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谢道韫

海涛

谢安，即教材中的谢太傅，字安石。做过太守、侍中、吏部尚书、中护军等职，死后追赠为太傅。谢道韫，谢安的侄女，因其父早逝，故谢安对其十分疼爱。

谢道韫是当时人所共知的才女，后因政治联姻，嫁给了王凝之。王凝之何许人也？大书法家王羲之是他的父亲，王献之是他的长兄，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如果说晋代只留下两个名字，那就必定有谢安和王羲之；如果罗列历史上最有名的家族，晋代的“王谢”二家也必在其中。晋代的两大宰相，一是王导，一是谢安。王羲之是王导的侄子，而王凝之是王羲之的次子。从历史的记载中，两家统领当时的文坛、仕途。作为当时政治、文坛双料领袖的家人，王凝之之贵，只怕在当时无几人能出其右。

让外人看起来更幸福的是，王凝之娶了当时号称才女之最的谢道韫。“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说的便是谢道韫。

謝道韫的才华到底有多高？《世说新语》里有一个小故事可见一斑。

话说有一次王献之和宾客清谈辩论，谢道韫在屏风后偷听，只听王献之的言论渐渐落了下风，马上要被客人压倒，于是她命小婢出去传话，请客人稍待，又命仆人在客厅里安设青纱屏障。隔着屏障她根据王献之的论点，继续和客人谈论，结果扭转劣势，客人辞穷而退，这就是千古盛传才女替大伯子解围的故事。

出生在最有名的世家，有个最有名的父亲，娶了个最有名的妻子，还恰好生在那个最有名的风流时代，王凝之算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吧？

非也。据《世说新语》记载，谢道韫对自己的婚姻并不满意，婚后一直抑郁不乐。伯父谢安说：“凝之是逸少（王羲之）的儿子，总不会差的，你为什么总是闷闷不乐呢？”谢道韫说：“王氏一门之中，长辈不要讲，同辈的晚辈中哪一个不比他强？天天对着一个鄙陋无知、语言无味的人，这种日子让我怎么过？天地之间怎会有王凝之这样的人！”没有平等的才学和智慧，这是才高八斗的才女最无法忍受的事。

从历史看，王凝之确实不是个才华高妙的人，也属不上魏晋风流的代表者，跟他的弟兄相比，只能算是平庸者，考其一生，更是迂腐无比。不过，比起一般人来，他还是要出色得多。只是他不太幸运，娶的是当世才女。

王凝之任会稽太守时，孙恩叛乱。由于孙恩和王凝之一样信仰五斗米教，王凝之凭此坚决都不信孙恩会谋反。等叛军逼近时，他才不得不相信，但没有组织军队抵御，而是拜神起乩，请鬼兵拒敌。结果当然是城被攻破。到了这个时候，王凝之仍然不相信同一教派的孙恩会杀他，并不逃走，结果被一刀枭首。可以说是死得糊里糊涂，让人哭笑不得。此时的谢道韫，面对虎狼叛军，竟然镇定自若，手持利刃而前，凛然面对杀人魔王孙恩。孙恩也不由得为之心折，竟不敢伤她。孙恩要杀其孙刘涛，谢道韫厉声斥责道：“事在王门，何关他族？此小儿是外孙刘涛，如必欲加诛，宁先杀我！”掷地有声，孙恩为其所慑，放走两人。

看到这里，我们不禁为谢道韫叫屈，以她的才华见识竟要终身跟这样一个人朝夕相处，对她而言简直是精神上的凌辱。只因那个时代没有离婚一说，否则谢道韫定会下堂求去的。

据说，谢安为他这个珍爱无比的侄女选婿时，最先看中的是王徽之。王徽之也是大名鼎鼎，最脍炙人口的典故便是他夜读左思《招隐诗》，忽然想起了好友戴安道，便趁着大雪前去拜访，但到其门口而不入，别人问他为什么不进去，他说了一句堪称魏晋风流之经典的话：“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但不知为什么，最终谢安选中的却是稍显平庸的王凝之。

王、谢两家是当朝最著名的士族门阀，两家联姻，门当户对。在封建社会中，家族门第的高贵是很重要的，几乎可以说是影响甚至决定着贵族士人的一生前途。谢安和王羲之的关系很好，当然不希望因小儿女的矛盾使两家产生嫌隙，而影响两家的关系。如果两家结怨，甚至对当朝政权的稳定都会产生不利的影响。作为当时的政要，谢安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这却苦了谢道韫，虽为一代才女，才识过人，却不得不在无形而强大的社会压力下，默默牺牲自己的感情和幸福。这是时代造成的悲剧，智慧如谢道韫一样无法回避。

编辑/申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