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狗
大学时有位男师兄,酷爱打麻将,常逃课纠集众人打牌,每每有人嘲讽、批判他这种反校反学习的行为,他便振振有辞:你哪里知道,打牌如人生,人生如打牌,打好一桌牌,胜读十年书。
细细想去,倒也不是毫无道理。以这位师兄为例,他是那种哪怕摸了一手臭牌也立志要和“门清一条龙”的主。按这种人生理想去打牌,怎么打怎么输,偶而赢一次大的,兴奋月余,似乎证明了有理想的人生总会光芒万丈,但理想常有,万丈光芒却没出现。
努力了三年后,师兄算了下总账:输的钱比赢的多,挂的科比过的多,谈崩的女朋友比成的多。他终于放下了哲学思考,从屁和中赚回了本钱,又收获了利润。他的毕业感言是:终于明白,屁和也是和啊!
另一个把人生过得这么极为哲学化的人是我一高中男同学。他一直信奉一个人生哲学——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所以大学毕业后,面试过无数家公司,做过各种工作,跳过槽,考过研,创过业,还文青地跑到云南去开过客栈,一直践行着他的哲学理念,在为自己这块金子寻找着发光的机会。但十数年过去后,他是钱也没有,家也没成,每天闲荡,最后也没在哪块地界发过光。
好在这位“金子大人”心态极好。有时他路过北京闲侃,我当面怒其不争时,他竟然还能抿一口茶悠悠地说——如果说一个人生活道路上经常失败,可能不那么好听,但反过来,你可以说他说经常挑战人生的极限,这怎么就不是一种让人羡慕的生活呢?
细想下,那些把人生当哲学过的人,好像都过得不咋样。所谓人生哲学,都是过得不咋样的人总结出来的。郑板桥的名言“难得糊涂”被许多人用来标榜自己淡泊、自嘲、出世,其实郑大官人造出这句名言时,本来就是自己被排挤、在官场上吃不开时期的一次酒后之作,这句话写完没多久,他就辞官归老去了。他其实非常希望自己糊涂,但到最后也没法儿糊涂。
李白有许多人生哲言,“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但最终是没有一种生活能让他满足。他既不愿当蓬蒿,但也当不上权贵,更无法成为向往权贵的蓬蒿人,空耗了一身一生才华,郁郁而终。
有次和另一个特幽默的男同学总结这个有趣的现象,他嘿嘿笑着说:这有什么难理解的,这就像把失恋唱得血丝呼啦的,都是没对象的。汪峰有了章子怡,就没空瞎嘚嘚了,找个黑暗的角落谈情说爱是要紧。所有把人生当哲学过的人,其实是因为没有自己的人生可过。
我惊呼这位哥原来是世外高人。该哥于是得意忘形地对我补了一句:你也一样,听了这么多哲学道理,不是一样过不好自己的人生。我当即踹飞了他的凳子,然后看着他趴地上的熊样儿哈哈大笑地说:可惜我的人生哲学有一条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长孙德荐自《中国新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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