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销澳洲蜂蜜来路不明

王黎洋 鲍捷

近两年，号称“蜂蜜奢侈品”的澳洲和新西兰蜂蜜销售格外火爆。网上一些商家，包括很多留澳学生等，都加入了代购蜂蜜的行列。但是，热销的高价蜂蜜是否真的货真价实？

读者王先生致电《生命时报》，反映他在网上代购的澳大利亚蜂蜜好像是假的，根本没有宣传中所说的因糖度高而产生的结晶，喝起来口感除了甜，并没有蜂蜜味道。为辨真假，记者在中澳两国展开了调查。

每瓶价格高出国产蜜百余元

王先生在网上购买的是“澳碧”塔斯马尼亚蜂蜜，因为身边很多朋友都在喝，他也想尝尝鲜。可喝了几次后，总感觉跟国产蜂蜜没什么区别，口感也不是很好，便给《生命时报》打了电话。记者按王先生所说，在国内某购物网站上找到了这款蜂蜜，但店主表示“已销售一空”，而且“最近也没有新货”。记者随后浏览各大电商后发现，产自澳大利亚的tasmania（塔斯马尼亚）蜂蜜与blue hills（蓝山）蜂蜜最为畅销，仅一家购物网站上出售澳洲蜂蜜的店铺就超过500家，且月销售量大都超过20瓶，价格均在百元以上。

网店“馨儿坊”的店主告诉记者，他们的蜂蜜都产自澳大利亚的塔斯马尼亚热带雨林，那里植被丰富、污染极少，所以蜂蜜的保健效果更为显著，不但能保护肠胃，调节免疫力，还可以抗癌。店主还强调，在澳大利亚著名的David Jones（大卫·琼斯）和Coles supermarket（科尔斯超级市场）两大卖场，塔斯马尼亚和蓝山两个品牌的蜂蜜都是热卖产品，深受当地消费者喜爱。当记者表示需要大量购买时，店主说“我们库存很多，能满足顾客的各种需求”。

除了网上销售，记者在北京各大商圈实地调查后也发现，朝阳区大望路的BHG超市、国贸商圈的沃尔玛超市，以及海淀区的双安商场，都有澳洲蜂蜜在售卖。其中，双安商场还设有澳大利亚蜂蜜和新西兰麦卢卡蜂蜜专柜，记者调查时看到有不少顾客来询问。记者发现，相比国产高档蜂蜜，澳大利亚进口蜂蜜的价格平均高出100-200元（500克装），且主要以塔斯马尼亚和蓝山两大品牌为主。销售人员说，这两个品牌主推的革木花蜂蜜和蓝山蜂蜜都是澳大利亚特有的，具有养胃护肝、增强免疫力、缓解疲劳等功效，而且“在澳洲卖得很好，进入中国市场后销量一直不错，每天卖出七八瓶不是问题。”记者随机采访了一位前来挑选澳洲蜂蜜的中年女性，她说：“我的朋友和同事都说澳洲蜂蜜不错，所以想买一些回去给老公和孩子吃。”

进口量仅为国内消费量万分之一 与此同时，《生命时报》驻澳大利亚特派记者在澳大利亚首都堪培拉也展开了调查。记者在4家全国性连锁超市中看到，这里的蜂蜜品牌比较单一，价格也很亲民，大多每100克1.5-2澳元（约折合人民币7～10元），但并没有国内销售火暴的塔斯马尼亚和蓝山等品牌。正在忙着拆箱补货的理货员坎贝尔说，他没听说过这些品牌，当地各大超市的常见品牌是Capilano（卡皮兰诺），且销量最好。记者又询问了超市收银员里亚姆，他也表示没听说过这几个品牌。随后，记者来到大卫·琼斯和科尔斯两大知名卖场，依然没有找到塔斯马尼亚和蓝山的身影，也没有看到蜂蜜销售火暴的场景。 在堪培拉和悉尼两地街头，记者又展开了随机调查，大部分人都表示市场上较常见的蜂蜜品牌是卡皮兰诺，没听说过澳大利亚还有塔斯马尼亚和蓝山蜂蜜品牌。仅有一名20岁左右的中国女留学生在塔斯马尼亚州的超市见过该品牌。

记者随后查询澳大利亚知识产权管理局网站，发现澳洲的确有塔斯马尼亚蜂蜜公司，该品牌1993年通过注册审核；蓝山蜂蜜则于2004年创立于塔斯马尼亚州，公司官网介绍称，该品牌拥有者的家族从事蜂蜜生产的历史可追溯到1955年。

确定品牌真假后，记者经多方努力又联系到一位长期从事澳大利亚蜂蜜进出口业务的资深人士。他告诉记者，其实塔斯马尼亚的蜂蜜产量十分有限，那里的蜂农一年只摇一次蜜，不像国内那么频繁。而且作为澳大利亚最南端的岛屿，塔斯马尼亚既没有热带雨林，冬季又严寒漫长，这对蜂蜜的产量影响很大。最关键一点是，前年塔斯马尼亚岛发生了森林大火，导致去年的蜂蜜产量下降，特别是薰衣草蜂蜜，产量仅几千罐。

在澳大利亚本土，塔斯马尼亚蜂蜜最大的销售区域是新南威尔士州，月销量收入仅一万澳元左右，按每500克10澳元的均价来计算，一个月只能卖出5吨左右。其中，通过正规途径销往中国的蜂蜜数量不足新南威尔士州的一半。也就是说，中国每个月进口的塔斯马尼亚蜂蜜也就2.5吨左右，年进口量不到30吨，而我国每年的蜂蜜消耗总量高达30万吨，两个巨大的数据差异足以显示澳大利亚进口蜂蜜在国内市场实在是九牛一毛，这与国内火爆的销售场面并不相符。如此小产量的澳洲蜂蜜却能源源不断供给世界第一蜂蜜消耗国，其真假来源可想而知。而所谓在澳洲销售火爆的塔斯马尼亚和蓝山蜂蜜，更可能是蜂蜜经销商一手策划出来的“海市蜃楼”。

掺糖造假是全球蜂蜜生产的难题 带着了解到的问题和分别从商场及网上代购的三款澳洲蜂蜜，记者前往中国农业科学院蜜蜂研究所求证真假。从事蜂蜜研究多年的中国农业科学院蜜蜂研究所副研究员国占宝试吃后表示，在商场购买的塔斯马尼亚蜂蜜香味独特，甜度也不错，品质较高；网购的塔斯马尼亚蜂蜜虽然甜度较高，但并没有感受到其独特的香味。由于国内蜂产品行业标准不高，国占宝说：“有时候我判断蜂蜜的好坏，只能凭借多年的经验。”他表示，国外部分蜂蜜的品质相对较好，但这并不代表国外蜂蜜就一定比国产蜂蜜的保健功效好。

国占宝介绍说，蜂蜜的成分75%左右为果糖和葡萄糖。按照我国标准，果糖含量超过60%的蜂蜜就是合格蜂蜜，这样宽松的标准导致某些不良商家在蜂蜜中掺点糖就能达标。比如，蜂蜜中的糖多为C13单糖，有些企业会将大米分解获得含有C13的大米糖浆，加入蜂蜜后，一般检测仪器根本区分不出大米糖浆和蜂蜜中C13糖分的区别。国占宝说，国外的蜂蜜大多也采取“蜂农养蜂——供应商采购——产房生产”的操作流程，这就导致供应商在采购环节有掺糖的可能。“掺糖虽然不会对消费者造成身体上的伤害，但会导致蜂蜜损失香味，降低蜂蜜中酶的活性。而蜂蜜中的微量元素和活性酶才是蜂蜜具有一定保健作用的关键因素。”

其实，掺糖造假行为是全球蜂蜜生产面临的共同问题。2013年，香港消费者委员会就曾对来自新西兰的55款麦卢卡蜂蜜做了详细检测，其中有6款检出抗生素，14款存在掺糖现象，还有部分产品存在不同程度的水分过多。此外，还会有一些国内商家将国产蜂蜜“留洋”后再返销国内，从而赚取差价。中国蜂产品行业发展报告的数据显示，虽然我国是蜂蜜生产和消耗的第一大国，但蜂蜜的出口价格2014年大多徘徊在2美元/千克（约13元人民币）左右，而澳大利亚进口蜂蜜2013年的均價则为10.45美元/千克（接近65元人民币）。如此大的利润差，吸引了一些商家先将国产蜂蜜出口，在国外包装后再以高价返销至国内。无论是产品包装，还是产品分级，我们做得都不如国外规范和严谨，这也让一些不良商家有了可乘之机。

不必过度追求保健功效

对于消费者青睐的蜂蜜“保健功效”，国占宝认为相当有限，消费者不必过度看重这一点。他说，蜂蜜最主要的成分是糖，无论产自哪，保健功效大抵差不多。一般来说，导致蜂蜜有所差别的原因是树种不同，如我国常见的洋槐蜜，其中的洋槐苷具有抗炎强体的效果。

关于消费者如何挑选蜂蜜，国占宝建议，最好在正规商家购买大品牌、价格不是很低的蜂蜜，相对而言质量更有保证。此外，好蜂蜜一般比较浓稠，但不同树种的蜂蜜，酿蜜环境有所差别，浓稠度也就不同。如果经常喝同一种蜂蜜，可以通过闻气味来辨别品相。

农业部蜂产品质量监督检验测试中心黄京平也认为，相比其他性状，气味是最难造假的，因此消费者可以通过闻气味来判断好坏。一般来说，单花蜜会有与蜜源植物相同的清香，比如槐花蜜有槐花的清香，而假蜂蜜是由香精勾兑的，有异味或水果糖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