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与直升机

尤今

去年，好友阿萧在卸下繁重教务之际，正想好好享受悠闲生活时，却飞来了不测之风云。

那天，洗澡过后，头痛欲裂，呕吐不已；家人见势不对，赶紧把她送入医院，万万没有想到，一经检验，居然发现是脑血管爆裂！

经过一番紧急大手术之后，总算捡回一命，但半边身子却麻痹没知觉。一想到可能要在床上度过下半生，她即使睁着双眼也会尖叫着做噩梦。

让众多朋友迷惑不解的是，身材一向苗条的她，常年做身体检查，既没高血压，也无高胆固醇；再加上经济不虞匮乏，生活毫无压力，脑血管为什么会无端爆裂呢？

在最近一次聚餐会上，她娓娓畅述患病的心路历程：

“动了脑部手术后，我醒来的第一个问题便是‘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病魔偏偏找上原本健康的我？为什么一点迹象也没有，脑血管要爆便爆？无數的‘为什么使我夜夜失眠。我问自己，也问医生，问了一次又一次……”

医生告诉她，对于一小部分人来说，脑血管犹如埋伏着的地雷，有着与生俱来的潜在性危险，随时随地都会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爆裂；可是，心有不甘的她，依然还像闯入迷宫一样，在许许多多的“为什么”当中兜兜转转。

终于有一天，医生生气了，说她不该钻牛角尖，并且给了她一记“当头棒喝”：

“生病了，便是生病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应该问的是‘如何才能康复，而不是一整天于事无补地问‘为什么我会生病！”

良医的良言，让她真正醒了过来。

是的是的，对于病人来说，“为何”这个问号，是属于阴暗的过去的，它会使原已痛苦万分的病人更加沮丧、更加萎靡不振；它就像流沙一样，会残酷地将病人一点一点地向下拉、往下扯；拉拉拉、扯扯扯，慢慢地，病人意志力被消蚀殆尽，就这样直直地陷入深不见底的人间地狱。许多罹患重症的人也同时被抑郁症折磨得死去活来，原因就在于此。

至于“如何”这问号呢，却是属于阳光的未来的，它犹如直升机，能够帮助陷入困境的人脱离危险；许多看起来极不乐观的病症，就因为病人以“如何”这个明智的问号为重点而不以“为何”这个问题自我折磨，面对现实、接受现实，想方设法寻求救治之道，最后总能“拨得云开见月明”。

阿萧的思维在转了一个弯之后，抱着必胜的决心，在服药之余，拼尽全力和医务人员配合，做物理治疗，并乐观积极地参与各式可助康复的运动，在经过了一段难熬的时光后，终于，阴云飘散，阳光再现，她行动如常，活跃如昔。

脑血管爆裂，却能在短短数月间迅速康复，人人叹为奇迹。

现在，每逢有人问起，她不再解释患病的前因后果，也不再提及生病种种难熬的细节，只是以快乐而坚定的语气劝诫他人：“运动，一定要做运动；唯有运动，才是保健的方式。”