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花季

2015-06-10 01:41夏林
老友 2015年5期
关键词:双抢梨子梯子

夏林

昨天,突然接到毛崽的电话,问我近况如何,身体可好?他说前天晚上梦见我了,所以今天打个电话来问问。

我说我很好,身体也挺好。现在正在南京,摇小外孙女睡觉呢!

“那就好,那就好。”他说,“我现在在深圳女儿家。最近一个老乡要我来帮他做点事。”我说:“这么辛苦干吗,注意点你那把老骨头,还以为你是在兵团的时候?”

一通电话,将我带回到那个难以忘怀的岁月。

毛崽大名章继烈,是我1968年18岁时下放在江西生产建设兵团三团(原珠湖农场,现饶州监狱)的战友。我们这个连,一排种蔬菜,二排种果树,三排养猪,四排养鸡养鸭养蜂,还有一个加工厂。我在二排,毛崽是排长。他出身于工人家庭,在我们这些“可教育好的子女”面前,倒是没有一点歧视的样子,反而在许多地方亲近、关照我们。他生性活泼,十分幽默,爱说笑话,经常逗得我们哈哈大笑。尤其是他的“南普(南昌普通话)”,走火得一塌糊涂,经常让我们笑得打滚。有一年夏天,他带领我们去相邻的乐丰农场搞“双抢”,离开连队前,全连为我们开了一个欢送会。他代表我们登台表决心。只见他微闭双眼陶醉地说:“亲爱的憎(战)友,我们即将宾胡(奔赴)乐丰三(双)抢第一线……”一句话未完,台上台下笑成一片,根本无法再继续下去。

就在那次“双抢”中,一天割稻子时,一不小心,我的镰刀几乎把我左手小指尖割掉,血流如注。毛崽排长听到我一声尖叫,连忙跑过来,眨巴着眼睛看着我,说:“怎么啦,镰刀吃荤了?”我噙着泪没理他,摇摇晃晃走到装着冷开水的木桶前,想喝点水,谁知脚下一软就晕倒了,一桶水也被我打翻。迷糊中,感觉有个人把我抱到田埂边,叫来卫生员,为我止血包扎。当我醒过来后,他又开玩笑地说:“你的血涂我脸上化妆了,不行,我要猪八戒背媳妇。”说着,不由分说背起我就往场卫生所跑。我不依,他边跑边说:“你傻啊,伤口那么深,要赶紧打破伤风针!”

每年夏秋之际摘梨子,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我们农场的梨子品种很多,春天是一片梨花的海洋。夏末秋初,早梨晚梨相继成熟,我们排就更忙了,大家每天站到梯子或爬到樹上摘梨。毛崽交代我们,摘的时候不许吃,以免耽误工作;休息时可以吃那些在树上被鸟儿啄了的,并叫我们每人带一把削铅笔的小铁皮刀。

鸟儿们的嘴很刁,它们吃的都是最熟最甜的梨子。一到中间休息时,毛崽就吹哨子,大叫:“现在开始恰(吃)梨喽!”于是大家欢呼着从树上或梯子上跳下来,掏出小刀,开始吃那些金黄的、被鸟儿啄破不能再装箱的梨子。没有人会去碰那些完好的梨,真的,我们那时就是那么自觉!

在兵团待了两年后,1970年夏天,他和十来个出身好的战友,被选调到铁路部门工作。临走的那天晚上,他在宿舍楼下叫我。他说:“明天我就走了。”我祝贺他。他又嬉笑地问:你、你没什么东西送我?我说:送你一句话,祝你步步高升。他摇摇头:我不想听这个。良久,他四顾望望,然后小声说:“你,以后说话注意点。”我想,他是指我家庭出身不好,父亲是当时当地最大的走资派,经常被造反派拉到我们农场所在地区的各县批斗。他是提醒我注意言行。我点点头。我们没再说什么,他就这么走了。

又过了两年,由于我省撤销兵团恢复劳改农场,我们这些老知青绝大部分被分配到全省县以下的工厂,我也离开了珠湖。

转眼40多年过去,我已奔向70岁的征程,彼此更加珍惜我们青春年代在一起的时光。近年来,战友们隔个三五年就搞次聚会,可阴差阳错我们总没能在兵团战友的聚会上再见面。

我躺在床头,轻轻拍着小萌宝,忽然看到我那小拇指上微白的伤痕。猛然感觉,那就是我们在那个时代最美好的岁月留痕——我们最纯洁最美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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