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同军,万慧君(.西北师范大学 国际文化交流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兰州理工大学 附属中学,甘肃 兰州 730050)
研究语言和分析语言
——汉语国际教育专业汉语语言类专业课教学探究
杨同军1,万慧君2
(1.西北师范大学 国际文化交流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2.兰州理工大学 附属中学,甘肃 兰州 730050)
汉语是汉语国际教育专业中国学生的母语,其汉语语言类专业课教学应引导学生进行研究性学习,即引导他们培养研究语言的意识和学会分析语言的理论及方法。
研究语言;分析语言;汉语;教学引导;研究性学习
汉语国际教育专业中国学生的部分主干课是汉语语言类课程,如《现代汉语》、《古代汉语》、《语音与对外汉语教学》、《词汇与对外汉语教学》、《汉字与对外汉语教学》、《语法与对外汉语教学》等。对教师来说,这类课如何教?对学生来说,这类课如何学?都应该有一个深入的思考。
陆俭明、沈阳在谈到北京大学的汉语语言学专业时曾说:“我们国家高等学校本科中最早设有汉语专业或者叫汉语语言学专业的,就是北京大学。这个专业是20世纪50年代由王力、魏建功、高名凯、袁家骅、朱德熙等我国老一辈的著名语言学家建设起来的。后来北京大学的汉语语言学专业又有了很大的发展,1988年和2001年都被评为全国高等学校的重点学科。可是,每年志愿报考北京大学汉语语言学专业的学生却并不多。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大家并不了解汉语语言学专业到底是干什么的。大家很容易这样来思考问题:到英语专业念书为的是学习、掌握英语;到日语专业念书为的是学习、掌握日语;到俄语专业念书为的是学习、掌握俄语;到德语专业念书为的是学习、掌握德语;到汉语专业念书,岂不也就是为的是学习、掌握汉语吗?而我从一两岁起就咿哩哇啦开始说话,到现在又能说又能写,还需要学习汉语吗?……其实上面说的那个思路完全错了。在高等学校建立汉语语言学专业的目的,并不是要叫大家来学习汉语,而是要叫大家来研究汉语。”[1]1同理,作为汉语国际教育专业中国学生的汉语语言类课程的教和学,实际上也是要把重点放在如何培养研究汉语的意识和学会如何分析汉语上来。这就需要教师引导学生运用研究性学习原理来培养研究汉语的意识和学会分析汉语的理论及方法。
一般来说,“学习”指“从阅读、听讲、研究、实践中获得知识或技能”[2]。那么,来汉语国际专业的中国学生学习汉语语言类课程学什么呢?就是要学习有关汉语的语音、词汇和语法以及汉字的知识吗?
这种认识并不全面。诚然,这就是我们通常在《现代汉语》、《古代汉语》、《语音与对外汉语教学》、《词汇与对外汉语教学》、《汉字与对外汉语教学》、《语法与对外汉语教学》等课上教授的内容。但这种“教”和“学”实际上没有达到设置这些课程的目的。
学生学习这些知识或记住了其中的条条框框,对他们来说,这都是“死知识”,是被动地接受,是枯燥的经院哲学式的训练。更重要的是,这种灌输式的知识对学生的能力促进作用并不大。因为汉语是学生的母语,从语言技能方面来说,学生已习得了汉语(当然,我们也不否定学生还需要对母语学习精益求精以及对汉语书面语的进一步学习),他们需要的不是这些语言知识的识记式的学习而是研究性的学习,即这些语言规则是怎么归纳出来的,还有哪些语言规则没有归纳出来,哪些语言规则在他们以后的国际汉语教学中更有用。这都需要教师在教学中引导学生来研究自己的母语——汉语,并学会分析它的理论和方法。这样的教学才有助于提高学生的能力,也才有助于提高学生学习这类汉语作为母语的语言类课程的兴趣。
1.引导学生对语言和汉语有一个科学的认识
什么是语言?很多时候,许多人是日用而不知,但对于将来从事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的国际汉语教师来说,应该是其专业知识体系和专业能力构成的一部分。作为教师,应引导学生对此有一个科学的认识。这里,我们介绍陆俭明、沈阳的观点①[1]1-3。
关于语言,两位专家认为可以从三个方面来认识它。一是从语言的功用来认识它,二是从语言的本体来认识它,三是从语言的表现形式来认识它。从语言的功用来看,语言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语言是人类思维所依赖的主要工具(目前,语言学和心理学都认为语言是思维的物质外壳),语言(特别是书籍等语言文字资料)是人类保存认识成果的工具。从语言的本体来看,语言是一个声音和意义相结合的符号系统,而且是一个很有规则的结构体,还是一个变动的结构体。这个“结构体”具备三种性质:“整体性”、“可分割性”、“内涵规则性”,也可以说,“整体”、“成分”、“关系”(或者说“规则”)是这个结构体的三个必备因素,其中“成分”与“关系”是这个“结构体”的两大支柱。从语言的表现形式来看,语言有口语(这是语言最根本的表现形式)、书面语(是指将口语提炼加工并用文字记录下来的一种形式,可以认为是语言的代用品)、手语三种表现形式。他们给语言的定义是:语言是人类借以思维和互相交际的一个音义结合的符号系统,是一个变动的音义结合的结构系统。在这个系统里,语音、词汇、语法是语言的三大要素。
同样,对于“汉语”教师来说,也应该引导学生认识汉语的共时系统和历时变化。例如所谓“现代汉语”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现代汉语包括汉民族共同语和汉语各方言;狭义的现代汉语指现代汉民族共同语,即“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以北方话为基础方言,以典范的现代白话文著作为语法规范的普通话”[3]。而这个共时系统的现代汉语是不同时期汉语的历时变化的一种层积,要对现代汉语全面、深刻地认识,还需要回溯它的来源、变化和发展。例如有学者对现代汉语3000常用词首见年代调查后发现,甲级词中在先秦出现的占43.22%、在宋代以前出现的占近60%、在清代以前出现的占75%,乙级词在先秦出现的占35.16%、在宋代以前出现的占一半多、在清代以前出现的占70%[4]。所以,从词汇学的角度来看汉语,很多词的语素义往往要回溯到先秦时期,如“比喻”中的“喻”,《广雅》说“晓也”;《说文解字》段玉裁注说“当作‘告晓也”——即明白、了解。这样,“比喻”的意义(即比方,用容易明白的甲事物来说明不容易明白的乙事物;又指一种修辞方式,用某些有类似点的事物来比方想要说的某一事物,以便表达得更加生动鲜明)就容易理解得很透彻了。同样,“家喻户晓”、“不言而喻”中的“喻”也就不难理解了。
2.引导学生观察汉语、研究汉语
汉语语言类课程的教学应该重视引导学生观察汉语和研究汉语,培养学生研究语言的意识。例如在讲解同义词辨析时,提示学生辨析“已经”和“曾经”。经研究和分析,其共同点是:这两个副词都可以表示有过某种事情或状态,在表示过去的句子中,可以替换而不影响基本意义。如:
他已经受过两次伤。(曾经)
但在下面表示将来的句子中体现出较明显的差异:
等到明年的今天,我已经在某一所大学的校园里漫步了。(*曾经)
在这里,因为“已经”表示的事件一直延续到参考时间,所以,只要设定适当的参考时间,“已经”便可以用于将来;而由于“曾经”表示的事件在参考时间以前就已经结束,因此只能用于过去,在这个句子里就不能替换[5]。
又如在讲解轻动词引起移位时,引导学生分析“写毛笔:用毛笔写字”轻动词移位[6],并让学生分析“敷面膜:用面膜敷脸”这一特殊动宾关系短语的生成,一下子引发了学生研究语言的兴趣。因为“敷面膜”这样的说法就出现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但它的生成竟然与语言的深层次理论紧密相关。
又如“好好+V”格式[7],往往有两层意思:“好好V”,如“好好吃,别把饭菜撒了”;“好好吃”,如“兰州的酿皮子好好吃呀,我特喜欢。”在教学中,引导学生讨论哪些动词可以放在这个格式里,并细细体会二者不同的色彩和语用意义。同样,也激起了学生对汉语研究的兴趣。
3.引导学生用合适的理论和方法分析汉语
在学生能够观察汉语并有研究汉语的欲望时,教师可结合不同的汉语语言现象,引导学生用适当的理论和方法分析汉语。
如:
发现敌人的哨兵回营房了。
这个歧义句可用成分分析法:
(发现敌人)的哨兵||回营房了。
发现敌人的哨兵回营房了。
也可用层次分析法:
发现敌人的哨兵 回营房了。(第一层次在“发现敌人的哨兵”与“回营房了”之间,前者为偏正关系)
发现 敌人的哨兵回营房了。(第一层次在“发现”与“敌人的哨兵回营房”之间,是动宾关系)
但“那照片放大了一点儿”只能用层次分析法:
那照片 放大了 一点儿。(意思是:那照片放得不大,只放大了一点儿)
那照片 放 大了一点儿。(意思是:那照片放得有点儿大)
这是因为这句话用成分分析法分析出来的都是:“照片”做主语、“放”作谓语、“大”和“一点儿”作补语。
又如语义结构关系分析法:
鸡不吃了。
要分析出这个句子的歧义,既无法用成分分析法,也无法用层次分析法,就要用到语义结构关系分析法来分析:
意思之一:鸡不吃(东西),这里“鸡”是施事。
意思之二:鸡(我们)不吃了,这里“鸡”是受事。
又如:
差一点打破了=差一点没打破
差一点离婚了=差一点没离婚了
差一点及格了(没及格)≠差一点没及格(及格了)
差一点赶上了(没赶上)≠差一点没赶上(赶上了)
这些句子则要运用认知分析法。这里“差一点怎么样”和“差一点没怎么样”句式其实反映了人们的某种心理认知:若期望其发生则两个句式的意思就一样,若不期望其发生则两个句式的意思就不一样。
又如N. Chomsky所提出的“原则与参数理论”(principles-and-parameters theory)分析法:
(1)V洗[+N施事、N受事、N工具、N处所、N时间……]
(2)
例:小王星期天在家里用洗衣机洗衣服。
分析:核心论元角色名词的位置:主语和宾语。(原则一)
外围性论元角色名词的位置:分别由不同的介词引导充当结构中的其他句法成分。(原则二)
论元名词的指派方向有差别:如宾语的位置在有些语言中在动词之后,在有些语言中在动词之前(各种语言的参数不同)。乔姆斯基认为,语言应该被看作是人的一种本能,在人的大脑中存在着一种语言机制(language faculty),人获得语言不是靠学习(learn/Study),而是靠习得(acquire/acquisition)。人的这种本能,是区别于其他动物的标志之一。而且,人类的语言存在着共性,各个语言之间所存在的差异其实只是具体的“参数”不同。上例动词“洗”可以联系用以表示施事、受事、工具、处所、时间等语义角色的名词,这些语义角色名词就构成动词“洗”的论元结构(argument structure)。
当然,还有很多语言分析的理论和方法,教师可根据教学内容、教学对象以及自己的研究心得在教学中合理引导学生应用这些理论和方法。
如何提高汉语国际教育专业汉语语言类专业课的教学效果,我们结合本专业汉语语言类课程的专业特点,提出应在教学中引导学生进行研究性学习,主要是培养学生研究汉语的意识,掌握分析汉语的理论及其方法,从而全面提高学生的专业素养。
注释:
①参见陆俭明、沈阳《汉语与汉语研究十五讲》第一讲、第三讲、第四讲、第十二讲相关内容。
[1]陆俭明,沈阳.汉语与汉语研究十五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2]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 [K].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1479.
[3]黄伯荣,李炜.现代汉语[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2.
[4]曹炜.现代汉语词汇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55-56.
[5]王淑华,杨仁君.论对外汉语词汇教学中的近义词辨析[C]// 吴应辉,牟岭.汉语国际传播与国际汉语教学研究——第九届国际汉语教学学术研讨会论文集:上卷.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11:401-412.
[6]冯胜利.“写毛笔”与韵律促发的动词并入[J].语言教学与研究,2000(1):25-31.
[7]李晓东.谈“好好X”句[J].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2):94-96.
[责任编辑 张亚君]
2015-09-01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汉译佛经词语的佛教化和本土化演变研究”(11BYY061)。
杨同军(1970-),男,甘肃榆中人,副教授,文学博士,主要从事汉语言文字学和汉语国际教育研究。
H195.3
A
1008-4630(2015)06-004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