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苡与艾米莉勃朗特的译介

2015-06-15 07:48张昕晗
湖北函授大学学报 2015年6期
关键词:呼啸山庄译介

张昕晗

[摘要]艾米莉勃朗特是世界文学史上享有盛誉的“勃朗特三姐妹”之一,她唯一的小说《呼啸山庄》集中代表和体现了她在文学上的成就。本文回顾梳理了艾米莉作品在中国的译介、研究概况,并对译者杨苡的生平进行了介绍,对其创作情况及写作风格等进行了剖析。

[关键词]艾米莉勃朗特;杨苡;《呼啸山庄》;译介

[中图分类号]1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5918(2015)06-0178-02

艾米莉勃朗特是英国十九世纪杰出的女性作家,和她的姐姐夏洛蒂勃朗特,妹妹安妮勃朗特并称“勃朗特三姐妹”。她一生只有短短的三十年,且大部分在约克郡哈沃斯荒原地区度过,却完成了人物刻画与故事结构极其复杂,语言如诗歌般优美的经典著作《呼啸山庄》。然而艾米莉勃朗特不仅仅是一位伟大的小说家,她也是一位杰出的女诗人。她一生创作了大约两百首诗歌,其中大部分是围绕她和妹妹安妮幻想出的贡达尔王国而创作的史诗。艾米莉的诗以其对荒原自然的关注和向往,对自由平等的追求和渴望,感情丰富激昂,想象奇特神秘而独树一帜。不论是《呼啸山庄》还是艾米莉的诗作都经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才逐渐展露出它们非凡的文学价值,这与它们在中国的译介之路颇为相似。

《呼啸山庄》在出版之初饱受非议,“这本小说中桀骜不逊的人物性格,异乎寻常的强烈的爱、恨和复仇意识,被指摘为阴森可怖、病态心理、不道德和异教思想,为时人难容。尽管也有评论家认为小说具有超强的想象力,但大多数人仍认为小说的可读性不强,故事情节含混不清,人物关系错综复杂。”直到二十世纪《呼啸山庄》深刻的思想内涵,复杂的结构形式,情感的激烈澎湃才紧紧抓住了评论界和读者。

艾米莉的诗歌则更为隐秘。艾米莉本人严谨刻苦且天性害羞,并不愿将诗作发表,后在姐姐夏洛蒂一再劝说鼓励下,生前也仅仅发表了二十一首。一直到一九四一年,才有人收集整理了一百九十三首她的诗作,出版了《艾米莉勃朗特诗歌全集》。二十世纪的著名作家评论家弗吉尼亚伍尔芙曾说:“她展望世界,看到这个世界分崩离析,杂乱无章,感到她内心有一股力量,要在一本书里把它统一起来……在她的诗里,她一举做到了这一点,或许她的诗会比她的小说寿命更长……她的才力,乃是一切才力中最罕见的才力。”

艾米莉勃朗特在中国的译介前后接近一个世纪,今天中国的读者也许对希刺克厉夫和凯瑟琳的爱情并不陌生,但仍然没有多少人去欣赏女诗人那些闪耀着星光的诗篇。探寻艾米莉勃朗特在中国的译介译介,就不能不提到《呼啸山庄》这一译名的译者——杨苡。

杨苡,原名杨静如,一九一九年生于天津。杨苡出生于封建诗书之家,她的哥哥也就是我国著名翻译家杨宪益先生。小时候兄妹均在家里跟着家里请的先生学习。一九二七年八岁的杨苡进入天津中西女校就读,直到一九三七年高中毕业。中西女校是一所美国基督教“美以美会”下属的教会学校,“小学有英文、国文、手工、圣经课等等,到了初中就是国文、英文、历史、数学这些,课本都是英文的”。后来的杨苡对外语文学课印象深刻,并回忆那时学校里就能读到《简爱》,但并没有《呼啸山庄》。那时杨苡在电影院里看到了由《呼啸山庄》改编的电影《魂归离恨天》,后来又观看了赵清阁女士改写的话剧《此恨绵绵》,从此和艾米莉勃朗特的译介结下了不解之缘。

杨苡高中毕业后考上南开大学中文系,但因全面抗战爆发,辗转到云南昆明的西南联大,并听从沈从文的建议转入外文系。后来杨苡到重庆与母亲团聚,在重庆中央国立大学借读,于一九四四年毕业,后在北碚教书。正是在重庆中大,杨苡偶然借到了《呼啸山庄》,“又一次被书中的故事深深地感动了”。在重庆她曾经和她哥哥杨宪益说起过《呼啸山庄》,杨宪益告诉她梁实秋已完成一个译本,译作《咆哮山庄》。一九四六年,杨苡随中大复原回到南京。也许正是梁实秋书名让杨苡一直“耿耿于怀”,她始终认为“W.H是希刺克厉夫的居住地,原属于恩萧家族的住宅的名称,我想任何房主是不会愿意用‘咆哮二字称自己的住宅去吓唬来访者的”。一九五三年,杨苡决心开始自己动手翻译这部她热爱的经典。“我翻译《呼啸山庄》,就是要证明它比《简爱》更好!”

杨苡从十六岁开始和巴金保持通信长达半个世纪之久,一九八七年她将她与巴金的书信收集整理出版了《雪泥集》一书。从她与巴金的书信往来中我们可以找到一些杨苡翻译《呼啸山庄》的记录。巴金听说杨苡打算译《呼啸山庄》后写信说:“你要译W.H.,我很高兴,这书你译出后,一定要寄给我看。我会设法给你印。你可以驾驭中国文字,你的译笔不会差。你慢慢吧,我不会使你的努力白费。”巴金一方面支持鼓励杨苡动手翻译,另一方面又提出了严格的要求:“你说要译W.H.我希望你好好地工作,不要马马虎虎地搞一下了事,你要是认真地严肃地工作,我相信你可以搞得好。”笔者认为,正是巴金的这一叮嘱,加强了杨苡译本中异化的色彩,使她紧跟原文亦步亦趋,在某些地方甚至牺牲了译文的流畅与简洁。巴金的批评是严厉的:“但已出的两本书都差。我这个意见你不会见怪吗?”这两本书指的是杨苡从英译本转译的两部苏联短篇小说集《永不会落的太阳》和《俄罗斯性格》。如果能找到这两本书以及它们的英译本原本,也许可以找到一些杨苡译笔的原味与风格。

《呼啸山庄》这个译名是杨苡的首创。“在翻译此书期间早春2月的一个夜晚,她的住处窗外风雨交加,院子里的树被刮得响得不得了,她忽然感到阵阵疾风呼啸而过,与小说里的情景一模一样,雨点洒落在玻璃窗上,宛如凯瑟琳在窗外哭泣着叫她开窗。”杨苡自己认为这是一种推敲之乐,“我译《呼啸山庄》也很得意呢,嘴里念念有词,天天在那儿想WutheringHeights,Wuthering Heights,念着玩儿,一边听着外面的雨声。”后来的译者大都沿用了这个译名,中国的读者也更熟悉这个书名。

杨苡的译本异化的色彩较重。‘异化即以源语言为中心的翻译。这种译文能尽量保持源语言文本的原汁原味,体现源语言文化的不同。异化派的代表人物温努提主张把外国文本中的语言和文化差异表现出来,尽量运用不通畅和模糊的语言未有目的地保持源语言的文化内涵,使读者经历到完全不同的阅读过程。虽然不能说杨苡在翻译《呼啸山庄》的时候刻意采用不通畅和模糊的语言,但在忠实原文和流畅译文狭路相逢的时候,无疑杨苡是倾向于前者而牺牲了后者。文中处处可见“的的不休”,一段一句的长句都不太符合中文的表达习惯。另外,“对人名的翻译,杨译以异化的音译为主,只在极个别地方采用具有归化色彩的字词作为补充。她的译文虽然可能读来会让读者费些周折,但这种努力是有价值的,可以开阔眼界,锻炼思维,也是对原著作者和民族文化的一种尊敬。”至少达到了巴金“认真地严肃地工作”的要求。endprint

杨苡自谦“水平不高,又不懂文学翻译和创作理论”,和另一个广受好评的W.H.译本的译者方平相比较,她对《呼啸山庄》的理解或许没有上升到文学理论研究的高度,没有像方平那样一层层剖析它的叙事结构,写作技巧,但杨苡翻译《呼啸山庄》是建立在一种强烈情感基础上的,她热爱W.H.,在多数人推崇《简爱》的时候,她认为“《呼啸山庄》里的爱情才是爱情”。巴金对她的叮嘱,更多的是她对原著的热爱推动她紧跟作者,以一种小心谨慎的姿态把自己隐藏于译文之后。

到杨苡翻译艾米莉勃朗特诗歌的时候,她已经可以准确地把握女诗人的情感与思维,抓住那些意象的核心,大胆改变原诗的结构却又在精神上与原诗保持高度一致。

“你冷吗,在地下,盖着厚厚的积雪

远离人世,在寒冷阴郁的墓里?

当你终于被隔绝一切的时间隔绝

唯一的爱人啊,我岂能忘了爱你?”

原诗第一句并非问句,而杨苡以一句问候开始的结构把诗里那孤独阴郁的气氛,人鬼对话的场面,以及诗意与世界的疏离一下子推到了极致。但杨苡的译诗并未见公开发表,只有《忆》,《歌》,《我独自坐着》,《夜晚在我周围暗下来》几首在网上流传,并未注明出处。这也留下一个疑问,这些诗真的是杨苡译的吗?证据在哪里?恐怕还要进一步收集整理资料才行。

一九九六年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了《勃朗特两姐妹全集》共十卷,其中第八卷为《艾米莉勃朗特诗全编》,由刘新民翻译。刘在译序中写道“艾米莉的诗歌却至今译介得极少。(据笔者所知,共仅十余首短诗,皆近年译介。)”这一时间前后杨苡并未发表任何译诗,因此到底所谓杨苡译本这几首诗是怎样流传出来的,是否是杨苡所译,有待进一步考证。

杨苡没能将艾米莉勃朗特的诗作完整译介到中国是令人遗憾的,相信以她的译笔才情,多年研究艾米莉的根基,劫余更为深沉凝练的情感,大胆勇敢的创造,一定能让艾米莉的诗歌被更多中国读者认识,喜爱,流传。

参考文献:

[1]方平.欧美文学研究十论[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

[2][英国]E.Bronte.呼啸山庄[M].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

[3][英国]E.Bronte.艾米莉勃朗特诗全编[M].河北: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

[4]寇静,杨婵.《呼啸山庄》的接受研究[J].安徽文学,2011(4).

[5]李晶.南京访杨苡——忆杨宪益先生[J].外国文学,2010(2).

[6]刘艳杰,程绍华,孙琳.从人称看《呼啸山庄》译本中“归化”和“异化”程度[J].价值工程,2011(13).

[7]王泽京.从巴金致杨苡信札看巴翁大家之风范[J].黑龙江史志,2009(4).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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