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个很奇怪的词,“誉妻癖”,仿佛太太赞美丈夫是应该的,而一旦丈夫在公开场合夸赞太太,就成了一种毛病。即使你不是—个女权或女性主义者,你其实也很难逃避这样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正如奥斯卡最佳女主角的蒂-戴维斯所说的那样,当男人表达自己的观点时,他是一个男人,而当女人表达自己的观点时,她是一个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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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一个男权主义者,无论他曾经多么爱你,痛苦都像脸上的老年斑与眼角的皱纹,早晚总会到来。
如果我有一个女儿,她认为自己只是想要平静的生活,一个爱她的男人,由此便觉得争取女性拥有更多平等的权利与她无关,我会负责任地告诉她,嫁给一个男权主义者,无论他曾经多么爱你,痛苦都像脸上的老年斑与眼角的皱纹,早晚总会到来。
爱情始于荷尔蒙,最不靠谱的也是荷尔蒙,当“很爱很爱你”的时刻如同江南的花事,绚烂谢幕,维系爱情的是彼此的理解,唯有理解方能深爱,而一个骨子里的男权主义者是不屑于理解女人的,在他们眼里,女人除了大姨妈时的坏脾气,就是实用的生育机器以及浅薄的买买买,女人的所思所想在他们眼里都是既无趣又无理,既短视又混乱,即使曾经深爱的女人,热情过后,他们也不再有兴趣了解,既无了解,何谈理解?
女孩在恋爱时,总会纠结一个问题,他到底爱不爱我。没人可以说清爱这件事,它无形无味,时有时无,然而爱情并不会因为爱的难以描述而变得没有标准。他是不是爱你,或者他是不是值得你去爱,最靠谱的一个标准是,他是不是一个“誉妻癖”,他欣赏你吗,他时常看到你的好处并且自然而然地将它说给别人听吗,除却对于外貌的赞美,他是否还对你的为人处世、事业学习等方面加以褒扬?
从不誉妻的男人需要一个女人、依赖一个女人,却不会长久地爱一个女人,在他们看来,女人值得娶,因为此举涉及自己的传宗接代、社会身份,却不值得爱,随着年龄的增长,女人黑白分明的眼珠成了死鱼眼睛,当她们皮囊衰老便与保姆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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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男人最为本质区别却在于,在钱钟书眼里,太太不仅仅是女人还是朋友,而在郁达夫眼里,太太仅仅是女人与私产。
民国之前的中国男人基本上不必讨论,那是女权的蒙昧混沌时期。誉妻癖男人,今有“黑人”、汪涵,民国时则首推马幼渔、钱钟书。
在周作人眼里,国学大师马幼渔是不折不扣的“誉妻癖”。任职北大时,他给学生上课,话题时常不知不觉聊到自己的太太陈德馨身上,言辞之间,颇多赞誉之意,以至下课后,依然有女学生意犹未尽地要求马先生再讲讲内人的故事。
马幼渔誉妻成癖,是藏在古董男人中的新潮女权主义者。他的女儿马珏回忆,当年她考入北京大学预科,父亲坚持要她读政治系,安排妹妹马琰谈法律系。马幼渔希望马珏成为女公使,带着丈夫赴任,打破由男人做公使,偕夫人赴任的传统,而她为二女马琰所安排的法律系,理由则是学好法律,就算将来离婚,你也可以保护自己的权益。
这样的男人,谁嫁给他都会幸福吧,因为他不会认为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是没有灵魂的花瓶,他们是真正可以跟女人做朋友的男人,而相较于夫妻,朋友之间需要更多基于灵魂意义上的平等交流。
民国誉妻癖第二名为钱钟书先生。钱钟书与杨绛,两位老先生的婚姻,即使放置今日,也可称爱情楷模。无论衣食无忧的欢喜日子,还是风雨满楼的困难时光,他们一家就像结合紧密的单元素金属,除了死亡,谁都无法将他们分离。
杨绛是钱钟书眼里“最贤的妻,最才的女”,“我娶了你几十年,从未后悔娶你,也未想过娶别的女人”,这样大方而公然的“誉妻”,让女人觉得自己被尊重、被理解。宠爱短命,理解万岁,难怪杨绛称钱钟书对她的认可与鼓励,是爱情的基础,让她甘为“灶下婢”。
杨绛当然是一个值得爱的女人,她容貌端庄、才华横溢,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然而,婚姻中的两个人,无论好也罢,坏也罢,皆是互相成就,互相影响,倘若没有钱钟书对她深刻的理解与认同,她未必能够忍得这个老顽童——他趁女儿熟睡,在她脸上涂墨,待她醒来照镜自顾吓得哇哇大哭;他今天弄脏台布明天弄坏台灯,在家务事上百无一用是书生;他饮食挑剔,有公子作风,想吃虾的时候就要吃到。
假如婚姻幸福的逻辑是有一个杨绛般的好太太,其实论美丽、才华与贤惠,综合评分,郁达夫的前妻王映霞并不输于杨绛,而郁达夫亦可算才华男,相似的匹配,却是一段狗血的婚姻。两人当初的爱情也是轰轰烈烈,郁达夫与钱钟书都是情书高手,雪片般的情书淹了半座闺房。爱是一样的浓烈,甚至郁达夫或者更甚,两个男人最为本质区别却在于,在钱钟书眼里,太太不仅仅是女人,也是朋友,而在郁达夫眼里,太太仅仅是女人与私产。
“你须想想当你结婚年余之后,就不得不日日作家庭的主妇,或拖了小孩,袒胸露乳等情形…-你情愿做家庭的奴隶吗?还是情愿做一个自由的女王?”情书中再华丽的辞藻也不能掩饰男权的本色,如果女人即使在家庭中,也不可以自由自在地暴露自己丑的一面,她们便从没有被当作一个独立的人,而是被当作花瓶对待。这样的男人,当他终于得到这个女人,是断然不会关心她的喜怒哀乐,他关心的只是她是不是年轻漂亮,是不是乖巧宜人,是否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仅仅十年之后,自由女王就成了郁达夫眼里的荡妇,因为捕风捉影的绯闻,他就可以将手里的笔化作刀,忘记自己苦追美人时的甜言蜜语,登报辱骂她,让她在全天下人面前出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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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与动物最大的区别是,我们的幸福并不是建立在吃饱喝足基础上,而是被认可。
当你面对一个男权主义者,除非有林凤娇那样把家庭这座牢狱坐穿的勇气,否则既难得到他的满意,也难得到自己的幸福。多少年,成龙的嘴里都没有林凤娇这个人,直到小龙女事件,他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她忍了大多数女人都不能忍的苦,他才忸忸怩怩地站出来,就她的贤淑坚忍蜻蜒点水般地表扬一番,似乎多说一句太太的好话便是对自己最大的不恭,而被他视为最重要的表扬则是她终于有资格知道他银行里究竟有多少钱了。
尽管每个人对于幸福的理解不同,大多数人对于感情的要求却是相似的。作为人类的高级需求,情感需求的关键词是理解与尊重,惟彼此理解与尊重,方有长情可言,否则必定差评满天飞,两人都憋着一口气,你瞧不上我,我也瞧不上你,爱你真是瞎了眼。
短暂的爱情,跟谁都一样,荷尔蒙作怪,上天入地,电光火石,要上升到长久的爱,甚至婚姻,我们就有义务选择一个最大可能会让我们幸福的人。
门第、金钱、学历,固然都是考量标准,然而说不定他哪天会冒出一个有钱的干爹,或者炒股票豪赚一笔,屌丝变男神,因此以上标准有诸多不可预见的变故,真正可以作为参照,划定了一条婚姻幸福的金线的,是他的女权观或者人权观。
人类与动物最大的区别是,我们的幸福并不是建立在吃饱喝足基础上的,而是被认可。无论孩童还是成年人,被认可程度越高,幸福感也越高。一个男权主义者,整天对太太吹毛求疵,只要旁人说太太好,他就要恶狠狠地踏上两脚,生怕太太翘尾巴,只有他的荣耀是家庭大事,太太的荣耀是家门不幸,牝鸡司晨,成何体统?
在他对太太的自信的无情碾压过程中,再温柔端庄的大家闺秀也难免不变成泼妇,睚眦必报,你打我一拳,我定要揣你一脚。
男权主义者不可能真正认可女性,除非你永远臣服在他的脚下。他们可能是公司的才华员工,父母眼里的孝子,朋友口中的义气青年,商场的无敌战舰,却惟独做不了好丈夫。且不谈马幼渔的敢为天下女人先,也不谈钱钟书与杨绛的真心实意做朋友,单单说到一个最敏感且最普遍的难题外遇,男权主义者的论调永远是我虽然有了别的女人,但依然拿钱养家、管孩子、没甩你,已算仁之义尽,你再不满足就是自寻烦恼。
因为将自己与女人分为两个等级,两个物种,男人失去了起码的同理心,你的痛苦只会被嘲笑而不会被同情,仿佛女人天生就带着宽容丈夫出轨的基因,只有男人才有资格要求配偶专一。
与这样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就像守着一枚炸弹,他的底线与你的底线是两回事,所以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变成混蛋。
只需要看看他对于女性这个群体的态度,就大致可以知道你们未来情感生活的水准,当你疑惑他究竟是不是合适的伴侣,判断的标准就是这么简单,你若夸我,便是晴天,有“誉妻癖”的男人是女人最好的朋友与玩伴,女人真心计较的并不是在婚姻中过多地付出,而是这样的付出,换来的是一句赤胆忠心的“你真棒”,还是一句狼心狗肺的“女人还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