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丹：让孩子不靠谱的童真再持久一点

晨风

好母亲是孩子的“同谋”，最喜欢做女儿的“首席玩伴”

于丹39岁怀孕，40岁生女。没有孩子的时候，她常想要生一个比别人的孩子都好的孩子。女儿坠地的时候她却很失望：当时的苗苗才六斤多，黑不溜秋的。但医生一量：身高，正常;体重，正常;头围，正常……从那个时候起，于丹的人生标准就改变了：原来，正常就是最好的生命呀！

当妈妈之前，于丹对孩子有一大堆的期望和设计。有了女儿之后，她对孩子的期望修正为：第一，孩子要身心健康，能享受生活;第二，要正直和善良，要有正确的价值观;第三，要快乐，这种快乐不是一种依赖性的快乐，而是一种创造性的快乐。

于丹当年读书时，除了语文成绩一直领先外，其他科目都很一般，尤其是数学成绩，她现在都羞于提起。于丹当年参加高考的心愿就是：如果考上大学，她就一篇一篇一条一条地把数学书撕掉。女儿上小学后，于丹看到许多家长都给孩子报了奥数班，她丝毫不为所动，她觉得不能让奥数毁掉女儿天真的童年。

在家里，于丹最大的任务就是做女儿的首席“玩伴”。母女俩最爱玩的游戏是编故事，女儿随便画一幅画，然后母女俩一道编故事。一次，苗苗在纸上画了四个太阳，于丹开始讲：天上有四个太阳出来啦……然后就编不下去了，只好说，苗苗你讲。于是，苗苗绘声绘色地讲：“四个太阳像天线宝宝一样互相拥抱，说你好呀！”这时，于丹灵感来了，接着讲：四个太阳一个是红色的，一个是金色的，还有两个是什么颜色的呢？

苗苗想了想说，一个是浅绿色，一个是深绿色……于丹觉得很新奇，问为什么？女儿说，红色和金色的太阳是照人的，绿色的太阳是照小草和大树的！

于丹不想对女儿说天空只有一个太阳，宁愿让她相信太阳是五颜六色的，会互相拥抱。她认为孩子的想象空间不存在是与非，要让他们的想象蓬勃地生长。心怀童话的梦想，就会有抵御苍凉的力量，孩子心中有四个太阳会比一个要温暖得多。

于丹说，在家里对苗苗讲逻辑的是爸爸和姥姥，她的任务就是陪着女儿一起疯。工作再忙，她也会尽可能地把周末空出来陪伴女儿。

苗苗平时喜欢玩拼图，于丹小时没玩过这些，就跟她抢玩具。女儿很大度，经常会对妈妈说，现在有两个玩具，妈妈你先挑吧！玩一会儿，女儿又和她商量，妈妈，咱俩该换了吧？

渐渐地，女儿把于丹当成了哥们儿，对她也最好。有一次，于丹在客厅里看杂志，母亲给她和苗苗一人一碗水果，于丹和女儿各吃各的，于丹吃完了进屋，苗苗没吃完也进了屋，母亲责怪于丹：“你这个当妈的，一点正事都不干，给孩子喂碗水果你都完成不了。”

看到姥姥责怪妈妈，苗苗从屋里跑出来替于丹开脱：“姥姥，我吃就是了，您就别说我妈了，她多累呀！”

于丹听了很是感动。在家里，谁都不能在女儿面前说她一个“不”字，苗苗处处护着她。

于丹说，与孩子在一起的时间不在于长度，有时候和孩子在一起待上4天也不如40分钟有效。虽然她和女儿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女儿还是和她最亲。因为家里的其他人对女儿说得最多的是不可以做什么，于丹却经常告诉女儿可以做什么。

平时，姥姥和爸爸不许苗苗吃巧克力，于丹特爱吃巧克力。有时，她回到家会悄悄把女儿拉到一边说：苗苗，咱们吃巧克力吧！于是，母女俩就躲在小屋里吃起巧克力来。不过，女儿比于丹自制力强，她吃一块就自觉地打住，于丹却管不住自己的嘴，一块接一块地吃个不停。

于丹被誉为“学术超女”，有很多崇拜者。苗苗4岁时，有人问她，你知道你妈妈是干啥的吗？苗苗回答，我妈是弹电脑的。因为她经常看到妈妈在电脑前弹指如飞。苗苗从未崇拜过妈妈，在她眼里，于丹反倒是个没出息的妈妈，因为工作忙，于丹常常觉得很累。女儿会对她说，妈妈，你累了就给我打电话。于丹去加班的时候，苗苗会跑过来在她的职业装上别个小兔子别针，说那样妈妈就不累了。

于丹记得，女儿很小的时候，她经常回到家不到一天就又要往机场赶。别人家都是孩子拽着妈妈不让走，可当时于丹却抱着女儿哭着说，妈妈舍不得你。苗苗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安慰她说：“妈妈，你要坚强……”

现在，于丹最享受的事情是和女儿躺在床上，以女儿的梦想为蓝本，两人天马行空，胡说八道。

多年母女成姐妹，于丹说，她很欣赏这样的境界。

鼓励女儿成为一个有尊严的人，让孩子承担属于自己的责任

于丹认为，中国原来是农耕文明，讲的是多子多福。现在，很多家庭都变成了独生子女，物以稀为贵，父母对孩子不知不觉就娇惯起来，使得孩子不能吃苦，生活不能自理，缺乏责任心，这是非常危险的。

在和女儿的相处中，于丹很注意引导她自我管理方面的能力，鼓励孩子成为一个有尊严的人。此外，她还要求女儿能够承担属于自己的责任。

于丹在女儿3岁时，就对她强调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比如，自己的碗自己刷，自己的袜子自己洗。有一次，女儿吃完饭耍赖不愿刷碗，于丹就笑着对她说，你不刷也行，下次吃饭时，还用你的脏碗吃。女儿还是不愿刷，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于丹果真把她上午没刷的碗拿了过来，并对女儿说：“如果碗不及时刷，不但会变脏，还会滋生细菌，那样就会生病，你如果愿意用脏碗吃饭，还要打针吃药的话，那就用吧！”

听了妈妈的话，苗苗害怕了，乖乖地拿起了碗走到洗碗池前，刷得特别认真仔细。于丹表扬了女儿，说这样一来，疾病就会绕着你走了。从那以后，苗苗每次刷碗都很认真。

女儿刚上小学那年，于丹受邀到英国牛津大学、剑桥大学等高校讲座，她把行程安排在假期里，这样她可以自费带着孩子。去之前，于丹和苗苗商量：“妈妈工作忙，我讲课的时候，把你寄宿在英国人家里行吗？”苗苗自信地说：“放心吧妈妈，肯定没问题。”于丹担心女儿和英国家庭的沟通问题，没想到苗苗拍着胸脯说：“我可以教他们说中文，他们教我说英语就是了！”

到英国一下飞机，于丹就对苗苗说：“咱们住到人家家里，首先要能自理，不能让主人觉得我们是不整洁、懒散的人，那样下次人家就不欢迎我们了！”

于丹和女儿住到了当地人家里，因为要倒时差，母女俩又累又困。让于丹感动的是，苗苗穿着小睡衣披散着头发困得直打晃，却咬牙坚持着把她的小内衣内裤洗好，然后再去睡觉。在伦敦那段时间，苗苗养成了习惯，再困也能做到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有时，于丹讲课回到家，想不卸妆就睡，但看到女儿晃悠着去洗内衣，她就没有理由放任自己了。

生活中，于丹鼓励女儿自己作主，鼓励她做一个有尊严的孩子。苗苗4岁的时候爱看动画片，姥姥怕她眼睛看坏了，常常在她看动画片的时候让她去弹钢琴。苗苗看得正入迷的时候，根本不理睬姥姥。于丹就过去对女儿说，苗苗，一会儿你还要看吗？苗苗说，我看完这一集，就自己去弹琴。于丹说，好的，这才是个自觉的孩子。

于丹撤到一边悄悄观察着女儿。她看到苗苗看完一集动画片，关了电视，然后撩开琴盖假模假式地弹起琴来，其实弹得也不怎么样，于丹却适时走出来，表扬她说：“哎呀，我以为苗苗还在看电视呢，都开始弹琴了啊。”苗苗受了表扬，美滋滋地抿着嘴起劲儿地弹。

于丹觉得孩子受到鼓励之后，就会特别有信心，自己也呵护了她的尊严，让她自己作主，这样的教育方法其实很重要。

在对女儿的家教中，于丹特别看重孩子是否能够承担责任。苗苗上一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她带着班里的同学去北师大美术馆参观。参观的过程中，班里的一个小朋友把美术馆里的一个装置弄坏了，导致现场电影不能播放。

于丹当时在外地出差，她知道这件事情后，就打电话给女儿，让她去找邀请她参观的老师道歉，并告诉女儿这是公家的装置，哪怕花再多的钱咱们也得修。苗苗觉得装置不是她弄坏的，让她去赔挺委屈。于丹告诉她，小朋友都是跟着她去的，她是组织者，就得对所有的事情负责。

在于丹的催促下，苗苗找到邀请她的老师道了歉，说她负责修被小朋友弄坏的装置。那位老师笑着说，设备修好了，没有多大毛病，就不用你修了，你是个负责任的好孩子，谢谢你！

通过这件事情，苗苗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是她请来的小朋友，不管捅了多大篓子都得由她去处理，因为这是你的客人，你自己要承担责任。

女儿评点李白、王维逗乐妈妈，亲子阅读让她和孩子一起成长

女儿长到三四岁，于丹有意无意地引导女儿背古诗词，接触些国学方面的东西，但她很注意给孩子创造的空间。

苗苗5岁时，有一天翘着二郎腿翻看《唐诗三百首》，读到《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时，于丹说，这首诗可有名了，妈妈从小就背这首诗。妈给你背一遍：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妈妈，还是换一首吧，这王维写诗也不是多好！”于丹乐了，问，哪儿不好呀？苗苗来了一句：“他写的这首诗不押韵！”于丹吃惊地问：“那怎么办呢？”苗苗说，那就换首别人的吧！接着她就背了一首李白的诗。

这时，于丹去刷牙了，她听见女儿在那儿说，李白这个人吧，写诗还是可以的！听了女儿的自言自语，于丹漱口水差点从嘴里喷出来，忙跑过去问她：李白怎么可以呀？苗苗说，起码李白写诗比王维押韵。

女儿这话把于丹逗乐了，她认为5岁的女儿指点江山评价大师还挺靠谱，15岁之后就会知道什么人她不敢评价了。不过，她倒很希望女儿这种不靠谱的童真再持久一点，因为让孩子保持异想天开是她童年最大的权利。

于丹和女儿最近在读《艺术史》，苗苗看到一个词叫“湿壁”，就问妈妈这是什么？于丹说她也不知道，咱们到网上查查。查完才知道，原来是在墙壁很湿的时候用颜色画上去，让它融合进去，在这个颜色上再涂一层细灰，在细灰上再画，颜料跟墙完全融成一体就不会剥落了，这样的艺术形式相当于中国烧窑的釉下彩。苗苗问，什么是釉下彩？于丹找出家里的瓷杯、瓷盘给女儿讲解。这时，于丹的爱人走了进来，说，你俩讲壁画怎么连这些东西都拿出来了？

于丹觉得这种阅读很有意思，从湿壁画想到中国的釉下彩，一起去学习，去查资料，一起学好多新东西。

于丹对朋友们说，不是她讲论语教孩子背古诗，就不让她知道哈利路亚是什么。她认为当一个孩子什么都可以知道的时候，其实她的心就拓展了。于丹陪女儿看《艺术史》，于丹的母亲觉得书上太多裸体男性，不想让苗苗看。于丹就对母亲说，得让孩子知道人体的差别，培养她无论对于科学还是艺术，都以一种最坦率的态度去面对。这个过程是一种交流，对家长来说也是一种成长。

2015年元旦期间，于丹和女儿一起去影院看《智取威虎山》。看后，苗苗对她说：“哎，滦平是被杨子荣冤枉死的。因为电影里滦平临死的时候对杨子荣说：‘我一生凭说谎吃香的喝辣的升官发财，这辈子头一回说真话，就死在你这骗子手里了。’”苗苗认为杨子荣讲的话就是撒谎，滦平说的就是实话。她觉得就是这么个逻辑。

听了女儿的话，于丹刚开始无语、诧异，因为在大家看来杨子荣就是英雄，滦平就是坏蛋，滦平就是死得其所。但于丹想，作为父母，要允许孩子说出她的判断，虽然听到女儿说的也很崩溃，但于丹认为女儿有理由这么说，因为孩子从小就被教育做一个不撒谎的孩子。所以，她认为杨子荣所有的智取都是撒谎，因为她没有样板戏的集体记忆。

在和女儿的交流中，于丹很尊重女儿的思维，她认为这也是跟孩子一起成长，学习看世界的座标，互相沟通，然后享受所有能够在一起的时光。

责编/樊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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