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江江
摘要:通过分析摄影中情感的来源,剖析了东西方文化给摄影家带来的不同情感表达方式,追问东西方摄影中情感表达的大同,探讨了当代摄影艺术中的情感表达方式的一些探索。
近百年来,从干版、湿版、胶片再到数码,摄影经历了一个不断被改写的历程,摄影的含义也在变化。如今,数码技术使摄影的技术门槛大大降低,许多照片在丧失了摄影最初的仪式感后变得毫无感情和生命力。摄影不仅是技术和器材的载体,更是文化和情感的载体。摄影家通过摄影作品把情感传达给读者,在观者心里激起情感的波澜和启示。
摄影师的情感首先来源于个人的成长经历,而一个时代独特的意识形态同样在摄影作品中留下了时代的烙印。60年代的美国摄影作品中有大量的体现摇滚乐、嬉皮士、无政府主义、祈盼理想重生等时代主题,记录了疯狂而自由的社会氛围。中国80年代则是重新启蒙与情感复苏的年代,探索、实验、思索成为那个年代寻找社会本相的摄影家的心志。时代改变,摄影作品中的情感也随之改变。在这个意义上,摄影史就是一部人类的感情史。而在当代中国,在消费社会的冲击下,人开始迷失,大部分摄影作品的情感都趋于追问人的身份问题,表达一种对时代的莫名的情绪。所以摄影师了解社会的变化,把握其情感的走向十分重要。
在中国文人山水画中,意境是灵魂。中国文化审美意境作用于摄影,可以理解为摄影作品中的景与情交融,带给观者情感共鸣,传达出写意的,天人合一的美学精神。老子的"大象无形"到作用于摄影上:虚化的影像给人带来超现实意味的、强烈的视觉感受,即所谓的形遁而魂见。——心象之映虚,乃精神之纪实,东方许多摄影师以“虚”来传达主观的情感宣泄。禅宗里面的“空寂”则完全排除“物”的世界,建立在“无”的美学基础上,是“主客泯灭”、“物我两忘”的境界。“不是我在拍照片,而是照片在拍我”的摄影观念便是代表。
西方文化重理性,强调精确地再现对象,给观者以冷静理性的感受。本雅明在《明室》中提到摄影的疯狂之处就在于通过照片观者立刻就能相信照片中的事物从前存在过,在摄影、疯狂、和某种不知其名的东西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西方传统文化尊重个人的价值和权力。在摄影表达上表现为对人的问题的关注,摄影师发现并揭露各种问题对人的影响,充当人性的见证者。罪感文化中负罪感的产生预示了人的一生要不断的与深不可测的生命生命本身抗争,以此来确认自己,在摄影艺术上表现为对恶和痛苦的展示,以此来承认恶的意义,作品一般都充斥着强烈的情感。
东方文化背景下的摄影的情感表达趋向于模糊,并没有明确的指向性;表现为一种写意性,注重人物感情的抒发;情感表达内敛且感性居多。而西方文化导向下的摄影容纳批判精神、矛盾的人类社会和自然社会理念、强烈的个人体验表达以及西方哲学思辨性;其情感表达倾向于精确,理性较多;对生命、死亡的痛苦的追问,导致冲突、厚重的情感较多;浓厚的人道主义情感较多。
然而摄影的情感表达必然有跨越东西方文化鸿沟的大同。不管来自东方还是西方,很多摄影师都以自己的一生来“见证生命,融入被摄者的生活”,以宗教般的虔诚对生命和人类的情感做了一次伟大的诠释。摄影见证了近一个世纪里时代的种种悲剧,充满了被战争蹂躏、被虚无包围、被犯罪腐化、被自我的伤感侵蚀的人性,却缺少生活中甘美面。而台湾摄影师阮义忠说,“摄影不是暴露不好的东西,而是一种对好的肯定。”他的摄影就是在捕捉整个时代的乡愁和情感,那些充满泥土味的照片能填补现代人心灵的空缺,带给人们心灵上的慰藉。法国摄影师拉蒂格一直用童贞快乐之心和对生活的真诚来摄影,提醒人们在美好的时光原是存在过的。这两位摄影师都以直接温暖细腻的方式来记录自己的家乡,记录了人世间最美好的回忆。摄影虽然受文化、地域的影响,但人的感情才是最具主导性的,它能安排人与物作为被提纯的符号进入画面,从而进入到对影像最本质的表达中。摄影师需要在与其它文化的交往、比较、对抗中建构自己的身份,更需要在与诸多力量的交织互动中建构自己的身份,只有这样摄影中的情感表达才能进入人类学的范畴与历史的维度,从而把个人的情感融入时代发展的轨迹里面。这种整体把握世界的方式是当代摄影艺术情感表达的一个趋势。
当代摄影艺术家开始寻找在不同文化、不同媒介中摄影所展示的一种微妙、模糊的情感,以此通向对摄影本体语言、摄影身份的一种抽象思考,艺术家以自身独特的艺术理念去重新建构这个世界,通向对摄影情感表达中新的阐释中。在国家、宗教、身份、记忆、身体、社会性别、欲望等各种敏感议题展开讨论,其情感表达朝着更为丰富更为自由的方向发展。当代摄影艺术家中还有一部分回归到摄影最本质的记录功能,让摄影尽可能自然的表达,尽量减少摄影师有目的的干预所造成的痕迹,以此来使照片拥有任何主题,在观众面前开放了一种与无限互动的可能。
艺术作品存在的价值在于:当一个人被一件作品感动时,他会开始听到艺术家创作伊始所蒙受的真理的召唤。在中国当代的摄影艺术中,有许多创作者还停留在形式的创新上,没有深入个人与民族情感经验的深处,而是按着西方的审美标准去制造一种模式化了的摄影,摄影师的自我情感往往被遮蔽,其作品很难有说服力。这种浮躁的趋势会对国内的摄影文化不利,也会对后来的摄影师造成误导。摄影的主旋律应该是面对,最大限度的面对真实的自我。中国当代摄影要有一种使命感与责任感,对长期植根于这块土地上的情感要去追寻与探索,让更多的人能从中得到情感上的认同与心理的慰藉。
当代的中国是一个飞速发展的时代,速度感容易使人盲目,但也带来了可能性。作为当代中国的摄影师,需要向民族的内核与自我的经历不断深潜,使作品有情感上的说服力;需要在与其它文化和其它媒介的交叉碰撞中不断更新对摄影语言形式上的探索,找到其中的微妙的契合点,使作品有情感上的创新;并需要在与现实社会的对话中来不断更新,锻炼把握时代脉搏的灵敏度与力度;也需要探索摄影和其他艺术形式之间的实验性交融,从而拓展摄影的可能性。
【作者单位:西南民族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