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饮不需劝

2015-06-10 18:13谢宁远
故事家·星薇 2015年8期
关键词:巴士明白北京

作者简介:谢宁远,95后好少年。依赖旅行但并不鼓吹人人在路上;嗜甜如命,热爱烘培,立志成为男作家中的最帅甜品师,背包客中的最萌大长腿。已出版作品《荆棘女王》,新书《许你晚风凉》2015年已上市。

因为和朋友约好看Dior展去了趟北京,抵达时已是天黑。

如果把城市比作季节,北京在我心里一定是夏天。漫长的,酷热的,痛快的夏天。登机前我还在气温15度的青岛,乍一感到空气中热浪袭来,突然有种回了家的亲切,快速地给朋友发微信:太喜欢北京了,这么热,热得好!

她一阵傻笑后嚴肃警告我:别打车啊你,这个时段能堵到凌晨。

我傲娇地回:堵死我也喜欢,就是喜欢。

北京,隔着两年,我们又见面了。一路乘快轨到二环,灯火阑珊的你别来无恙,我却变了很多。两年前我还没出版小说,像个满腹野心的没头苍蝇,不停投稿,不停石沉大海,也还没有从青春期暴躁的脑震荡里康复过来,和母亲三天一小战,五天一大战,我至今都记得我们在八月的北京吵得面红耳赤。

那是在人来人往的798艺术区,我们因一点拍不拍照的小事触怒了彼此,失控地上升到许多积压的矛盾上,弄得非常难看。

她失落地冲我吼:“你就是没勇气坚持初衷,你就是一事无成!”气得指尖发白的我当然明白,如何能最轻易地让她陷入沉默,于是我丢下轻飘飘的四个字:“不用你管。”

烈日刺得人睁不开眼,我与她像对峙的困兽,冷眼相望,谁都不愿先让步。之后我就爬上了回酒店的巴士,低头假装翻看拍立得照片,眼泪却如闷雷一般重重砸下来,动静小得可怕。我能感到,她也上了巴士,并且就坐在我身后,却同样倔强地一言不发。当晚我们乘夜班火车草草回程,九小时,零交流。

原本愉悦的旅行弄成这样,我们都暗自诧异,却又很快明白这并不奇怪,所谓表面的和平嘛,终究是表面。来北京的前夜,我和她散步,她羡慕地提起同事家的孩子,财经名校毕业,又考进世界顶级的大银行,短短一年就深得老板喜爱,生活品质和眼界都水涨船高。说到最后,又是那句我听过上万次的结语:你学学人家。

我慢慢自嘲地笑了,告诉她:这样的故事听上去闪闪发光,但我也只能听听。昏暗中我能看到她脸上漫溢的失望,大概这就是导火索。

我们维持这战火全开的状态,少说也有三四年。都是狮子座,都是敏感的人,又都忍不住想强势地迈入彼此的内心领域,这就是我们相处的死穴。硝烟弥漫的日子里,谈不上谁是受害方,我们是彼此伤害,却都浑然不知……幸好,那个爬满裂痕的夏天很快过去了,随着我去青岛上大学,我们之间竟然渐渐融洽起来。

回过神来已是深夜,我的胃像闹钟似的准时饿了起来,于是只好顺着街边的老四合院走,想买点宵夜吃。在夏日温吞吞的晚风里吃了一肚子冰之后,我从胡同深处往回走,用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年,我并没多少亲人朋友在这里,我却那么喜欢北京。

随便站在路灯下望一望,它永远没有要进入休眠状态的样子,车流永远在涌,人流永远在动,连星巴克都比别的城市关门要晚上一个小时,仿佛它永远不累,不需休息。你孤独时,感到没有归属时,它始终都在望着你,陪伴你。

住惯了小城市,我又爱深夜写稿,写饿了就像夜猫子一样出来觅食,常遇见那种整条街的店都打烊的惨淡状况。北京不同,一天24小时,无论你几点出门,都不至于寂寞。当年那个青春期的我,满脑子都是英雄梦想,却没人愿意听,包括我最亲的母亲,而在这里我和所有异乡人一样,在无形中得到归属和慰籍。就像绿妖在《沉默也会唱歌》里写过:“我的神经质,在北京这所大精神病院里,显得微不足道,特别正常。”

不知出于何种心情,我独自在楼道里给母亲打了电话。我说,当年我不怕考砸,不怕被欺负,却怕你在我耳边终日叮咛。但现在我明白了你也委屈,你想要的不过是我安稳成长,规避孤独与寒冷。妈,谢谢你。

我能听见她在偷哭,她说:你长大了,一切都在你自己手里,妈妈只能祝福。听到这里,我终于也哭了,说不出心底什么滋味。

年少时喜欢一两个歌手或作家,就百般模仿他们的口吻和文笔,如今即将踏入20岁我才明白,我可以崇拜许多人,但不需要像任何人,活得像我自己,即可。

往后长路,我自会倾杯,活得酣畅淋漓,谁都不需多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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