讷石

刘子蘅

祖父把玩着几块雨花石，告诉我是从南京带回来的。眼前的白瓷碗里盛着水，灯光把里面的雨花石映衬得格外精美。我捞出一颗捧在手里仔细端详——我与这块石头倒是有缘，一见它便如故人重逢，欣喜至极。它接近方形，又不中规中矩，有棱角，但不明显，除一面有不规则的橙色条纹外，其余黑如墨玉。

这石有些像我，或者说我像这石，既不能脱离世俗又不完全拘于礼法，总想崭露锋芒又要韬光养晦，不信中庸之道，做事又总刻意把持尺度。为人大体过得去，小毛病也有，表面快乐随和，内心有些木讷愚顽。

到底是我像石还是石像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上竟有两物如此相似，只不过生存的方式与身份不同。论年龄，石头比我大得多，我该向它学习。它深埋地下千百万年，历尽沧海桑田，最终成了今天的形状。

一块石头的经历比人丰富，磨炼的次数也比人多。于是石头变硬了，硬到刀剑不能人，硬到宁碎不变形，也变傻了，傻到不通人情世故，不知世态炎凉。

自己18岁了，多少有些“石化”，看了不少别人的故事，也看淡了一些自己的经历，似乎还看透了许多。想像石那样做人，可没它的勇气，因为这样要放弃太多，放弃到连自己都驾驭不了自己，自己都淡漠自己。说到底，石的优点人不能全有也不敢全有，反过来，人的一些优点石头也不具备。上天是公平的，给了不同身份的物质以不同的生存方式。好在人有思想，可以学习某物的长处，如此，上天还是很偏爱人的。

但人还是要学习石头，刚正一点，哪怕会碰破点伤，至少能让自己行得端做得正，不违本心；坚强一点，掉块肉仍是石，何况人比石有优势，少了点肉还能再长。最重要的是，要学会感恩，别人把自己焐热，自己也要去温暖别人。

前年在乳山海滩与家人捡石，带回几块，不怎么好，只是一时兴起玩玩。暑假再去時还要再拣几块，不带回来，欣赏完后就把它放回沙里海里。石终归是自然的产物，就让它归隐自然吧！这也是随缘惜缘，何况我也是块石头——讷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