水地图》中所没有的,这种制图风格明显是受到欧洲地图绘制的影响。欧洲地图上可以画了许多人物和动物的形象,这样做的一个目的是保密地理信息,因为反对偶像崇拜的穆斯林人就无法阅读这些地图。
15~17世纪,是世界史上著名的“大航海时代”和“地理大发现时代”。海洋时代和海权时代的到来,意味着陆上丝绸之路的相对衰落。《蒙古山水地图》恰好是在世界陆海时代转化之际,描绘了西域蒙古化和伊斯兰化大背景下多元文化互动的现实图景,反映了陆上丝绸之路最后的辉煌。
《广舆图》是明嘉靖二十年(1541)由罗洪先以元代朱思本的《舆地图》为基础,综合元明两代其他地图绘制而成的大型综合性地图集。图集一共有113幅地图,包括主图45幅,附图68幅。地图可以分成四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政区图,包括《舆地总图》和两直隶十三布政司图。这是整个图集的基本部分。罗洪先将朱思本《舆地图》大图的形式缩绘分拆成一张总图,又加上16幅分省图。第二部分是边防图,包括九边图11幅和洮河、松潘、虔镇、麻阳诸边5幅。第三部分是专题地图,包括黄河图3幅、漕河图3幅、海运图2幅。第四部分是周边地区和邻国,包括朝鲜、朔漠(蒙古)、安南(今越南)、西域(新疆、中亚、西亚)“四极图”各1幅,还有东南海夷图、西南海夷图(表现出非洲最南端)、日本、琉球、四夷总图等,反映了当时对世界的认识程度。
“四级图”是根据唐、宋、元、明时期的地理资料绘制而成的。比如,西域图中主要标注汉唐以来西域和中亚的历史地名,而较少表现明代西域的现实地理情况,也没有标注蒙古语地名和突厥语地名,突出的是中原王朝经营西域的文治武功。
《广舆图》采用计里画方的方法绘制,又制定有一套集合符号为主的图例符号,全图规范、精美、内容丰富,是一部古代地图的集大成之作。从明嘉靖到清嘉庆的200多年中,该图集被刻印多次,有大量不同的摹刻本,并衍生出和《广舆图》形式相近的系列地图集。
该图集的另一影响深远之处在于改变了欧洲人的中国地理观。明朝晚期开始,中国和西方之间的地图知识交流是双向的,在利玛窦等耶稣会士将欧洲近代地理知识体系和制图方法传到中国的同时,意大利耶稣会士罗明坚、卫匡国和波兰耶稣会士卜弥格等人陆续沿着“海上丝绸之路”来华,将明代的《广舆图》等中国图籍带回欧洲,并在此基础上编绘《中国地图集》、《中国新图志》等拉丁文中国地理图集,促进了欧洲人对中国地理知识和地理图籍体例的了解。
在此之前,16世纪欧洲学者采用新方法和新技术编绘出囊括新旧大陆的世界地图,开启了欧洲地图学的近代化大门。1584年,比利时人奥特柳斯编绘了欧洲第一部近代地图集《寰宇大观》,其中收录了葡萄牙地图制造商巴尔布达编绘的《中国地图》,该图是欧洲最早的单幅中国地图,在问世后的60年里一直是欧洲所绘中国地图的蓝本。图中描绘的中国是一个混合了欧洲古典地理知识、中世纪《马可·波罗行记》传说和近代欧洲殖民者在东南亚探险成果的产物,中国的轮廓、水系都严重失真。
1655年,卫匡国在荷兰阿姆斯特丹出版《中国新图志》,这本地图志在《广舆图》基础上增加了经纬度和矿产资源的信息,内容更加完善。它不仅表现了中国整体轮廓和沿海地区,还描绘了中国各省边界和政区,使得欧洲人第一次看到中国内地地理状况。同时,该图集还是第一次较为准确地描绘出朝鲜半岛和日本列岛的欧洲地图,增进了欧洲人对东亚的了解。该图集从问世直到1736年法国地理学家在康熙《皇舆全览图》基础上所编《中国图集》的出版之前,一直是欧洲人所绘中国地图的蓝本,在东西方地图交流史上具有重要地位。
这幅藏于南京博物院的《坤舆万国全图》是明万历三十六年(1608)根据意大利耶稣会士利玛窦的原图描绘而成摹图,长346厘米,宽192厘米,是一幅采用西方地理观念和图式并融合中国地图资料绘制而成的中文世界地图。
《坤舆万国全图》采用等积投影、经纬网和东西两个半球的椭圆形图式,描绘当时已知的世界五大洲:亚洲、非洲、欧洲、美洲和南极洲。其中亚洲、欧洲、非洲和美洲的陆海轮廓线经过欧洲航海发现的实际探测,比较准确;南极洲根据当时欧洲的传说绘制而成,比实际面积要大不少;大洋洲当时还没有发现,所以没有绘制出来。在图框四角,分别绘有一幅圆形小图,作为五大洲的补充。其中右上角为九重天图,右下角为天地仪图,左上角为北半球图,左下角为南半球图,反映了当时欧洲人的地球观。
图中用三种色彩来描绘五大洲,用蓝绿色立体形象绘法表现山脉,用双曲线描绘河流,用浅蓝色水波纹描绘海洋。同时,该图采用同时期欧洲地图的典型绘法,在大海中绘制帆船和巨鲸、海怪等海洋动物,在南极洲绘出想象中的狮子、大象、犀牛、鸵鸟等热带动物。图中用字体大小区别五大洲和其他地名,每个地名之下附文字注记,叙述各地的历史、风俗和特产,让读者能够迅速了解当时的整个世界概况。
该图是以欧洲盛极一时的奥特柳斯《寰宇大观》等拉丁文世界地图为蓝本,结合明代的《广舆图》、《大明一统志》、《古今形胜之图》等中国地理图籍编绘而成。为了便于中国官员和学者接受地图,利玛窦改变了欧洲世界地图以大西洋为中心的绘法,将明代中国绘制于全图的中央,对东亚地区的描绘也非常详尽。万历二十九年(1601)利玛窦赴京觐见,向万历皇帝进呈《坤舆万国全图》,受到中国官员和学者的重视。受其影响,一些中国学者陆续编绘了一系列圆形世界地图,如《山海舆地全图》、《两仪全览图》等等。
《坤舆万国全图》在中国的刊印和传播极大地开阔了中国人的地理视野,将“地圆说”,欧洲地理大发现成果,五大洲,四大洋,气候带等地理观念、知识以及实地测量和投影测绘等方法传入中国,在学者中产生一定影响。利玛窦在地图中翻译的“亚细亚”、“地中海”、“尼罗河”、“南极”、“北极”和“赤道”等地理概念术语也沿用至今。《坤舆万国全图》同样弥补了当时欧洲世界地图中东亚部分不准确的缺憾,推动了中国地图学发展和中西文化交流。
该图是在清朝康熙《皇舆全览图》和《雍正十排皇舆全览图》的基础上,由乾隆皇帝主持、清朝官员领衔、中外测绘人员通力合作,于乾隆二十年到二十七年(1755~1762)完成的大型实测疆域政区总图。它绘制的范围东北起库业岛(今俄罗斯萨哈林岛),东至东海,西至波罗的海、地中海和红海,北到北冰洋,南到印度洋,涵盖了半个亚洲大陆和欧洲东部地区,在北部和西部比康熙与乾隆时代的舆图更加广阔。
清朝康熙中前期,平定南方“三蕃”之乱、收复东南台湾、平定西北准噶尔部噶尔丹叛乱之后,清朝统治逐渐巩固,康熙将治国中心转移到测绘疆域、绘制全国地图上来。由康熙开始,他建立了西方来华传教士和清朝官员共同协作的工作方式。他们采用西方近代三角测量法对清朝全境进行大规模测量,其范围南到海南岛,东北到黑龙江和朝鲜,东南到台湾,西至新疆和西藏,最后用经纬度坐标和桑逊投影法绘制成《皇舆全览图》。雍正时代是清代官方实测“皇舆全图”由全国总图向“天下图”转变的阶段,之后无论是《雍正十排皇舆全览图》、《乾隆内府舆图》,还是同治《大清中外一统舆图》绘制范围均超出清朝的疆域,体现了政治和疆域上天朝一统的观念。
康雍乾三朝都十分重视对西域的测绘。康熙五十年(1711),康熙派法国耶稣会士杜德美、奥地利耶稣会士费隐领队,出长城至哈密一带,测绘蒙古地区和甘肃、陕西、山西等地。由于未能彻底平定噶尔丹叛乱,他们只测绘了新疆东部的哈密地区。康熙五十五年(1716),康熙再次派费隐前往新疆,测绘哈密以西地区,直到伊犁河谷和喀什地区,绘制成《哈密喀思图》和《杂旺阿拉布滩图》,最后纳入总图当中。雍正年间,随着进一步平定噶尔丹贵族叛乱以及和俄罗斯订立西北界约,清廷对《皇舆全览图》做了一些修正:嘉峪关以西的西域部分全用满文注记;西部疆域远达黑海与地中海一带;更正、增加了一些地名,并用虚线绘出了中原通往西域各地的交通道路。虽然有清廷完全掌握中亚和西伯利亚不少地方都沦为沙俄控制的事实,但清廷仍将其绘入《雍正十排皇舆全图》之中,以彰显天朝一统观念。
乾隆年间的西域大测绘是在平定北疆准噶尔和南疆回部的背景下进行的。乾隆年间的西域测绘分两次完成:第一次开始于乾隆二十一年(1756)二月,由何国宗总负责测绘,从巴里坤分南、北两路,北路测绘天山北麓至伊犁地区,南路由测绘吐鲁番地区;第二次主要测绘南疆、中亚,开始于乾隆二十四年(1759)五月,由明安图、德保、乌林泰及欧洲耶稣会士傅作霖、高慎思、刘松龄等人前往今新疆、中亚地区进行测绘。通过两次测绘,清政府获取了哈密以西、巴尔喀什湖以东、天山南北两路广大地区90余处的经纬度数据,因此《乾隆内府舆图》中西域部分地名的密度和准度都要高于《皇舆全览图》和《雍正十排皇舆全图》。
乾隆将由最后确立清政府统治的地区称作“新疆”,当时被清政府称为“新疆”的地区还有云南乌蒙地区,贵州黔东南古州一带、安顺与钛宁附近,四川大渡河上游的大、小金川地区。清政府平定准噶尔部的叛乱以后,也将古称西域的天山南北地区称为“新疆”。在全面掌控新疆的基础上,清廷在新疆建立起完善的台站体系和驻防体系,并陆续设置政区、营建城池。《乾隆内府舆图》在满语、蒙古语、突厥语林立的新疆地区突出标绘了迪化城(今乌鲁木齐市)等诸多新建汉语城池,并用象形符号放大绘制了多方乾隆皇帝的御制碑,彰显了清王朝和乾隆帝开拓新疆的文治武功。在此,地图成为疆域的标识与权力的象征。
康熙是位愿意了解西方文明,也尊崇科学精神的皇帝。当时决定进行全国大测绘之时,就是因为在签订《中俄尼布楚条约》时,康熙就认识到西方耶稣会士带来的西方地图较中国地图更为精准。另外,任职于清廷的比利时耶稣会士南怀仁,法国耶稣会士张诚、白晋等人向康熙讲授西方的天文历法、数学和地理知识,也让他感到西学的博大精深。但到了康熙的子孙雍正和乾隆那里,他们就缺乏这样的诉求了。“他们进行大型测绘活动,多半是为了仿效先辈的遗志,”席会东说,“就像康熙在地理测绘时已经搞清楚了黄河的源头,但是到了乾隆那里,他又回归到了《汉书·地理志》中‘伏流重源说的经典描写。”所以,清朝前期实测地图中已经广泛运用的经纬网和投影技术被束之高阁。清朝中期的各级政府、官员和学者在绘制地图之时,主要运用中国传统形象绘法,采用以文献考据和制图综合为主要手段的传统绘图方式,传统地图仍然是清代地图的主流。倒是像《乾隆内府舆图》这样的地图被传教士带回欧洲,促进了欧洲对中亚的了解,具有一定的世界意义。
(部分古地图资料编辑自席会东著作《中国古代地图文化史》,感谢席会东为采访和写作提供的帮助。其他参考书籍:《历史上的中国:中国疆域的变迁》,葛剑雄著;《中国地图学史》,卢良志编;《蒙古山水地图》,林梅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