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斯·德·埃斯特班:拼造非表象的数字影像

2015-06-12 02:49钟华连
摄影世界 2015年6期
关键词:埃斯特机器命题

钟华连

埃斯特班在《命题一》中,对已过时的技术产品进行拆解、涂白、重装,并拍下重装时的各阶段,所拍摄的各部件最后经数字化处理重新构成整体,成为一幅幅透视图像。他想要表达的是,陈旧机器所隐含的旧技术观念与数字技术带来的新观念产生的一种内在冲突。《命题三》呈现的依然是机器内部结构的图像,但埃斯特班把不同机器的元件进行数字化叠加,最后并置在一张图像上,意在质疑传统摄影的透明性和单眼视角。《命题四》则是挪用现成的电影剧照,新闻画面、花卉照片和碎片化的文字,对其进行数字拼贴,依然旨在反思传统摄影的透明性和单眼视角,还有记录指向性。

西班牙影像艺术家马克斯·德·埃斯特班(Max De Esteban)真正开始将影像作为艺术表达方式的时间并不长。2009年,他开始全身心投入到艺术创作中,2010~2011年期间,他拍摄了一系列象征性的人物肖像,探讨这些形象在社会、政治、经济和精神层面的身份问题。此后,他不仅关注社会、经济和政治上的当代议题,还对影像的技术、语言和艺术的本质发出诘问,并以摄影和视频两种媒介呈现。由此,他创作了《命题》(Proposition)系列作品,以数字技术的方式反思这个快速消费技术和充斥图像的社会。目前为止,这个系列共包含三组摄影作品和一个视频作品,每组摄影作品的内容和样式有所不同,但都是采用数字化的拼贴、重组和并置等手段,试图打破传统摄影那些约定俗成的特性,如透明性、单眼透视,以及记录指向性等等,意在创建一个个非表象的影像。

以重组和拼贴影像反观现实

在数字时代,对于传统摄影是否还能客观真实地反映现实世界,埃斯特班在他的作品中表达了质疑。作品中,他或者采用自己用数码相机拍摄的照片,或者挪用在网络和其他媒体中已有的图像和文本,经过数字化分层、重组和拼贴,创造出本不存在的影像。他扮演着现实主义的反叛者,认为这些构想出来的影像,并非不真实,“相反,它们也许能更深层次地映射现实。”

在《命题一:只是瞬间》(Proposition One: Only the ephemeral)中,埃斯特班对那些曾经创造和传播艺术的过时技术设备做了一番探讨。他对电影放映机、35毫米相机、VHS磁带播放器、电唱机等产品进行“解剖”,拆解各部元件,并逐步把每一部件刷成白色,然后重新组装,拍下重新组装后的各部分,最后经数字处理,呈现类似X射线下的淡蓝色透视图像,让那些鲜有人注意的内部结构清晰可见。

埃斯特班表示,这些看似模拟出来的机器内部图像在今天看来可能会唤起脆弱、伤感和怀旧的情感。另一方面,他用一种“科学式”的理性观看态度,不只以看似简洁又悦目的图像来让观者认识这些淘汰机器的内部结构,还试图暗示快速更替的新技术对艺术实践产生的影响。《命题三:不要触碰我》(Proposition Three: Touch me not)对《命题一》所关注的问题进行了进一步探讨。《命题一》是在拍摄一台机器的不同部件后,数字重组了一个与机器相似的完整图像,而《命题三》是把可见内部结构的不同机器混合在一起,经数字化分层、叠加和拼贴,创造了更复杂和密集的图像。这里不存在对新旧机器或技术的探讨,埃斯特班想要通过这些灰色调的合成图像,暗喻这些机器及其内部结构暴露出的“对人的控制”。他阐释道:“它们渗透在我们生活中,传达着我们的行为和观念,人与人之间越来越少面对面地交流,而是依赖这样的机器去交流或工作,并通过它们呈现我们的生活状态和观念意识。”

与前面两个《命题》都是探讨机器和技术与社会生活的联系不同,埃斯特班在《命题四:前方的摇摆不定》(Proposition Four: Heads will Roll)虽然延续了数字拼接合成的方式,但将重点放在网络、杂志、电视、户外广告,以及城市的大街小巷中充斥的图像,并给出一种“戏谑”的态度。埃斯特班把大众媒体里出现的电影剧照、新闻画面和碎片化的文字拼贴在一起,构建出非现实的数字影像,希望借此阐明后现代生活碎片化、拼凑化的本质。“人们在现实生活中的经验和感受,很大程度上被媒体掌控:新闻媒体每天不停报道着世界各地的战争和灾难,以及所带来的不安感受,而个体在庞杂影像中有被淹没的危险。从而,我们必须面对现实中难以区分的真实和虚假。”

突破传统摄影的特质

2014年,荷赛秘书长大卫·坎贝尔博士在就报道摄影中的静态影像操纵问题而撰写的调研报告中提到,“我们现在处于计算摄影(Computational Photography)时代,大部分照相机是捕捉数据而非图像。这就意味着根本不存在原始图像,所有的图像都必须经过处理才可能存在。”这里提出很重要的一点,数字照片即使在获取时也已不具有原始性,它只是数据。虽然坎贝尔的论述基于数字技术对传统报道摄影“诚信”所带来挑战而言,但数字影像的真实性话题却不局限在报道领域。

埃斯特班也同样关注并对传统摄影的“现实主义”提出疑问。他表示:“摄影在今天处于一种不稳定的状态,数字化对摄影的生产、传播和使用发出质疑,并打破了传统摄影的特质:透明性、单眼视角、和记录指向性。”他还进一步指出数字技术给摄影带来的变化:数字原文件是无形的,而作为原文件复制版的图像只是对这无形文件的一种“高度调解过的可视化诠释”,但它们并不是完全匹配的,这就打破了摄影是与“真实”相连的思维模式,透明性就此遭到质疑。

相机结构造成其单眼视角,而人是用双眼观看世界,相机所呈现的也并非是所谓的真实,而数字的拼接或重组打破了这种视角,也许更接近人的观看视角。“数字文件无处不在,拍照是一种很随意的行为,但这只是摄影的一面,关键是那些可用的文件。”埃斯特班把照片涵盖到“数字文件”这一抽象概念中,可见数字时代已不只是拍照那么简单,而是涵盖照片和文本等元素而创造的图像,这些观念贯穿于他的《命题》系列作品中。

埃斯特班还创作了视频作品《命题二:收藏》(Proposition Two: The Collection)暗讽前古根海姆博物馆馆长托马斯·克伦斯(Thomas Krens)创造的博物馆模式,把广告和娱乐作为博物馆的核心价值,收藏成了赤裸裸的商业秀。在形式上,埃斯特班把动态画面、静态图像和旁白声音巧妙地剪辑在一起,想借此隐喻照相机的单调性——只是用于记录静态图像。

需要观念,并把它视觉化

观看埃斯特班这些拼接影像作品,很容易发现抽象主义、超现实主义、达达主义、解构主义的元素,他自己也坦言,这些创作受到20世纪二三十年代实验摄影的影响,也同时受益于其他观念艺术家的作品,如善于挪用摄影和图像的美国观念艺术家约翰·巴尔代萨里(John Baldessari)、利用现成的互联网图像进行数字改造的影像艺术家托马斯·鲁夫(Thomas Ruff)。埃斯特班强调,研读和吸收维兰·傅拉瑟(Vilém Flusser)和鲍里斯·格洛伊斯(Boris Groys)等人关于媒体、图像和艺术方面的理论给予他很大的帮助。这些或多或少都影响着他的观念形成,并试图把这些观念以视觉方式呈现。

后现代主义影响下的当代艺术,有一部分艺术家秉持这样的创作理念:不再生产现代主义式的不朽作品,而是不停地将以前文本的碎片、原先的文化产品或生活中各类物料进行重组,并在这些现有材料的基础上进一步发挥。埃斯特班受这种艺术思潮的影响,正在反思数字时代的图像和技术,以及依附于现实主义的传统摄影,对数字文件进行重组和拼贴,以期表达他的观念,并达到想要的视觉效果。而对于创作素材的来源他并不局限某一点上,只要有一个观念,与内容、风格恰如其分地融合在一起,一切都可以拿去创造好的图像。

猜你喜欢
埃斯特机器命题
机器狗
机器狗
未来机器城
最好的奖牌
2012年“春季擂台”命题
2011年“冬季擂台”命题
2011年“夏季擂台”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