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故宸宫中值夜班的仙婢们眼尖地看见,在哄得初月玄女和小龙孙睡下后,太子殿下重新披上一件宽松的紫色外袍,长发绾也未绾的,从房里推开门走出来,缓步往客院那边走去。
仙婢们心里奇怪,却也未敢去跟,直到身后一声凉飕飕的女嗓响起:“紫朔他妹妹的,近几夜这个时辰都偷偷摸摸地起床去溜达,搞什么啊,总不会是红杏出墙第二春了吧……”
众仙婢回眸,发现初月玄女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出来,怀里暖呼呼地搂着小龙孙,小龙孙眨眨眼,一双眸子黑得发亮,她则微抿着唇,长长的睫毛若有所思地下垂。
“玄女神上,这……”仙婢们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初月玄女抬眸,注视着太子殿下缓缓走远的背影,半晌,揉了揉小龙孙的龙角:“不离啊,你说……要不要跟?”
小龙孙苦恼道:“我们这样怀疑爹爹,不太好吧?”
“你莲华舅舅私家珍藏的那套变形金刚葫芦娃你不是一直很想要?娘亲明儿个去帮你讨来。”
小龙孙一抡小拳头:“我认为,我们要给予爹爹最无微不至的关怀,走吧,跟!”
客院围墙上,初月玄女和小龙孙并排抱膝蹲在墙头,两人的背影都小小的一团。负责伺候的仙婢们放心不下,也远远地跟了过来,于是,便听见墙头上的那一大一小正在细细碎碎地交头接耳。
“咦?啊……哦,我滴娘亲呀,爹爹正在和一个漂亮姐姐幽会耶……哇,姐姐的衣服穿得好少,她不冷吗?”
“她的内心此刻应该是火热的。”
“她好像正要递什么给爹爹看……是一块布料?哎呀,她要绊倒了!走那么快干吗……唔,爹爹扶住了她……奇怪,那姐姐怎么抓住了爹爹的手,他们在干什么?”
“出轨、劈腿、外遇,三个说法,一个意思,宝贝儿你喜欢哪个?”
“……娘亲,你的脸色有点恐怖。”
“我的内心此刻几乎是崩溃的。”
“等等……娘亲!娘亲你把菜刀掏出来做什么!”
“宝贝儿,我觉得是时候给你换一个爹了,嗯,你意下如何?”
“……”
自认为自己十分矜持优雅的初月玄女,最终并没有真的手持菜刀风风火火地冲下去,她手腕一松,菜刀“哐啷”一声砸下墙头,那厢太子殿下和陌生女子闻声齐齐望过来,初月抱着小龙孙从墙头上站起,仰高下巴,鼻子里哼了一声,抢在太子殿下飞身掠过来之前,率先转身跳下墙头,潇洒地迈步回主院。
“砰”,房门当着太子的面响亮地甩上。
太子殿下站在门外哭笑不得,抬手一推,悠悠然地进房去。过了一会儿,太子殿下抱着小龙孙走出来,小龙孙在太子殿下怀里,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咬着手指头思索道:“爹爹,你之所以将我抱出来,是不想让我看到娘亲对你家暴吧,夫子说过,暴力场面儿童不宜观看……”
“嗯,不宜观看。”太子殿下点头赞同道,声音很低,却似乎含了一丝笑。
小仙婢们脸蛋红红的,低着头从太子殿下手中接过小龙孙,服侍小龙孙到他自己的寝宫睡去。规矩她们都懂,今夜这接下来,这里该是不需要她们伺候了。
寝宫中,初月托着腮帮子侧身躺在床上,看着自家那位从门外走回来,她姿态慵懒,目光却幽幽,抿唇道:“月下会佳人,艳福不浅嘛。”
他莞尔一笑,不以为意道:“本想给你一个惊喜,谁知被你撞破。那女仙,乃东海颇负盛名的织娘,最是擅长缝制喜服。你知道了也好,明儿去挑挑自己喜欢的布料……”他在床沿坐下,顺手就将她给捞到了怀里,抬手顺着她的发,“我们的婚事拖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办办了。”
她猛地一激灵:“婚事?!”
她的反应不像是惊喜,倒像是惊吓,他脸色一沉:“不离都那么大了,你不想对我负责?”
“哈,哈哈,负责……”她结巴地干笑,两人分分合合,婚事的确一拖再拖,虽说儿子都那么大了,成婚大典却一直没有办成,但如今这么郑重地办……“那什么,岂不是大张旗鼓地昭告全天下我未婚先孕了吗?咳咳,多羞人啊……”
“管这个做什么,我只要你名正言顺地当我的妻子。”他的手不安分地往下移,嗓音含了一丝低沉。
他眸光如夜,她眼波如水,两张脸越靠越近……
蓦地,门外焦急的敲门声骤响。
“爹爹!爹爹!我回来救你了!我想过了,我是一条讲义气的龙,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爹被家暴啊!娘亲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先给我开——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