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抓赌案一箭三雕

我国历朝历代都有禁赌令。民国时期的禁赌令见于民国二年（1913年）所制定的《京章》。

《京章》中规定犯赌禁令的，重者“拘禁”、“感化（类似劳动教养）”；轻者罚款或取保永不再犯。民国二年，袁世凯当上大总统，规定禁赌令由京师警察厅负责执行，京师警察厅警察总监是吴炳湘。

一天，门房忽报：总统府侍从武官求见。吴炳湘在外书房接待了来客。来客手持密件，声称内装总统手谕，系袁世凯所亲封。

吴炳湘打开一看，只见手谕明示：今晚某名妓寓所有政府大员等六人聚赌，事属违禁，着警察总监依法严办。所谓“六人”，包括时任拱卫军总司令的段芝贵，参谋部次长陈宧，袁氏的近臣之名赫然在目。

此案交办得如此清楚，时间、地点、“人犯”都很具体，吴炳湘知道，袁世凯肯定有翔实的情报。

但是，此案所涉及的六大员均系袁世凯跟前的红人，不但是大权在握的现任要员，而且是深受袁氏信赖的高官，这个赌如何去“抓”？抓住后又如何“依法严办”？吴炳湘心里并没有底。

另外一方面，如果事先通个信叫他们跑掉，固然可以不失同僚的面子，但手谕系袁世凯所亲封。如果走漏风声，一定是吴炳湘所为。前后分析，吴炳湘左右为难，不知怎么办。

吴炳湘正在为难时，家丁汇报说：“永增军装局给大人量礼服……”吴炳湘听见“量礼服”几个字，突然计上心来。原来，“二次革命”时，浙江督军朱瑞宣布“中立”，目的是左右逢源。袁世凯镇压了“二次革命”后，命朱瑞来京觐见，朱身穿军衣礼服在武官处候见。这时，一名承宣官说：“朱督军不是外人，请便服觐见。”

说罢，承宣官将朱瑞让入了更衣室。朱瑞穿上袁世凯给他准备的马褂、长袍、布鞋后大吃一惊，因为衣鞋格外合身，甚至分毫不差。原来，袁世凯早就派特务打进朱家，把朱瑞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因此才给朱瑞做下这套合身的便装。换便装的真实用意是，袁世凯借此告诫朱瑞，“不要在我袁某人面前搞小动作”。

吴炳湘受到朱瑞量衣服的启发，于是有了计策，他立即进行了抓赌的布置。

吴炳湘首先命外城警署派警官把六大员的跟班、马弁、司機、家人请去喝酒，一齐灌醉。等到夜已深，六大员赌得正起劲，全副武装的警官推门而入，高声喝道：“总统手谕，段芝贵、陈宧……听令。”段芝贵、陈宧等六大员听到“着警察总监依法严办”时，都傻了眼，只好乖乖地跟警官登上了“警车”。

但是，“警车”并没有把他们拉到拘留所，而是送回私邸。下车时押车的警官还向他们敬礼道歉。被灌得烂醉的马弁、司机、家人被“警车”拉到外城警署后，糊里糊涂地在早已准备好的“保释书”上按了手印，充当了各位大员“具保释放”的保人。

次日凌晨，吴炳湘即派专员前往总统府内史厅，送上执行总统手谕过程的呈文。文中详细报告了抓赌的经过，并说六人均有悔改从善之诚意，现已交保释放。

于是一大早，六大员一起到总统府请罪，袁世凯满面春风地说：“何罪之有？只是告诫你们不要伤了身体罢了。吴炳湘办事情也太认真了。”

事后，段芝贵与吴炳湘相见时抱怨他说：“奈何不先通个信？”吴炳湘笑着说：“若先通个信，你们都跑了，我去抓谁？如何向总统交差？”

这次抓赌案，可谓民国时期规格最高、涉案官员级别最高的抓赌案。袁世凯抓赌的目的是一箭三雕，一是告诫六大员不要在背后搞小动作；二是看看吴炳湘在执行自己的命令中是否搞小动作；三是检验一下自己的权威。

与此同时，吴炳湘执行此案也可以说是一箭三雕，一是向袁世凯表示执行总统的手谕绝不打折扣；二是向外界表示本总监执法如山；三是向六大员表示本总监是通天的人物，要想“混”官场还得厚结吴某人。

如此一来，此案在“民国法制”的规范之内，戏剧性地走了一个过场，其实质是高层关系中的一次考核。在这张试卷上，京师警察厅警察总监吴炳湘答了一个满分。

摘自《民主与法制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