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蓝旗”下的“小辣椒”

徐亦鹏

4月20日，国民党“总统”初选登记正式启动，“立法院”副院长洪秀柱率先登记参选，誓言“愿粉身碎骨换取党和国家走上正确道路”。

“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是洪秀柱喜欢引用的一句话，也是她从政道路的写照。洪秀柱早年在中学任教，并未想过从政，却因缘际会进入国民党党务系统，崭露头角后连任八届“立委”、纵贯岛内政治25个年头。洪秀柱虽身材娇小，但问政强悍犀利、个性爱憎分明，人称“小辣椒”。她多年来同国民党休戚与共、不离不弃，近日因党内失败主义情绪弥漫、无人出战2016年“大选”而“心急如焚”，随后郑重表态参选，争取党内提名。

“从政是个意外”

洪秀柱1948年4月7日生于台北县（今新北市），祖籍浙江余姚，在家中四兄妹中排行第二。父亲洪子瑜在大陆时供职于国民政府专卖系统，1946年到台湾后服务于台糖某厂，在1947年的“二二八事件”后因议论时局而被逮捕，被关押在绿岛“感化”三年余。据洪秀柱透露，父亲后半生虽始终落寞、有志难伸，却不曾在子女心中埋下仇恨种子，临终前写回忆录，提醒子女“将来有机会服务公职时，必须尽忠职守，认真负责，合则留，不合则去，切勿恋栈”。这是父亲对洪秀柱的政治启蒙教育。

洪秀柱自小聪敏，口才尤佳，她“从小就是演讲比赛的第一名”，小学时曾以“有说话天才的洪秀柱小妹妹”登上《征信新闻》（《中国时报》前身）。父亲学的是法律，不免期望女儿能当上法官或律师，洪秀柱的大学志愿只填报了六所学校的法律系，在文科优秀而数学拖后腿的情况下进入中国文化大学法律系，与同分同志愿、后来任海基会副董事长的焦仁和成为同学，惺惺相惜。

洪秀柱毕业后的十年中，先后在当地中学担任训导主任、教务主任、辅导组长等职。父亲对她疏离法律专业有些遗憾，但她劝慰父亲说：“法律只能治标，而教育可以教化人心，使人人都守法，让社会步上轨道。我从事教育工作与学法是殊途同归，您也不用太失望。”

事出偶然，洪秀柱在一次社会活动中表现机敏，被时任国民党台湾省党部主委宋时选大为赞赏，并延揽进入党务系统。1980年，洪秀柱出任台北县党部第四组（妇女组）组长，1986年被提拔到台湾省党部任党内刊物《双十园》编审。当时党部的施展空间虽然不够大，但已经让她在党内奠定了坚实根基。当上“立法院副院长”后，洪秀柱一度对外吐露心声，训导主任出身的她，原本的理想也就是当个中学校长，“从政根本就是个意外”。

“立法院”中的“小辣椒”

上世纪80年代末，在党部待了近十年、能言好动的洪秀柱有了参选民意代表的念头，时任国民党副秘书长关中看好她的素质和潜力，鼓励她竞选“立委”。1989年12月，岛内举办第一届“立委”第六次增额选举，也是“万年国会”改革前夕的最后一届增额“立委”选举，洪秀柱决心参选，但父亲忧心自己曾经的牢狱经历会影响子女政治前途，因而并不十分支持。其后，洪秀柱果然受到上司打压，甚至不被允许请假开展选举活动，这一遭遇反而激起全家人支持她参选的决心。表弟在代为出席政见发表会时举出“无声的抗议，无奈的缺席”海报，引发媒体广泛报道和社会强烈关注。遗憾的是，父亲因担心选情而病倒，竟终未等到女儿通过党内初选、获得提名的那一刻，更未能目睹她当上“立委”，甚至连任七届，成为岛内知名的政治女性。

心系教育的洪秀柱在“立法院”长期任“教育委员会”召集委员，问政风格强悍、辛辣且言之有物，被称为“小辣椒”。她不会仅凭报纸刊登的新闻就在议场大呼小叫，而是要“了解得比官员还深入”，她对法案会做足功课，审预算案时“屁股黏在椅子上”，不但要看前一年预算，而且要从决算看执行状况，再对照下一年度预算理清来龙去脉。也因此，她所作的工作，无论蓝绿还是教育官员都可以接受。洪秀柱常常比刚上任的文教高层官员更熟悉有关业务与预算，她因此还曾数度被外界传为“文建会主委”和“教育部长”人选，这也让接受备询的官员们如履薄冰，不敢蒙混过关。

民进党执政时期，陈水扁当局不遗余力地在教育领域推行“去中国化”政策，洪秀柱往往公开反击、据理抗争，常与文教部门官员交火。她不仅力批民进党篡改史地教科书之阴谋，痛陈“台语文教学”之荒谬，也对国民党附和“公投绑大选”闹剧以及在罢免陈水扁、“倒阁”诸事上的暧昧态度大加挞伐。

即使在国民党执政时期，洪秀柱对于当局政策也敢怒敢言。她大力反对当局限制采认大陆学历及限制陆生赴台的“三限六不”政策，指责马英九解冻“二二八事件纪念基金会”预算，对于外界质疑蓝绿联手护航闯关的议案，她也曾闯入“立法院”协商会议室，拍桌怒骂自家党鞭，是蓝军铁面的“训导主任”。

“在这个危机年代，应该要自己亲上火线，扮演推销和沟通的角色。该做的就去做，不必随波逐流，也不必委曲讨好，要把政策说明白，争取民众的信心。”从2008年洪秀柱的这番表白，不难看出她的刚介性格。

2012年2月1日，第八次当选“立委”的洪秀柱已是“立法院”内除王金平外最为资深的政治人物，“小辣椒”深孚众望成为“立法院副院长”，攀上从政生涯的又一高峰。

一心为党“正蓝”军

洪秀柱早年加入国民党，历经岛内政坛风云变幻，至今独身的她对党高层虽屡有逆耳忠言，但对党始终不离不弃，任中常委、考纪会主委、副秘书长、副主席等职兢兢业业，恰如她母亲所言“嫁给国民党”，也像她在自己名片上写的：“正直敢言、始终如一、永远正蓝、靠得住。”

上世纪90年代，洪秀柱因不满李登辉路线，加入“新国民党连线”，与李登辉的“集思会”对峙，但其后并未随新党另起炉灶，而是继续留在国民党内。

2001年，李登辉与国民党决裂，党内人士大多明哲保身、低调应对，洪秀柱则带头批李“背叛蒋经国先生、背叛自己、背叛台湾，更背叛了国民党”，对党“不忠、不仁、不义”，是“毒瘤、癌细胞”，“就算党中央不开除李登辉，我们心里也已经把李登辉彻底开除了”。她还引用《孟子·梁惠王下》文中所言，“当国人皆曰可杀时，当杀之”。

2007年3月，洪秀柱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宣布参选国民党主席，挑战原本等额竞选的吴伯雄，强调尽管“自己牺牲很大”，但直选党主席若只有一人参选就“太没有活力”，诉求增强党内竞争文化。她还直言吴伯雄是“与当权派和稀泥的大老”、对马英九“爱之足以害之”，呼吁“让大老成为党内的资产，莫让‘老大成为本党的包袱”。由于她在2005年国民党主席改选时曾任王金平发言人，外界将此次竞选解读为“马王代理人之争”。洪秀柱回应，事前没有告知任何人，只“代理基层”，并称“拥马”或“拥王”救不了国民党，呼吁马王二人“为所当为、知所进退”。尽管她最终仅获13%选票，负于吴伯雄，但仍称“参与就是胜利”。

除了敢于挑战大老，洪秀柱还常在党内扮演“一士谔谔”的角色，昭示蓝军老臣的赤胆忠心。在2002年“考试院长跑票案”中，洪秀柱带头高呼“清党”，并引述《圣经》经文说，“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就割出来丢掉，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不叫全身下地狱”。2007年台湾最高领导人选举展开，在一片“马王配”呼声中，她直言“马王配”不如“马王合”，其后又在王金平寿宴上马王十指紧扣时称“这是我毕生愿望”;在马英九推动党纲“去统加台湾”时，她疾呼“统一”也许不是万灵丹，但却是国民党的保命符，同时痛批党内“台湾就是中华民国”论调;她在赖素如涉贪案爆发之前直言提醒高层赖素如有问题，也曾点名重炮轰击蓝军“立委”罗淑蕾贬损国民党言论“和民进党没两样”。

危局如斯敢惜身

2015年3月，国民党尚未走出“九合一”败选颓势，党内弥漫着失败主义阴云，怯战情绪浓厚，而2016年“总统”选举已经临近。眼看着蔡英文获得民进党提名，领跑选战，而国民党内只有多头马车，没有“总统”候选人扛旗打仗，洪秀柱直言“心急如焚”，强调如此下去“民心会愈来愈唤不回”，“国民党就等死”，声言数日后仍无人表态，便径自宣布参选。4月20日，国民党开放“总统”初选领表作业，她率先领表，表示“参选到底”，期许百年国民党找回奋斗的理想、振衰起敝，誓言“愿粉身碎骨换取党和国家走上正确道路”，并借秋瑾“危局如斯敢惜身”之句诠释参选动机。针对有人认为她在“抛砖引玉”，她回应“我当然是砖”，还自称要为国民党“定方位”、“定地基”。蓝营人士评价，洪秀柱不怯战，并且喊出党的理念，为国民党注入一些活力，并以李世民诗“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赞许她担当的气魄。

目前，国民党初选登记尚未结束，“小辣椒炒空心菜（喻蔡英文）”的话题已被外界热议。现实观之，洪秀柱最终未必能获得国民党提名，即使被提名也未必能为蓝营“存亡定危，救败继绝”，但明知不可为而为的决绝和登高一呼的勇毅，已足够彰显其“正蓝”的“辣椒”本色。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台湾所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