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倾城，别再流浪

初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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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间成为你的新娘模特，结果却成为你的新娘。这么浪漫的相遇如果有些算计，被知道后是不是只能落荒而逃，周月亮的追逐其实另有目的，得偿所愿后才知道爱情已经转移，幸好巴厘岛的阳光一直都在。

2014年，毕业。

周月亮不得不回国，匆匆结束了挂着大学的幌子满世界游荡的日子，毫无准备地就被卷进了求职大军中。

没有英语四级证书，没有计算机二级证书，更没有什么优秀班干部证书，事实上她在国内的时间也屈指可数。幸而服装设计学院的院风自由开放，只要设计作品准时出现在老师的邮箱倒也相安无事。

在小得下不去脚的出租房里闲置了两个月，基本上不会响的手机突然亢奋的嚷叫起来，着实把周月亮吓了一跳。那段时间她和手机一样基本处于休眠状态，惊魂甫定地接了电话，怔了几秒才回过神来。

“对不起，我想你搞错了，我并没有应聘设计师，我应聘的是……”

秘书小姐很肯定地打断了她：“周小姐，你要相信我们大boss看人的眼光，以你的简历选择外事专员简直就是屈才，我们是不会那样对待人才的！”

那是一家刚成立一年却颇有名气的服装公司，MS，然而周月亮虽然是服装表演系毕业的却并没有上过几节课，即便灵性还是有的，但到底名不见经传，她是不会蠢到应聘设计师的。不过还是想在时尚的环境里被熏陶熏陶，所以她凭着天南地北的环游经验填了个外事专员。

可是秘书小姐如此的义正言辞，素未谋面的大boss如此的放心信赖，关键是设计师和专员的资薪水平如此的天差地别！

“我会好好为公司效力的！”开玩笑，她被巴厘岛的阳光晒傻了才会拒绝呢。

可惜第一天上班她就险些迟到了。秘书小姐靠近的时候周月亮仿佛就看见了一纸辞退书在逼近，然而秘书小姐只是微微一笑，给她填了一份入职登记表。

在向人事处提交了入职登记表的隔天，周月亮就感受到了阔别已久的神州大地难得的厚泽——人事经理问她是否有住房需求。

“我看了你的入职登记表，你的住处太偏远，一个女孩子住不安全而且上下班不方便，我建议你还是搬来公司的单身公寓吧，”末了还补充了一句，“公司有责任也必须高度保护人才！”

周月亮在心里苦笑，果然出过国就是镀了金，这样高大上的公司也不能免俗，她倒是沾了自己不务正业的流离旅程的光呢。

说是单身公寓，搬进去才发现两室两厅足足有九十多坪，除了家电一应俱全外还不用交房租。

“哇，你还照了婚纱照，好漂亮啊，是巴厘岛吗？”来帮忙的同事都有些意外。

她也是一怔，有些失神地点头，快两年了吧。

热闹之中一张陈年的照片却在众目睽睽间悠悠地自那本暖橙色的圆形相册中飘落，正面朝上，呈现出一个笑容明媚的婚纱女孩和一个波澜不惊的西服男生。

不知是谁惊道：“大……大boss的结婚照？”

时间凝固了一秒，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望向了周月亮。

两年前，周月亮在巴厘岛停留，兼职一家婚纱影楼的橱窗模特。

那天如所有的大晴天别无二致，她下午三点去影楼试指定的婚纱，然后在精致的玻璃橱窗展示，晚上九点结束工作，一脚刚准备踏出橱窗，就被一个女生拦住。

“终于看见一件我喜欢的了。”周月亮很自然地顺着女生的视线望去就看见了一个身形修长的男生，深邃的眼睛里有藏不住的冷静淡漠。

“安之葵。”似乎是看出了周月亮已经准备下班，男生的眼神里透露着不赞同。

但是那个叫安之葵的女生却还是搓着手拜托她站在穿好西服的男生旁边。

能这样自然却不让人反感的撒娇，能这样不用瞻前顾后的提自己的要求，这样的女生周月亮是有点羡慕的。

而后的“站一下”却在安之葵兴致勃勃的指挥下延伸到了半个小时，最后在男生的阻止下，安之葵尚是意犹未尽，不满地嘟哝着：“慕星辰要是你肯为了我提前一点下班至于现在还要麻烦别人嘛？”

“这个点并不影响你试婚纱。”慕星辰仍是公事公办的模样。

周月亮在婚纱店工作了有段时间，还没有见过都到要照婚纱照了的情侣却是如此毫无亲昵可言的相处模式。这个时候的男生不是会温柔宠溺的让方圆几里的单身汪都想报复社会吗？

幸而jonien太太过来打圆场，她是这个婚纱店的老板，一个浪漫的墨尔本女人，笑眯眯地向他们解释有工作时长的合同。

那天的最后慕星辰不着痕迹地给了她一个丰厚的红包当作感谢，她为此踏着十八厘米的恨天高一一满足了安之葵各种心血来潮的摆拍，就为着她藏在长长的拖尾婚纱下磨破了皮的红肿脚踝她也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酬劳。而jonien太太居然还为她准备了生日礼物，一本暖橙色的圆形相冊，像极了一个缩小版的太阳，里面是她那天拍的所有婚纱照，扉页写着“终有一天你会找到想要和他拍婚纱照的Mr.Right，不再流浪。”

那些龙飞凤舞的英文缠得她的心说不清的迷茫空洞，相册也被草草的收了起来。

距周月亮首次也是唯一一次破例为顾客延迟了半个小时下班那天算起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她在一片黑暗的公寓里摸到了聒噪的手机，对方可能是她的某位雇主，也可能是过分热情的电话推销员，反正有一万种可能，只是她没想到会是慕星辰。

他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就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最近安之葵有点水土不服回国休养去了，然而定制的婚纱刚刚做好，她与安之葵的身材差不多，所以希望她可以去帮忙试婚纱。

“抱歉，今天下雨，我不工作。”这样的理由是有点奇葩，不过谁没点癖好，周月亮的癖好就是下雨天一定要拉紧窗帘缩在床上睡大觉，假装这一天压根就不存在。

下雨天真是叫人绝望啊！她总爱这样调侃莫名其妙被拒绝的老雇主。

“周小姐，我想你误会了，并不是免费帮忙，我会提供三倍的酬劳。”电话那头的人很笃定。

看来在周月亮都没有假装推脱一下就心安理得的收下了那个大红包的那一刻起她就被“误会”了。

不过现在她倒是乐于成全这个美丽的误会。

“天气预报说明天天晴，时间随你方便，我一整天都有空。”

这个回答无疑让慕星辰很是满意，并且进一步坚定了他推断的正确性——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而周月亮就是这样一个不会带来麻烦的人，理想的合作对象。

事实也正是如此，慕星辰提出晚上九点下班之后才有时间去看婚纱，周月亮毫无异议。慕星辰觉得婚纱太过繁复累赘，透明纱面的面积太过大胆，让周月亮从一个见过那么多婚纱的专业模特的角度点评一下，周月亮就积极的加入讨论。

末了才发现慕星辰正皱着眉，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噢，好像说太多了？说错话了？

一时大眼瞪小眼，各怀心思，慕星辰却忽而嘴角一勾：“你是学设计的？”

周月亮点了点头，气氛忽而轻松了许多，估摸着她的形象经由这位大雇主的评估后已经从靠脸吃饭升华为了靠才华吃饭。唉，这年头长得好看也是一种负担，果然有一个美丽的内在才是王道啊。

“那你来改。”

我来改？让我来改一件至少要七位数的婚纱？

周月亮有些跟不上这位雇主高深莫测的思维，可是她真想流着泪为他点赞。

大功告成已是一个礼拜后的深夜，周月亮打了鸡血似的拨了慕星辰的电话，可惜火山爆发似的亢奋还没有喷发出来就被泼了一场冰雹。

“婚纱你留着吧，已经用不上了。”她第一次听见一向自信的慕星辰如此灰败的声音，似乎都能透过这样的声音感受到一些事情已经变得难以挽回。

那一天，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抱着那件婚纱跑到慕星辰所在的Pub的，但是她喝得比慕星辰还醉，拼命地劝说。

“一辈子谁不犯点错啊，安小姐只是一时迷失了，你这么优秀她怎么可能爱上别人呢，你得听她解释啊。”

“不不不，现在的娱乐新闻哪能当真啊，那个叫方皓天的小演员不是安氏旗下的艺人嘛，这就是常见的炒作，照片都是角度问题，压根就是没影的事。”

她挂了慕星辰的电话就上了网，根本不用搜，那条消息赫然就占据着头条的位置，娱乐大亨之女安之葵在与地产大亨之子慕星辰举行毕业婚礼的前夕居然与内地名不见经传的男演员在街头拥吻，多少人又要不相信爱情了啊。

Pub闪烁的灯光中，慕星辰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你那么希望我们在一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有几分醉，但是这样的醉意让她格外的清醒，也更加执拗：“对啊，男财女貌简直就是绝配啊，是应该被撮合的。”那些银幕情侣不都是被像她这样的粉丝一头热的么。

最关键的还是她改造的婚纱啊！每个设计师都是希望自己的作品被完美的展示出来的，哦，尽管她现在还不是设计师，但是她也是有梦想的！

她的梦想啊，她想过无数遍。

“那我仍是男财，你也长得不差。”慕星辰忽而抛出这样一句话。

周月亮一脸惊愕的望过去，却是更加的不可思议，“订婚仪式不能更改，但是女主角换成你。”

周月亮彻底呆了。这也太……太草率了吧，他们才见过三次面！

也是那时周月亮终于读懂了慕星辰的情绪，不是痛失所爱的悲伤，而是遭到背叛的失望。他有自己的骄傲。

直到挽着慕星辰的手出现在一个月后的订婚现场周月亮还在想当初怎么就答应了呢？一个月前慕星辰说，“我付薪，你放心，有名无实，只是走个过场，你就当是场T台秀。”

周月亮有些动摇。

慕星辰又补了一刀：“十倍的工资。”

看吧，这下误会大了！居然还以为有钱假订婚都可以，周月亮上前一步：“工资是日结吧？”

“这衣服怎么不是在Borrie大师那里定制的，准备的很匆忙吗？”显而易见的嘲讽来自挡在周月亮的面前的安之葵。她不会不知道一个月的时间只来的及预约吧，哪里够定制。

然而现在慕星辰更关心的是安之葵哪来的请帖进场，他转头看向周月亮，可是周月亮以为他想和安之葵单独谈谈，于是十分“识大体”地走开。婚纱是修身款，束得很紧，迈不开大步，而她走得太急又要防止踩到裙摆。

望着周月亮的背影，慕星辰觉得好笑，说好的T台秀她现在走得简直就像鸭子划水一样，就真的那么喜欢这种绒鸭毛色？噢不，什么橙色来着？

或许慕星辰没有察觉，但是安之葵怔住了，这样的轻松的带着点恶作剧般的笑意才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大学生该有的，却也是她不曾见过的。

订婚宴之后不久慕星辰打来电话，想为她购置一些衣服。

周月亮估摸着他是为安之葵出现在宴会上的事补偿她，然而这并没有必要。

“我来爪哇岛了！”透过电话慕星辰都可以感覺出周月亮的欢呼……好假！

“你不是讨厌下雨天吗？”现在正好是爪哇岛的西北季风期，下雨就像闹着玩似的。

“对啊，”被拆穿之后周月亮倒是坦然，“所以我现在有理由不吃不喝不出门还有……挂电话！”

慕星辰甚至可以想象出周月亮郁闷不耐的神情，不禁有些好笑，被劈腿的明明是他啊，怎么她倒一副失恋欲绝的样子。

突然又想起什么，周月亮问他：“我们还要装多久啊，安之葵不是回国了吗，都没有观众了。”

说完她就后悔了，慕星辰如醍醐灌顶一般，抬起了雇主的架子通知她尽早回到巴厘岛， “我真不想让你赔二十倍的违约金，可是我们是签了合同呐。”

一句轻飘飘的话听得周月亮背脊生凉。想着自己从来没干过违约那档子赔钱的事，也没有细看违约合同的部分，谁知居然是二十倍，二十倍啊！这合法吗！简直就是吸血鬼！

“那大boss还有什么吩咐吗？”没有我就上网打boss了！

那头的慕星辰也被周月亮的拿腔捏调惊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可是没办法啊，她现在怂得就只剩下无尽的温柔了啊。

明日复明日，还是拖到了慕星辰限定日期的最后一天才回到巴厘岛，天空已是一片漆黑，像她并不明媚的心情，尤其是当慕星辰说的话咕嘟一声从脑袋里冒出来的时候。

“尽管我忙是很好的借口，但是我们之间仍需要一些互动，至少在大家淡忘之前是需要的，所以五天之内请务必回来。”她可一点都没听出请求的意味呢。

可这有什么关系呢，一想到二十倍啊，她就马不停蹄地提着夜宵去找慕星辰报道，看，多么“恩爱”的互动。

可是周月亮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刚刚出现在被她故意高调地推开的门后时，她就尴尬地缩了缩脑袋，因为此时受了惊的慕星辰和从背后抱着他的安之葵整齐划一的朝她看了过来。

“那……那个，不好意思啊……”边说边往后退，转身正准备拔腿就跑的时候，后衣领子就被拎了起来。

慕星辰将她拎进了办公室，一把按进了怀里，那是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她的耳朵贴在他左心房的位置，他强有力的心跳就像在她的耳蝸挠痒，他的声音很坚定：“月亮，该回避的不是你。”

像一个温柔的梦境，她被温柔以待，她被细细呵护，她的眼眶突然一热，却在看见安之葵眼里的情绪时遽然清醒。

那种无望却仍有期许的委屈，她比任何人都懂，只有固执的爱情里才有。

“安小姐你别误会啊，我和他都是逢场作戏的，你们真的很合适，好好谈谈，如果错过会很可惜的。”

“你是觉得你和方皓天很合适，不想错过方皓天吧。”他的话缓缓道来却是不明了的锋利。

周月亮一时迷茫，假笑还凝在有些苍白的脸上。

那天她的擅作主张惹怒了慕星辰，他的跑车在巴厘岛并不平坦的公路上越开越快，耳边全是呜咽如魂灵的风声，而颠簸无疑将她的恐慌拉到了顶点，脑袋一片空白。

车一停下，她便脚步虚浮的蹲到路边干呕，然后扭头狠狠地瞪着慕星辰。

与她对峙良久，慕星辰忽而就仰面笑了。他一手背在脑后以一种极其放松的姿态躺在了引擎盖上，自顾自地说起了他和安之葵。

他与安之葵一起长大，彼此熟悉，家境匹配，家长又都十分中意。然而他并不是没有选择，相反，他的选择太多，最终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于是觉得大同小异。

“门当户对嘛，我也无法免俗啊。”他调侃自己，却是苦笑。

周月亮第一次对高高在上的他有了类似于怜悯或者说心疼的感觉。

月光倾泻，他孤漠的脸上也有了脆弱的裂缝。

而她呢？她一开始就只有一个选择，一心一意，心无旁骛，方皓天就是她的全世界，没有他好像不能活。

慕星辰不以为意，“那是执念太深。”

或许吧，从小没人爱的孤儿总是会对爱太过渴求与固执。

那时候她瘦弱不堪，常常在大雨天被其他的孩子绑在一块木板上，他们想看她会不会被冲走。当然最终她没能被冲出多远，但是通常会大病一场。但是自从方皓天全身挂彩却赢得了胜利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来欺负她了。

“怪不得下雨天你就像更年期一样。”

“你才更年期，你们全家都更年期！”她转头朝慕星辰翻了个白眼。

那天晚上他们躺在引擎盖上仰望的天空，前所未有的好看，星辰和月亮闪烁着柔软的暖橙色光晕，是周月亮最喜欢的阳光的颜色，却比阳光还要温柔，像裹了一团雾气的梦境。

梦里才有的短暂心安。

那天之后他们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微妙到他们自己都没有发现有些事情居然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慕星辰比周月亮大一届，处在大四的实习期，一如既往的忙碌，却总是在下雨的天气找各种借口非要把周月亮从黑不溜秋的公寓里挖出来，并且美其名曰：“克服过去才能面向未来！”

说得好像真有未来似的，周月亮只是觉得心里一悸，说不清来由。

“你来我办公室一趟，”说完不忘“善意”地提醒，“我把合同放那了，好像是二十倍来着。”

“少拿合同压我，上面明明写了下雨天周月亮和黑屋子更配哦。”

“好，那我们去看电影。”

“……”她真后悔看了某个广告还模仿别人的句式，简直NO ZUO NO DIE！

更要命的是某个雨天慕星辰居然约她逛街，这个死变态！

“可是今天是周一啊，你好好工作吧。”我才不陪你发神经呢。

“没关系，我知道今天要下雨，昨天晚上就通宵把今天的工作做完了。”果然有够变态。

“不行啊，你怎么能破坏自己的原则呢。”她记得以前他就这么教育安之葵的，是几点下班就是几点下班，不能因为是自己家的公司就拿特权。

“做人要学会变通，你怎么还傻里吧唧的！”

啧啧，当时是谁拿着三倍的酬金要她一个弱女子半夜等他下班了才去试婚纱的。你妹的，那时候怎么就不变通呢！

最终，她还真就傻了，鬼使神差地穿了双细高跟出门。可是摇曳细高跟扫货一整天并不是每个女生都具备的技能啊，于是周月亮在不好意思地推开慕星辰一脸笑意的环绕后就duang地扭了脚。

雨幕中，她终于不再折腾，一手支着伞，乖乖地趴在慕星辰的背上任由他背着，不再管那些总是偷偷跟在他们周围的闪光灯。

“怎么，才一年就单身了？”他眼神比初识时还要冰冷，却似乎染上了某种情绪，始终没有去接她的辞呈。

周月亮再傻也在这一刻明白了秘书小姐在看到她的入职登记表时的眼神，却想起了方皓天同样耐人寻味的脸。

那时知道方皓天分手后状态一直很糟糕她就义无反顾地回国了，就像她六岁那年方皓天义无反顾地将她从大雨中解救。

方皓天说，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安之葵和他在一起不过是为了慕星辰的在乎，可是即便如此，只要能和安之葵在一起什么理由他都可以接受。就像他们分手的理由只是慕星辰雨中背着周月亮的照片被狗仔曝光，新旧恋人被对比，她觉得丢脸。

“我本来就配不上她，梦境总不会太长。”说这些的时候他已然从那场黄粱美梦中彻底清醒，没了沦落的悲喜。可周月亮的眼神却如泯灭的星辰，她突然想起一个人，他给的梦境，大概也至此终年。

就像他们当初坚定地来到这座北方城市，他又开始拍戏，仍旧会有大伤小伤，却已经可以接演一些不大不小的角色了。

某次拍完夜戏回来，已经是凌晨三点，周月亮居然缩在沙发里就睡了过去，一听到开门声刷地冲进了厨房，一会儿便端出了一盅还热着的骨头汤。

那时候他因为拍戏小腿骨折，为了不拖进度便仗着年轻硬抗，可还是被周月亮看在了眼里，孤独的夜晚还有人等他回家，惦记着他的伤，汤汁浓香的热气中听一个人念念叨叨，咫尺间的美好。

心下一动，有些话便说出了口。

我们在一起吧。

我们……在一起吧？她幾乎是颤抖着重复，一遍又一遍，一句话几个字，不知等了多久的时光。

可是在得偿所愿的大喜过望之后她却沉默了，冗长的沉默，而后迷茫，再轮回般的逃去了异国他乡。她突然慌了，因为方皓天脸上表情是宣判而不是揣测，因为他的话，“你对我只是执念，你喜欢上慕星辰了。”

前半句慕星辰也讲过，后半句……不，不是这样的！

可如若不是，她为什么不告而别，她为什么因为方皓天被动的分手联想到自己，她为什么因为慕星辰调查过她而越来越不安，明明当慕星辰说完“你是觉得你和方皓天很合适，不想错过方皓天吧。”的那个夜晚，她还可以毫不介怀的和他在引擎盖上谈人生聊理想。

只是从前的她总像是一道影子般追随在安之葵的身后，她去哪个国家旅游她便也去哪个国家游荡，仅仅因为方皓天也追随着安之葵。他们在做一样的事情。

大四那年的游荡毫无目的，倒是常常想念巴厘岛的时光，却终是不敢前往。

她望着近在眼前的慕星辰，或许一如从前，他骄傲的内心由不得别人的拒绝，可是她却莫名的心生欢喜。他因为她而有的情绪，她亦可以理解为在乎，在乎所以才有酸涩的愤怒。

而她一生所得到的在乎寥寥无几，似乎下一刻她凭空消失，也不会被人知晓。

“那你觉得我凭什么配得上这个位置？”答非所问的问题突然从脑子里蹿了出来，然后也不假思索的被问了出来。

对啊，凭什么可以留在你的身边，当初的安之葵踢开方皓天的方式轻而易举，而后者连问原因的资格都没有。而她与方皓天不过是同一类人，所以她更没有立场去和慕星辰告别，他们本来就是契约关系啊。

慕星辰却很诚恳：“再给我一点时间。”

可惜这样的话说得再诚恳听的人都懂它的意思。

不过还好，她解开了一个结，一个她不敢提起却也始终无法释怀的结，她知道了慕星辰并没有调查过她，她和方皓天的资料是安之葵在她去送夜宵之前故意给慕星辰看的。

十一月份周月亮收到了jonien太太的邮件。

有一个开发商在婚纱店里看了她拍的样片想邀请她为一个即将开盘的旅游度假村拍一组宣传片。

开发商还很贴心的安排了一辆观光车接她进去，可是辞职之后她一直打不起精神，坐上观光车就开始闭目养神。司机兴致勃勃地提醒了她好几次，她才有些不情愿地摘掉了墨镜，度假村展示些大幅相框不是应该的吗，有什么好仔细欣赏的？

可是，她真的惊呆了！

那些明明就是她大四那年的照片，在塞纳河边发呆，在罗马假笑，在西雅图狂奔，无聊的一整年，只是因为无意中看见一个帖子说这些地方都能让人感到幸福。

然而实验证明那些都是骗人的鬼话。

可是竟然有人更无聊地跟拍了她一整年！

突然所有的满天星灯带都暗了，一个男人推着莹莹烛光的蛋糕塔走了出来，她还没走近就能闻到more sweet甜腻的香味，那是她最爱的甜品，甜得发腻的那种，她常常自欺，这就是梦想的味道啊，我的未来不是梦！

关于她的梦想，在那个劫后余生，星辰与月亮都散发着暖橙色光芒的夜晚，第一次忍不住被说出了口——

如果未来不会再这样流浪下去，她说的是如果，那么她一定会成立一家自己的服装公司，要是一家很大的公司，要设计出被很多人喜欢的服装，对，一定要是被喜欢的！

MS，more sweet，原来她的梦想被无望地埋在心底的时候，自有那么一个人牢牢记下，默默呵护，细细浇灌，长成鲜活生动的模样。

那个人真的可以是慕星辰吗？

气氛刚好，慕星辰站在像两年前那样梦境般的暖橙色月光下对她说：“生日快乐。”

只是现在的感受有了可溯之源，让人暖暖的心安。

她却只是皱巴巴的一句：“明明就不是旺季嘛。”

“没关系，那就等下一个旺季。”他朝她笑，一句话听起来再普通不过，周月亮却眼眶一热，终是泪如雨下。

真的没关系吗？犹如她的人生，就算是被抛弃的灰败开始也真的没有关系吗？

“月亮，我只是想把巴厘岛的阳光都送给你。”慕星辰的怀抱是暖的。

满天星灯带大亮的时候，她抬头，看到了那天躺在引擎盖上看见的星空，炫目的暖橙色光晕。

月亮落下，升起，便不再有旧日灰暗的伤。

是的，没有关系，不早不晚的下一季日光倾城，而她不必再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