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翠
“颠覆性技术永远在发生,而且是从边缘性的地方出现的。”
这是美国最具影响力的科技杂志《连线》创始主编凯文·凯利的一句名言。今年以来,我国医院围绕病人新需求的创新恰恰验证了他的观点。
医院——这一最古老最传统的机构,正被IT信息技术、互联网基因一点点“蚕食、同化、变异”,开始呈现日新月异的惊人变化:可穿戴设备、远程医疗、医疗大数据平台等新载体纷纷建立,以移动医疗为基础的云端医院、未来医院、空中医院等新概念层出不穷。
资金闻风而动。腾讯1亿美元领投挂号网,打造微医平台,以“轻问诊”和“空中医院”服务获追捧的掌上春雨医生APP,拿下5000万美元融资;马云也曾放言“支付宝将用5-10年时间打造‘未来医院”……
这些基于移动互联技术的新应用技术平台,“拼凑”着未来医院终端的新图景。令人好奇的是:十年以后,整合移动互联新技术的“云”上医院到底是什么样子?
一家试点医院的远程医疗“范本”
济南的企业高管王昊(化名)赴欧洲做商业考察,随身携带护照等证件,还有iHolter——一款远程心电监护设备,状如手机,缚在腰间,端口贴服于心脏周围,可随时将检测到的心电图实时传回齐鲁医院的监护中心。两天后,他的心电图显示急性心肌缺血,通过远程视频进行了紧急救治。待商业考察一结束,王昊立即回齐鲁医院复诊。
这是当前远程医疗中最普遍的形式,即医生通过互联网进行远程会诊,专门针对比较复杂的病案。
目前,我国远程医疗有两种形式,即医疗机构之间的远程医疗(B2B)和面对医疗机构外的远程医疗(B2C),前者从1999年开始便出现在原卫生部的《关于加强远程医疗会诊管理的通知》中,主要用于帮扶落后地区,优化资源分配,后者今年才开始破冰,目前仍处于初级尝试阶段。
“自从2014年8月国家卫生计生委发布了远程医疗的意见后,就升华到B2C的模式,医疗机构可以直接面对患者了。”广东省第二人民医院医疗拓展部主任张胜明表示,目前,广东省第二人民医院(以下简称省二医)是全国第一家获得网络医院批准的医院,目前也是唯一一家。
“春节前,我们计划在省内开设1000家终端,到2015年底开设1万家,目前已经开设了300家。”据了解,省二医已与金康药房、海王星辰、大参林等20多家连锁药店签订了合作协议,未来这些终端将是“网络医院”,提供远程医疗。这个项目由三方合作,除了医院、药店终端外,还包括了提供技术支持的深圳友德医科技有限公司。
在药店中,患者通过电脑视频和耳机与在线的医生进行对话,可以随时拍照上传到系统,供医生查看;同时,体温、血压、血糖等数据也可通过仪器上传,供医生断症。若开具了处方,纸质处方会从隔壁的打印机打印出来,上有医生签名、患者病情等信息。通过这张处方,患者可以直接在药房买到处方药。
张胜明表示,这个项目已过了试点,前期数据显示,每天大约接待病人逾200人,有五六成会开出处方,处方的价格平均在60元左右,而目前通过网络医院看病不收诊金。
从云上到线下:安全性与核心资源
作为公认的尚未被互联网开垦的荒地,全球医疗行业近期出现投资“井喷”。华泰证券公开数据显示,2014年中国的风险投资达6.9亿元,是过去3年的2.5倍,比2013年增长了226%。
这根源于政府逐年推出一系列利好政策推动医疗体制改革和医疗模式更新,以应对诸如看病难、看病贵、贫困地区医疗资源不对等现实。有统计称,从2010年开始,国家对远程医疗的关注度开始提速,每年最少有一个文件提及远程医疗,直到今年2月,国家卫计委同意宁夏、云南、贵州等五个省区展开远程医疗政策试点被看作是在此领域的又一次政策落地。
于是,各路资本争相进入“远程医疗”。“春雨医生”“丁香园”“中国好大夫”等APP层出不穷;以BAT为首的互联网资本“大佬”们或联合、或并购,纷纷抢滩布局,百度在去年与北京市政府合作了“北京健康云”项目,发力用大数据为民众提供健康咨询服务。腾讯大手笔投资丁香园和挂号网,推出微信全流程就诊平台,全力打造医患互动平台;阿里巴巴更是在今年频频祭出“大招”,先是从集团摘得天猫在线医药业务营运权,后与江苏鱼跃科技合作探索慢性病和常见病院内院外一体化管理服务,近日更是宣布与西安国际医学、东华软件达成战略合作,共同成立国内首家实体智慧“云上医院”——西安国际医学中心。
多重出击背后,打通“医+药+患”在线医疗全链条的野心显露无遗。
然而,无论是BAT还是京东,目前互联网资本大佬们尚未完成“医+药+患”这一闭环。“互联网+”的浪潮在传统医疗行业面前,显得颇为无力。一个关键的原因是,网售处方药和在线问诊两块领域还未获得公开放权,关于远程医疗的安全性的质疑声层出不穷。
“如果你有真正的医疗问题,就算三甲医院的医生在网上为你诊断,你敢依照处方拿药吗?”世铭投资合伙人、心医远程医疗创始人之一的任重认为,医疗显著的特点之一就是判断会威胁到生命安全,“连医院都有医患纠纷,靠一个APP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吗?”
在任重看来,虽然互联网+医疗的各种落地模式很美,比如网络医院、预约挂号、移动医疗,但并没有抓住医疗最核心的部分——医院和专家资源,毋庸置疑,无论线上还是线下,医院及医生都是整个互联网医疗生态链的核心。
有业内人士称,远程的医疗服务的本质是医疗服务,最终都要对人的生命负责。但有相当一些出诊的病是不适合的,比如发烧,通常来讲大多数几率是感冒,但也有很多不是感冒,可能有其他的疾病,在这种情况下使用远程医疗,很有可能会造成风险,给健康带来伤害,或者耽误及时的救治。
为此,国计委发文称,要求规范远程医疗行为,其中禁止医生私自远程治疗。规定中特别提到非医疗机构不得开展远程医疗服务。任重认为还应界定的更清晰一些,像春雨等医疗APP标榜的虽不是医疗机构,但上面服务的人员是医生,“远程医疗坐诊的医生需要一个门槛,要有医生资质,应该遵守什么样的规则,承担什么样的风险,包括你看什么疾病,患者来要不要收费,收费的标准是什么?”
云医院的发展困局:不盈利,先布局
虽然远程医疗看似站在风口,但横在它面前的门槛不低,这当中涉及到最多的便是收费、医保问题。至今,远程医疗仍未形成规模。2013年,远程医疗做得较好的解放军总医院远程会诊量为5087次,已算是国内开展远程会诊较好的医院。
心医国际董事长王兴维表示,虽然近日卫计委紧锣密鼓出台了一些政策,包括新疆的远程医疗可以进入医保,但这些缺少了个性化方案,比如门诊收费就没有很灵活的收费标准,“像北京三甲医院的医生,每天接待的病患都忙不过来,会诊给100元、200元,他们会做吗?”
“真正的三甲医院,一年的销售额都30亿元了,它做自己的生意都做不完了,为什么还要做远程医疗?”任重认为,远程医疗必须有政府的推动,以三甲医院帮扶县级医院的形式来推进,“未来制定三甲医院、平台方、基层医院之间的收费分成以及标准是模式能够持续维系的关键所在。”
“如果检验都在基层医院完成,三甲医院就会少赚了检查的费用,如果药品都通过基层医院开出,那三甲医院得到了什么?”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业内人士指出。齐鲁医院副院长高海清也指出,通过国家给出政策,包括第三方运营方的出现,怎么收费,收费的分配机制,这个是很有必要的。
实际上,众多远程医疗的跃跃欲试者都在为潜在的政策押注,甚至愿意不盈利先布局。据了解,由于收费政策尚未清晰,很多提供远程医疗服务的机构都采用免诊金的方式布局,比如心医和上线的首家网络医院广东省第二人民医院。
“哪怕没有盈利的情况下我们都要开始铺点。当有一个重大的文件出台,这个事情就会发展得非常非常快,谁能够抢占下面的医院,就是抢占了这个端口。因为在医疗系统内,谁抢了先机,之后就有很大的优势。”任重表示。
他认为,现在政策才刚刚出来,我们可以慢慢做、慢慢谈。一旦完整的政策出台了,所有的上市公司都拿出大把的钱来铺了,免费送设备给医院,市场就完全不是现在这个局面了。
资本觊觎的,是即将爆发的远程医疗。平安证券预计,到2017年底市场规模将达到95.8亿元,并预测“其中随着移动医疗终端普及、医疗物联网发展、医疗机构参与度提高,2015年将是快速突破发展年”。
“无论是互联网企业向医疗行业渗透,还是远程医疗技术企业向外跨界,实现线上咨询向线下诊疗的延伸是关键。”一位长期从事医疗行业专家对记者表示,“围绕医生资源,打通线上健康咨询与线下诊疗的循环,才能掌握这个行业的财富‘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