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点就是一辈子

郁杰

多年前那首《我想去桂林》里的一句唱詞，道出了旅人满腔的期许与无奈：我想去桂林，我想去桂林，可是有了钱的时候我却没时间。即便各路媒体都在连篇累牍地述说着人们出行的困扰，但依旧不能忽略的，则是这样一个不争的世间常态，那就是对于更广大的民众来说，即便是有了些闲暇，也没有多余的钱财用作无忧无虑的远足。有钱有闲，有身体有心气，有合适的旅伴，有绝佳的季节，我亲爱的朋友，这样的时日，你一生能赶上几回？

老人们常对做了父母的儿女们说，别轻易给孩子许下什么，应承下他们的，就要赶紧兑现。记得25年前，我刚刚做记者，清明节一大早到中山公园集结，与安灵公司的工作人员一道奔渤海湾进行海葬活动。风霜雨雪，20多个春夏秋冬过去了，中山堂里的那一排排灵位上，那个乖巧的小女孩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依旧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年轻的父亲作为东海舰队的舰长，当与妻子把5岁小姑娘那雪白稚嫩的一捧骨灰和着花瓣洒向海面时，悲恸欲绝：妞妞啊，爸爸一直说带你来看大海，可一直没有做到，以后你就永远在这儿陪着爸爸吧……

窗外的风霜总是那么诡异，来早了还是一片葱绿，来晚了便肃杀凋敝，归了包齐也没几天合适的日子，似乎昭示着人一生走过的路途。1年前这个同样的季节——病床前，姐姐蜡黄的脸被白色的床单映衬着：“不知姐姐能不能熬过这一劫，多想和你再逛一次百里画廊……”

人生就是一段苦旅。好日子总是在前面等着我们，但我们如何不把好日子过得提心吊胆，才是真正的幸福与安逸。坐地日行八万里，貌似敞开了诗人宽广的情怀，其实我们只是在随着地球自传被动地做着静止运动，就算巡天遥看一千河，如果我们的身心是闭塞的，情致同样不会兀自洞开。而即便行程万里，如果仅仅是肉体的来去匆匆，我们又有怎样见识与学养上的收获呢？

尘世的热闹喧嚣总让人向往远方的那片净土。深秋时，有朋友问询军都山脉深处的玉渡山风景区景色如何，会不会车水马龙，熙来人往，而最终依旧因为尘世的羁绊未能成行，来讯息道“差点我们就去了”，信手回复的语句是“差一点就是一辈子”，得到的评语则是“好有诗意”。

没感觉这样的回答是否有诗意，也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禅意，只是原本期待人生中知音相聚相知的浓浓暖意，此刻竟化作瑟瑟秋风里袭上心头的丝丝寒意，悲天，悯人;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