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谢宁远,95后好少年。依赖旅行但并不鼓吹人人在路上;嗜甜如命,热爱烘焙,立志成为男作家中的最帅甜品师,背包客中的最萌大长腿。已出版作品《荆棘女王》,新书《许你晚风凉》2015年已上市。
出发去鼓浪屿之前的微博热门是这样的:百年不遇的暴雨洗劫后的厦门,已成汪洋。但当我坐上机场巴士时,潮湿的南方天空已飞快地恢复了烈日灼灼。台风过境后的蓝海浮着淡淡的水汽,透着干净的海风味道。
街角停放着大片免费的环岛脚踏车,可以取了车在高大的椰树环绕下骑着抵达登上鼓浪屿的轮渡。因客流量超过岛屿自身负荷,鼓浪屿正以缓慢速度不断下沉,或许有一天会湮没到深海中。在能隔海眺望鼓浪屿的港口,人头攒动,似乎大家都迫不及待地赶在岛屿毁灭前,看一看它浪漫的真容。
我下榻的客栈,房子前身是德国洋行,进了庭院便是西式的石桌凳以及两棵年逾百岁的杨桃树。房内挂着暖色的古旧油画,连床和柜子都是漆面斑驳的,叫人颇有时光倒流的错觉。在鼓浪屿不必担心换床会失眠,也不用担心会有噪音,总能拥有一个伴着窗外鸟叫自然苏醒的清晨。清晨人潮稀少的街角,可以点一杯厦门红茶,然后写写日记,给朋友们寄几张带有鼓浪屿邮戳的明信片。
独自住下后,便去逛街,看海。这里的海水蓝得恍如倒悬的苍空,待到潮水退去,还能随手在金色沙滩上捡拾到海星和贝壳。鼓浪屿上的日照时间非常漫长,种子落地即可滋长,因此郁郁青青的亚热带植物异常繁茂,加上四处都可拥抱得到对陌生人并无戒备的慵懒白猫,你实在难以不觉得这里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每一天都可以过得自由、恬淡,恍如私奔。
岛上聚集着曾驻扎厦门的各国领事馆,明艳鲜丽的彩绘玻璃,中西合璧的细致石雕,外墙渐被雨水剥落的法式裙楼,掩映在凤凰花和龙眼树的阴影下,让我想到那部复刻罗密欧朱丽叶的文艺电影《情人结》,二十出头的赵薇演的少女屈然,和陆毅演的侯嘉骑车穿过逆光的旧楼,坚守着天真岁月不忍欺的故事。
若你迷恋音乐和琴声,鼓浪屿也定然让你不忍离去,因为这是座随时可听见琴声曼妙飞扬的岛,一片全国人均钢琴占有率最高的音乐沃土。除去钢琴博物馆和风琴博物馆里陈列着的那些上世纪的欧洲贵族家庭用于装饰室内的古董琴,三三两两的闲散演奏师也会不定时奉上惊艳旅人的曲子,当然每晚七点半在白色教堂附近还有完整的演奏会,音乐伴着岸边低垂的星光和萤火,足以让人伴着夜色醉心其中。
待到落日时分,就穿过马约翰广场,在海滩上赤足漫步或登上高耸的日光岩,无声俯瞰纯粹无垠的海面和对岸与鼓浪屿低矮西洋建筑截然不同的璀璨摩天高楼。拥挤的云朵游移得极低,遥遥相望的两边似有水火不容的对峙,岛外那一边踩着时代急迫鼓点加速闪耀,而灯火温柔昏沉的鼓浪屿这一边则始终蕴着一种淡漠疏离的闲适感。
我总是孤身直立在高大的日光岩上,借着黑暗天幕的庇护放空思绪,吹着潮湿的海风享受着沉默,直至夜色透出葡萄紫的光泽才在疏朗的星光中踱回客栈。
时间自控的旅途当然最不能错过美食。鼓浪屿上名吃繁多,沙茶面,海蛎煎,鲜果榨成的马拉桑都各有迷人之处,但我最私爱的莫过于沧桑巷口随处可见的闽南小吃土笋冻。
关于它还有一个小插曲,我吃的时候觉得口感清爽凉快,实在惬意,晚上回公寓的路上听着原住民闽南人说起它,才恍然知道这种冻是用一种蠕虫的尸体反复熬煮,将虫身的胶体熔化掉再冷凝成冻,然后配上芥辣等各色调味料而成。听完我只觉喉咙猛然一酸,许多东西都是这样,即刻享受就好,偏执地去了解来龙去脉反而是自寻烦恼。鼓浪屿上短短数日的小住足以令人恢复身心愉悦,仿佛是远离水泥森林,给自己的灵魂松了个绑。在踏上归途的轮渡上,我不经意看到这样的句子:好多年后,我还想放弃朋友,爱情,灿烂星空,換座无人在家的房子,无人回来,酒想喝多少有多少。
这次鼓浪屿之行在我心里的珍贵,源自于我对安宁平静的一个人生活的渴求。但我预感这座岛虽如此浪漫悠然,与我却仅仅会是一生一面,到此为止。
毕竟梦醒之后,它不是故事里的永无岛,我也并非是永不长大的彼得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