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四来 图/段明
黑道抗日传奇
文/江四来 图/段明
从良妓女义救伤兵,不料险遭杀身之祸。草莽英雄振臂一呼,一群屠狗之辈千里迢迢赶赴军营,要为她讨说法。他们能成功吗?
民国年间的一天,梁县县城突然来了无数散兵游勇,这些人目无法纪、横行霸道,不仅公然欺负老百姓,还经常与本地的帮派成员发生冲突,搅得人心惶惶,不得安宁。城里保安团和警察局虽然干预了此事,但矛盾越闹越大,县长孙长海无奈之下,只得打电话向当时驻扎在江西上饶的第三战区司令部求助。
不久,一位叫周忠的少校参谋带着一队宪兵赶到。周忠年纪虽然不大,行事却是异常老辣,他命令保安团和警察封锁城中四门,自己则亲率宪兵挨家挨户搜捕,每找到一名逃兵,就用绳子绑了扔上随行的卡车,凑够一车后立即拉往前线。
这天一早,周忠又在方家巷的一间老屋里找到一群逃兵,其中有一名还穿着少校军服,自然,他们也无例外地被扔上了卡车。但有一名伤兵却没法带走,此人二十来岁,眉清目秀的,脑袋上的伤口感染了,正处于高烧昏迷中。周忠询问了其他逃兵,谁也不认识此人,他一摆手,也就任其自生自灭了。
方家巷里住着一个叫艳梅的女人。艳梅自幼家境贫寒,被狠心的父母卖到醉花楼当了妓女。艳梅虽然堕入风尘,却不想一直沉沦下去,苦熬多年后,终于在去年,也就是三十五岁的时候,给自己赎了身。现在,她靠着每天推小车上街卖胭脂水粉度日。
艳梅这会儿正准备上街出摊,听到外面动静,出门一看,正好看到周忠收队。她一时好奇,往老屋里瞅了瞅,发现地上躺着个一动不动的人,壮着胆儿凑近一看,原来人还活着,不过也是死了一大半了。艳梅生性善良,从良后又信了佛,见到这事不忍心不管,于是请人将这伤兵抬回家中,又找来郎中为他治伤。
只是,艳梅没想到这人的伤会这么耗钱,几帖吊命的补药下去,她的积蓄已经见了底。可人不能不救,思来想去,她决定到醉花楼求助赵娟赵老板。
醉花楼的老板赵娟过去也是风尘中人,媚倾全城,艳名远播,后来从良做了梁县青虎帮老大王青虎的夫人,又盘下醉花楼当起了老板。赵娟性子泼辣豪爽,人缘极好,当初艳梅赎身还缺些银子,她一摆手也就算了。正是这原因,艳梅才会想到找她借钱。
赵娟一听艳梅来借钱,奇怪地问:“你在青山路上摆摊卖胭脂水粉,生意就算不好,也不至于要借钱度日吧?”艳梅就把救人的事说了一遍,又说:“赵老板,他实在太可怜了,求您大发慈悲,日后一定会有好报的。”
赵娟愣了半晌,冷笑说:“他可怜?我看你才是最可怜的!好容易给自己赎了身,又起早贪黑地出摊赚了些养老钱,一下子全扔给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实话告诉你,钱,我有,但不白借,正好今天楼里来了一个冲头客,你先帮了我这个忙再说。”
冲头客在梁县窑子里是指那种带有怪癖好的男人,没有姑娘愿意接这样的客。艳梅一惊,扑通一声跪下来,苦苦哀求。只是无论她怎么说,赵娟就是不答应。艳梅绝望地正准备起身离开,伤兵那垂死的模样突然闪现在眼前,她犹豫半天,猛一咬牙,说:“也罢,我本来就不是清白女人,为了救人,再下一次地狱又如何。赵老板,我答应了。”
“哎呀,我也就是气不过你才说的这话,你怎么还当真了?”赵娟慌忙将她扶起来,“艳梅,咱们处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我知道你是个有心气劲的女人,说实话,我佩服你呀。来,钱你拿着,以后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
有了钱,再加上艳梅的精心伺候,伤兵的情况渐渐好转。这天夜里,她正用温水为伤兵擦拭身子,忽然,伤兵睁开了眼睛。她惊喜不已地叫了起来:“呀,你总算醒了!”那伤兵困惑地端详了她很久,问:“这是哪,你是谁?”
艳梅就把情况对他说了一遍,又问他叫什么,是哪里人。伤兵一想,突然抱着头痛苦地号叫起来:“我是谁,我怎么不记得了?”
医生说,伤兵因为脑部受创,失忆了。赵娟得知此事后,建议艳梅随便找个地方将他扔了,反正都已经救了他的命。可艳梅觉得,就这样把他扔了,还不如当初不救他呢。
为了称呼方便,艳梅给伤兵取了个名字,叫阿根。阿根很少说话,每天只静静地坐在院子里,似乎在努力回想自己是什么人,从哪里来。艳梅猜测,他应该读过书,或许是大户人家出身,因为他的手脚上都没什么老茧。
醉花楼另有老鸨管事,赵娟这个撒手老板经常带着一个叫胡彪的小保镖逛街打牌消磨时间。有一天她实在太闲了,又正好路过方家巷,顺路就去艳梅家串门了。两人的年纪差不多,又有共同经历,一来二去,就以姐妹相称了。
这天赵娟过来时,正好听到有人指着艳梅家在说风言风语,于是对艳梅说:“过去阿根受了伤,留在你这里别人没话说,可现在他好了,一个精壮汉子没名没分地住在你家里,别人会怎么想?”
艳梅倒是无所谓,反正自己早就没名声了,可她不愿阿根也被人说闲话,就问赵娟:“你见多识广,依你看该怎么办呢?”
赵娟一乐,说:“你孤苦无依,他光棍一个,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干脆,你俩结婚得了。”艳梅脸一红,说:“阿根比我小不少呢,况且,我这样的出身……”
“要没有你的话,他尸体都在喂蛆虫了,他敢瞧不起你,我就剥了他的皮。”赵娟打断她的话,又转头问阿根,“喂,傻子,捡回一条命,又白娶了一个老婆,乐意吗?”阿根看了看艳梅,说:“她乐意我就乐意。”赵娟忍不住大笑,说:“别说,你俩一个傻,一个呆,还真是绝配。”
几天后,赵娟正式跟艳梅结拜姐妹。仪式搞得很热闹,连王青虎都来了。王青虎三十多岁,功夫了得,威望很高,但他又是最惧内的,赵娟让他参加结拜仪式,就是要借机抬高艳梅的身份,免得日后阿根家人找上门,以门户不当为由欺负艳梅。又过了几天,在赵娟的操办下,艳梅和阿根就正式结婚了。
虽然婚前婚后情况其实差不多,可艳梅觉得日子一下子就有了盼头。有时候她甚至在想,如果能给阿根生个娃娃,那这个家就更像一个家了。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有一天艳梅在摆摊的时候,忽然看到一队宪兵匆匆走过。领头的那个少校军官她看着眼熟,仔细一想,原来是曾在方家巷抓逃兵的那位。她心里猛地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正好这时,赵娟领着胡彪逛街路过,艳梅赶紧请她去家里看一看。
赵娟和胡彪前脚刚进艳梅家,后脚就来了一队宪兵。为首的周忠看了看坐在院子里发呆的阿根,问身边一个人:“确定是他?”那人点头,说:“没错,我的少校军服就是从他身上剥下来的。”周忠手一招,两个宪兵立即上前,一左一右地挟住阿根往外走。
赵娟赶紧拦住去路,喝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是强盗还是土匪?”话音未落,有个宪兵一枪托杵在她的小肚子上,顿时,她眼前一黑,躬着身子倒在地上。胡彪忙去掏刀子,可十几个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他,他稍一犹豫,周忠已经把阿根带走了。
艳梅听说了此事,当场就哭晕过去。等醒过来,一打听,赵娟已经住进了西医院。都是自己连累了她,艳梅愧疚地提了些礼物去探病。到了医院一看,她吓了一大跳,大门口竟黑压压地站着好几百个人。原来,王青虎得知老婆无辜被打,把手下弟兄都召集过来了。
王青虎手持铁皮喇叭,大声地说:“弟兄们,我王青虎的老婆被人打了,你们说该怎么办?”下面几百个人异口同声地喊着:“打回来,打回来!”
“我们青虎帮从不主动招惹别人,可别人也别想欺负我们。弟兄们,打人的孙子还没出城,你们知道该怎么办了吧?”下面又是异口同声地喊着:“堵城门,抓人!”
这些家伙都是闹事不怕事大的人,得到王青虎指令,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山呼海啸一番,四散而去。
艳梅走进病房。赵娟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心里窝火,长这么大啥时吃过这种亏呀。见艳梅进来,她说:“妹妹,你放心吧,这事我管定了!”艳梅惭愧地说:“是我连累了你,要不算了吧,对方是当兵的,我怕……”
“不能算,这些当兵的也太欺负人了!”赵娟气呼呼地嚷着,忽然又皱起眉头,“不过这事也真是奇怪,城里现在已经没什么逃兵了,按说那些人不至于为阿根这个兵专程来跑一趟吧?可我看当时那情况,偏偏又像是冲他而来的。”
听她这么一说,艳梅也是觉得奇怪,这战乱时节,哪里没逃兵呢,要都像这样抓,那得花多大精力呀,至于吗?
见她担忧,赵娟又安慰道:“你也别怕,反正走遍天下,离不开一个理字。不管阿根是谁,都是你男人,谁也甭想拆散你们。”
方家巷靠近城东门,艳梅回家的路上,看到那些流氓混混成群结队地往城门赶,一个个嗑着瓜子带着茶壶,像是赶集一样。艳梅担心出事,也跟了过去。
东门口已经被堵死了,城里城外的人车排了一长溜。青虎帮倾巢而出,就连保安团和警察局也不敢过多干涉,只能袖手旁观看热闹。
这时,从城里来了辆军用卡车,见路堵了,跳下来一队宪兵,喝道:“怎么回事?快闪开!”流氓谁也不搭理他们,继续嗑瓜子吹大牛。
宪兵无奈地回去报告周忠。周忠过来,二话不说,拔枪就朝天打了一梭子。人群顿时炸了锅,纷纷逃散。
“乌合之众。”周忠轻蔑一笑,回到车边,却发现所有的车轱辘都被人用刀扎透了。
周忠怒不可遏,派人去找孙长海解决。不大会儿,那人来报,说县政府也被人围住了,孙县长被堵在办公室里,没法出来。“那些人还打上了标语,上面写着还苦命女子的丈夫,交出打人凶手这类的字。”
“丈夫?打人凶手?”周忠一愣,突然回过神来,怒道,“扯淡,他怎么就成了别人的丈夫!”周忠一番布置后,宪兵从驾驶室里拉出一个人来,成保护队形向县政府开进。
人群中的艳梅发现,那人正是自己的阿根。她一边喊着阿根的名字,一边奔跑过去。阿根看到她,急得又跳又叫:“艳梅,快来救我!”眼见着艳梅就要到他身边了,一根枪托突然杵在她的额头上,她一声不吭地扑倒在地。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阿根挣扎不已。周忠急了,一枪柄砸在他脑勺上,顿时,他也瘫倒在地。随后,宪兵抬着他快速离开。
到了县政府,周忠故技重演,鸣枪示警,流氓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周忠让人将阿根抬到屋里躺下,自己去了孙长海的办公室。
孙长海见到他们一愣,问:“咦,你们怎么还没出城?”周忠恼火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孙长海顿足叹道:“唉,事已至此,只怕你们不放人是出不了城了。”
周忠冷笑说:“你身为一县之长,对辖区内的流氓地痞也没办法吗?”孙长海不快地说:“周参谋,时局越乱,流氓地痞就越多,对他们只能施以怀柔政策,否则矛盾将越来越大。不过话说回来了,其实这祸是你惹出来的呀。当初,这个逃兵快要死了,你没管,现在那个叫艳梅的女人好容易把他救活并成亲了,你又要抓回去,难怪百姓不服了。”
周忠叹了口气,说:“孙县长,难道你就没觉得我专程过来抓一个逃兵很蹊跷吗?”孙长海一愣,问:“难道,此人不是普通的逃兵?”周忠点头说:“他是战区李将军的独子李令生。”孙长海顿时瞪大了眼睛。
李令生出身将门,又赴德国军校留学三年,回国后李将军特意让他去作战部队锤炼。李令生以团少校参谋的身份来到部队,不久便与日军发生了遭遇战。部队被打散,他身负重伤,昏迷不醒,由亲信抬着逃到梁县。因周忠抓捕了他的亲信,无人照看,有个逃兵贪他的呢子少校军服,就剥下自己穿了。李将军派出周忠来找儿子,周忠经过多方打探后,终于意识到,当日自己在方家巷见到的那个将死之人正是李令生,于是带着剥了李令生军装的那个逃兵回梁县寻找他。
周忠说:“李将军为抗日呕心沥血,无论如何我都得把人带回去。”孙长海想了想,说:“李将军的大名我早有耳闻,一向很佩服他,他的事我自当尽力而为。不过,青虎帮在本县人多势众,要想带人出城,只怕很困难。为今之计,只能约王青虎出来谈谈了。”
但是,孙长海和周忠都没想到,王青虎气不过赵娟无辜挨打,居然借病推托,还说混混闹事并不是他的意思,而是因为满城百姓都被艳梅的大仁大义给感动了,自发形成的。
周忠气得要带人去将他抓了,孙长海赶紧阻止他,说:“这种人图的就是个利字,只要给足了好处,一切都好说。”他的意思是让周忠拿些钱给王青虎。周忠暴跳如雷,自己一个堂堂国军少校,怎么可能给流氓头子送礼!他一气之下,就给孙长海下了期限,三天之内务必解决此事,否则,自己就借来部队开进县城剿匪。
孙长海被吓到了,青虎帮确实都是些流氓地痞,可不是土匪呀,到时部队一来,死伤算谁的?这么一吓,还真让他想出了个办法。当天夜里,他将周忠等人带到一个商户家中,此人有条地道可以直通城外。
一直到第二天,王青虎才知道这事,气得他立即找到孙长海,要他交人。孙长海劝慰说:“王老板,难道你还没看出来,我是在救你吗?你虽是一方土豪,但对方是部队长官,闹大了,谁会吃亏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孙长海并没对王青虎说出李令生的身份,一是尊敬李将军,二是担心王青虎知道实情后会借机把事情闹得更大。
王青虎虽然气恼,可也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不了了之。毕竟,自己仗义为一个民女大闹县城,迫使堂堂国军少校和一干宪兵钻地洞出城,面子已经是赚足了,只是不知道赵娟是否满意这结果。
回到家中,王青虎见胡彪一个人在,问他赵娟去哪儿了,胡彪说夫人去艳梅那里开导她了。王青虎正想去劝艳梅断了这个念想,孙长海虽说没对他挑明阿根的身份,但他也意识到阿根身份不简单,这一走,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胡彪带路,两人去了艳梅家。才到门口,王青虎就听到里面有女人在尖叫,仔细一听,竟是赵娟的声音。他赶紧跑进院子里,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艳梅倒在血泊中,赵娟正被一个手拿匕首的人追得到处跑。王青虎想也没想,手里的两个铁胆甩出,正中那人的脑袋,那人晃了两下倒在地上。
赵娟看到王青虎,扑在他怀里又哭又叫,王青虎忙查看了一番,还好,她没受伤。再去查看艳梅,发现她只是胳膊受伤,吓晕过去而已。王青虎细问究竟,才知道赵娟来看艳梅时,正好看到有人要杀她,赵娟大叫救命,那人又来杀她灭口了。
赵娟心有余悸地说:“幸亏你来得及时,要不然就再也见不到我了。”说着,她气恼地踢了杀手的尸体两脚,突然叫出声来,“呀,我见过这人,就是他砸我一枪托的!”
这下子王青虎被彻底激怒了,好你个当兵的,逃走就逃走吧,竟然还要杀人灭口,这也太欺负人了!
王青虎一发怒,整个县城就乱了起来,市场开不了,车站码头闹起了罢工,工厂车间熄了火……
孙长海紧急约见王青虎。他对周忠要杀人灭口一事也很反感,无论如何,艳梅总是救过李令生的,做人不可以这么没底线。所以,当王青虎要他交出周忠时,他虽然没有直接点明李令生的身份,却把周忠来自于战区司令部的消息透露给了他。
王青虎并没有因此而却步,他与赵娟及帮里的几个智囊连夜开会商讨对策,决定前往战区司令部请命。
艳梅见事情越闹越大,已经严重影响到大家的生活,有心想算了,但王青虎和赵娟认为,事到如今,已经不只是她个人的事了,这牵涉到整个梁县爷们的面子。
第二天,王青虎的人在城中各处打起“为苦命女子艳梅讨公道”的招牌进行募捐,而说书人也将艳梅义救伤兵,却险遭杀人灭口的故事绘声绘色地传说出来,一时间百姓纷纷慷慨解囊,就连孙长海也亲自前往,当场捐了一百块大洋。
这样过了几天,筹集到盘缠的王青虎带领帮中三四百个弟兄簇拥着艳梅,直奔江西上饶。
这一支奇特的队伍所到之处,立即引起各界人士的好奇。一打听,原来是这么回事,大家都纷纷谴责当兵的无情无义,更有各路兄弟一起加入队伍。到达江西地界时,队伍已经扩充到两千多人,浩浩荡荡,甚是壮观。
筹集到的盘缠很快用光了,王青虎又慷慨地支出自己的钱来,最后,连赵娟的体己钱也捐了出来。因为王青虎赏罚分明,威信极高,又有那三四百个兄弟维持,这支人员杂乱的队伍所到之处,居然没有出现扰民现象。
事情传到战区司令部,司令长官查出由头来自李将军,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把他的儿子、人家的老公还给人家,二是送他儿子上战场。李将军却选择了第三条路。
这天,李将军带着周忠来到王青虎等人面前,直言阿根就是他的儿子李令生,他说:“犬子有幸,能得到艳梅姑娘的托付以及诸位兄弟的关心,老朽代他向你们道一声谢。但是,人不能交给你们,因为他昨天已经上了前线。”
众人一时沉默,半晌,赵娟忍不住说:“李将军,大家敬佩您的为人,不敢说不敬的话,但是,我们千辛万苦而来,讨不到说法绝不回去。”
周忠接口说:“事情闹到这一步,都怪我行事太过鲁莽。既然事端由我而起,理应由我结束。”说着,他突然掏枪顶在太阳穴上,毫不迟疑地就扣动扳机。一直在边上没开口的艳梅眼疾手快,托住他手臂,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上了天空。
艳梅转头对王青虎和赵娟说:“虎爷,娟姐,我想,这一枪也足以抵消那些怨恨了吧。”二人都被周忠的忠义和勇气惊住了,默默地点点头。艳梅又说:“无论是阿根还是李令生,能上战场杀敌,我都没有白救他。此事,我看还是就此了了吧?”
李将军摆摆手,说:“事情还没了。各位为了一个民女,浩浩荡荡数千人,行千里路而未见混乱,足见这位虎爷智勇双全,各位兄弟忠肝义胆。李某恳求诸位留下来为国效力,也好在这乱世之中建下不朽功业。”
一番话说得众人热血沸腾,当即就有人表示要留下来当兵打仗,王青虎也被赵娟送进了军营。此后多年,这些梁县爷们征战南北,血染沙场,立下了赫赫功名。
多年后,已是国军团长的胡彪护送旅长王青虎的灵柩回乡,特意去见了艳梅。此时的艳梅仍然孑然一身,聊到阿根时,神情里充满了美好回忆。
胡彪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她的阿根已经在一次与日军作战时牺牲了。当时,胡彪就在他的身边,他告诉胡彪,当年他失忆后,被周忠的那一枪托给砸醒了,他无法想象,一旦世人知道他与一个曾经的妓女结了婚,会对他的前程造成多大影响,而且,他早已有心上人了。于是,他做出了一个至死也没能原谅自己的决定,命令周忠派出杀手刺杀艳梅。
无疑,李令生是当代陈世美,但他同时又是英雄。最后,胡彪决定,还是不告诉艳梅真相,这样对她或许更好。只是,他不知道,等他走后,艳梅拿起了枕边一份旧报,上面有意气风发的阿根和一个美丽姑娘的结婚照,标题是《抗日英雄李令生昨日完婚》。
看着看着,艳梅泪流满面。
(责编:吴宏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