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雀

孟卓钺

站在窗台旁给一株开得似雪的茉莉浇水，无意间瞥到一旁闲置的木制鸟笼，初夏的阳光把一根根笼条的影子聚拢在一起，思绪随之飘回到五年前……

大抵是二月，元宵节没过多久的一个黄昏，我回到家还没放下书包，就听到阳台上传来一阵婉转的啁啾。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书房去看，一只小小的鸟儿站在一只木笼中婉转地吟唱。借着夕阳的余晖，我端详着它的模样：淡棕色的羽毛，深黄的鸟喙，身材小巧。它是一只神似麻雀的鸟儿，除了那一双熠熠生辉的琥珀色眸子之外，身上再没有过多的修饰，很平常。不同的是它悠扬的音色，给我带来了从未有过的欣喜。这是我平生拥有的第一只小鸟，无论它长成什么模样，我都喜欢。

我将它视为知己，隔着一道木制的笼子给它念书，唱歌，讲学校的趣事儿，甚至对着它倾诉。它时而扇动着灵动的翅膀配合我讲的笑话，时而默默注视着我陪我度过难过的时光。那时的我天真地以为，它是喜欢我的——给它喂食的人是我，给它饮水的人是我，终日照顾它的人是我，陪着它开心快乐难过伤悲的也是我……然而我却忘了，因自私将它禁锢于笼中的人，也是我。

渐渐地，它开始不买我的账，悠扬婉转的叫声越来越少，尽管我讨好地在它面前做鬼脸，笨拙地舞蹈，大声地唱歌，它都毫不理会，甚至装聋作哑地沉默了。好吧，既然不领情，就休怪我了——我又在市场上买了一只肯“领情”的鸟儿，斑斓艳丽的羽毛，精灵古怪的眼神儿，小脸儿上俏皮地点了一颗黑痣，小巧玲珑的身体在笼中轻盈地跳跃着，可爱至极，我把它们俩放在笼子里一并养着。

人类，似乎都是喜新厌旧的。我给新鸟准备了崭新的水盒儿、食盒儿，给它喂新鲜的米粒，和我喝一样的矿泉水。新鸟儿来后，原来的鸟雀不再获得我的专宠，甚至可以说是顺了它的意，它成功得到了我的厌恶。终在一天早上，它被新来的那只盛气凌人的鸟儿追赶之后，不住地向窗外看，挣扎着试图把头伸出笼缝，一遍又一遍，而后竟锲而不舍地向笼子上撞，芥草一般的弱小。

我正因学习的事儿心烦，对这种自杀式的行为表示唾弃：“呵，你叫啊，叫了就放你出来！”它好像一怔，听得懂人话一般叫了，却是杜鹃啼血般的悲啼，和初来时判若两样。随后身子一斜，生硬地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那婉转的啁啾再不会出现，那琥珀色的眸子再也不会熠熠生辉了。

我急忙跑过去，像它初来时那样，只不过——一个初见，一个永诀。我接过它还残存着一点余温的身体，哭得一塌糊涂。哭声极哀时，反省检讨着自己——我用牢笼来表达我的爱，可它多么渴望笼外的世界啊！

终究明白得太晚，太晚了。它的尸身轻飘飘的，当真如同草芥。原本应在风中自由的歌唱，却被我用笼门锁死了一生。

后来，我把另一只鸟儿放了，我知道它对这里并不留恋，它的“领情”是我为了平复自己的心情，勉强附加在它身上的愚蠢情感。

阳光换了个角度照进来，木笼上的光影斑驳如织。茉莉的水，不小心浇多了，花瓣飘下来，我用手心接住，正如那时接住笼中鸟雀那轻飘飘的尸体。抬头看着那金色的斜晖被树枝绞碎，正如我手心的花瓣，寂寂无声。

‖吉林大学附属中学初中部‖指导教师：李宇新

爱是一把双刃剑，有时是成功的阶梯，有时却是生命的束缚。

如果小鸟能言，一定会诉说自己对天空的渴望吧？笼子再美，食具再精，故事再有趣，也比不过它对蓝天绿地、自由飞翔的向往。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儿，怎么会幸福？小作者笔调柔美，描写疏密有致，对小鸟的爱充溢于字里行间，可依然留不住这笼中的生灵，最终得出的结论令人心碎——我用牢笼来表达我的爱，可它多么渴望笼外的世界啊！

所以，请在珍惜的时候，好好去爱;也请在需要自由的时候，放手祝福！

【适用文题】爱的重量;珍惜与放手;鸟儿不属于牢笼;生命与自由……

（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